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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明天,他就吃到了白灼虾、红烧鱼、冬瓜排骨汤和炒南瓜。
  *
  芝芝短暂睡了一觉,醒过来时,庄家明带回了关母炖好的水蒸蛋。黄橙橙的蛋液凝固,滴着鲜美的酱油,光滑的表面撒着虾米和葱花,简单却香得勾人。
  “阿姨说叫你先吃,再喝红糖姜水。”他晃了晃保温杯,里头是过滤后的姜茶。
  芝芝饿了,迫不及待舀了勺送进嘴里:“唔,果然下面还放了肉末,好吃。”
  关父烧菜的手艺不错,养出了她刁钻的胃口,就算是最简单的水蒸蛋,也必须放虾米和肉末,沾点肉的香气,不然就不肯多吃一口。
  平时关父关母都嫌她麻烦,简单炖个蛋就完了,今儿估摸是看在她身体不舒服的份上,才吃到了完全体。
  一碗蒸蛋很快见了底。
  庄家明一直等到她吃完,面色舒缓,才问:“什么叫太迟了。”
  他问得突兀,打了芝芝一个措手不及,饱嗝卡在喉咙里,半天才吐出来:“呃……啥?”
  “昨天晚上。”他紧紧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芝芝眼珠一转,装傻充愣:“就、就没必要说的意思。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选的幕后工作,再酸有点矫情,况且表演的成功实际上就是我的成功啊。”
  庄家明信又不信,唇角紧抿:“你现在很多事都不肯和我说了,我哪里得罪你了?”
  芝芝有点惊讶,没想到他也会纠结这种事——众星捧月如庄家明,也会有担心朋友不理我,是不是不和我好了的烦恼吗?但转念一想,这才是人之常情。
  学生的圈子很小,只有同学朋友和父母家人,在成人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对他们来说却十分严重。她已经将昨夜的事归咎于大姨妈的debuff,他或许已经在乎一天一天了。
  “你没有得罪我,只是……”她斟酌着,无奈地说,“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小时候什么都能和他说,不高兴了就冲他哭。可是现在,他们都长大了,男生和女生之间,除非成为情侣,以另一种方式相处,否则,终归会渐行渐远。
  庄家明愣住了。
  芝芝捏着不锈钢的勺子柄,刮下碗壁上的葱花,嘟囔道:“你也一样啊,早自习明明和韩琮他们在说什么,我问了又说没事,大家半斤八两。”
  “那怎么一样?”他脱口道。
  她反问:“怎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庄家明的耳朵又开始发烫了。
  今天早上,他因为没睡好,很早就起了,记起昨天晚上回来得迟了,熄灯前没赶得及洗衣服,就打算趁着多出来的十几分钟,把裤子袜子洗干净晾了。反正带回家也是自己洗,没什么区别。
  然后,他就遭到了整个宿舍的调笑,具体什么就不说了,总之不是可以说给女生听的内容。
  这要怎么和芝芝解释呢?
  第28章 烦恼
  庄家明最后也没找到合适的理由解释,只好抽象地说:“现在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你有事还是可以和我说,不要闷在心里。”
  芝芝不想骗他,也不想敷衍,抱着热水袋挺尸——感谢大姨妈!
  庄家明却不是能轻易被糊弄的人,沉住气,静默地看着她,一副看谁耗得过谁的架势。
  两人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
  芝芝死撑了五分钟,败下阵来,垂头丧气地说:“你和我说,我也和你说。”
  “一言为定。”
  芝芝没当回事,印象中,他不久后就会慢慢和她疏远。高二高三那会儿,他们的话题除了学习和家里,心事什么的,她从来没听他说过,这次也不会例外——重生的人,就是这么自信。
  然后,隔日就被打脸了=口=
  2011年的第一天夜里,芝芝抗过了大姨妈的疼痛,开始狂补作业。晚上九点多,她的手机响了,庄家明发了一条qq消息过来。
  [我今天和我爸出去,碰上了一个女人,姓夏。]
  芝芝手一抖,手机差点砸到脚背上。
  第二条消息弹出:[我觉得有点……怪怪的]
  她:“……”啊啊啊啊啊啊!!!
  原来庄叔叔的第二个老婆,这个时候已经出现了??她家明哥怎么这么敏锐啊……靠靠靠,怎么办??!
  她颤抖着拿起手机,摁键回复:[什么怪怪的?]
  庄家明和她叙述了一遍始末。
  时间线拉回1月1日的上午。
  元旦是国定假日,庄鸣晖得到了一个久违的假期,31号晚上就回家了。次日上午,他翻了翻家里的衣柜,和拖地的儿子说:“天冷了,爸爸陪你去买几件衣服。”
  庄家明想说自己有衣服,但视线落到父亲钻了毛的羽绒服上,嘴边的话就改了:“去哪里?”
  “红星大厦吧。”
  这是县城里最大的百货商场,别看只是个县城,此地处于东部,经济发达,商场里的男装基本都是五百起,贵的能直逼两三千,比外头开的服饰店贵多了——芝芝小姨家的女装店,人均才两、三百左右呢。
  正值假日,商场里的人流量多了不少。
  男装在三楼,庄鸣晖看上了一家很潮很休闲的店面,刚想指路,就见儿子走进了一家成年男装店,清晰地对柜员说:“请帮我爸爸挑一件合适的外套。”
  庄鸣晖惊讶又感动,赶紧走过去说:“今天是给你买衣服,爸爸不用。”
  “噗嗤”,柜员瞧着他们笑出声,熟稔地问:“这是你儿子?真孝顺,长得也俊。”
  庄鸣晖点点头,十分为这个儿子骄傲,口中却谦虚:“唉,说了给他买衣服,谁知道他主意大……”
  “这个都飞毛了。”庄家明拽出钻出缝线的羽绒,“买个新的吧,一会儿去奶奶那里吃饭。”
  这话戳中了庄鸣晖。他从不在意自己穿什么,可母亲看到了,多半又要怪他不知道照顾自己,然后暗示再找一个。今天家明也会一道去,他不想让儿子知晓这件事,遂改了主意,对柜员道:“给我拿件简单的就行。”
  “长款。”庄家明看向父亲,轻轻说,“妈说你穿长的好看。”
  庄鸣晖眼眶一热,情不自禁地点头:“那就长的。”
  两人在商场里消磨了一上午,给庄鸣晖买了件羽绒服,给庄奶奶买了件棉裤,给庄爷爷买了护膝,庄家明自己也买了双冬季的球鞋——“学校里都穿校服,衣服就算了,不划算”。
  庄鸣晖当时没说什么,出了商场却带他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商业街,这里的衣服价格要比商场便宜很多。他对儿子说:“我知道你心疼钱,但还是买一件吧,就算只穿今年一年也行。”
  “不用了。”庄家明竭力反对。
  庄鸣晖平静地说:“你这件毛衣袖子都短了。”顿了顿,又说,“家明,爸爸只有你了,赚来的钱不给你用,给谁呢?”
  庄家明别过头去,没说话,心里却想,万一你还要再结婚呢?彩礼之类的事离他太遥远,只是,他模模糊糊知道,如果父亲要再婚,肯定是要花钱的。
  他的心态很矛盾,一方面自私得不希望父亲再婚,他无法想象其他女人代替母亲的位置,另一方面,又怕自己成为父亲的拖累,害他找不到合适的人,想着家里多点钱或许会好一点。
  几个想法全然矛盾,弄得他也不知道哪个才是自己的真实想法。
  正当父子两僵持的时候,有个女声响起:“庄工?”
  庄家父子齐齐抬头看去。那是个约莫三十岁出头的女性,身体看起来还很年轻苗条,脸上却有了皱纹,没化妆,五官秀丽,眉宇间笼着淡淡的愁苦,一看就是生活颇为艰辛的女人。
  “你是……夏丽?”庄鸣晖想起来了。
  夏丽拘谨地点点头,问他们:“要进来看看吗?今天新到了款式。”
  父子俩这才发现他们站在别人家的店门口,怪不得会招人主动询问。庄鸣晖一看卖男孩子的衣服,顺势就点头进去了。
  庄家明只好跟进去。
  “你不在院里做了?”庄鸣晖寒暄。他认识夏丽,盖因对方在设计院工作,做些打扫卫生,整理文件之类的杂活,因为手脚勤快又不多话,很得同事们的好评,故而他也有些印象。
  夏丽解释说:“这是我姐姐的店,今天放假,我过来帮帮她。”顿了顿,看向庄家明,眼里是所有女性长辈看到他时共有的赞赏,“您是来给儿子买衣服的吧,长得真好。”
  “对对。”庄鸣晖问,“你拿几件合适的给我看看。”
  “好。”夏丽手脚麻利,很快挑出了几件适合庄家明这个年纪的衣裤,“这几件卖得最好。”
  庄鸣晖就催儿子去试。
  然而,庄家明的脸和身材属于穿个麻袋都像是高级范,只要版型过得去,上身就是个帅。于是,庄鸣晖都想买,庄家明只挑了件外套,父子俩谁也说服不了谁。
  夏丽忍不住笑起来,真心诚意地说:“你儿子真懂事,我女儿要是有他一半贴心就好了。”
  庄鸣晖谦虚了几句,顺口问:“你女儿多大了?”
  “十五岁,读初中,学习不太好。”夏丽笑中带着忧虑,又夸庄家明,“我一来就听说了,庄工的儿子成绩特别好,是在重点高中读吧?”
  庄家明回答:“市立一中。”
  “一中啊,最好的了。”夏丽的脸上满是羡慕。
  “你女儿呢?”
  “七中。”
  “那也挺好的。”
  “学校和老师都很一般,就是我表姐的妯娌是那里的教导主任,把孩子托给她了。”
  “是不是谢主任?”
  “对,你认识?”
  “她弟弟是我同学。”
  小地方的特色是就算两个陌生人,也能通过七弯八拐的亲戚搭上联系。庄鸣晖和夏丽聊了没一会儿,就摸到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网。
  有了共同的熟人后,两人的关系一下子被拉近了。夏丽充给了个优惠的价格,说服庄家明买了两件衣服,加起来才五百出头。
  离了服装店,庄家明才问:“那个阿姨是?”
  “院里新来的,女儿比你小两岁。”庄鸣晖有感而发,“她一个女人带孩子,比我更不容易。”
  庄家明当时没说什么,晚上回了家,越想越不对劲,就和芝芝发了消息。
  时间线拉回到现在。
  芝芝听完来龙去脉,抄起作业本,丢给客厅里看电视的爹妈一句“我去找家明哥问题目”,直冲门外,砰砰敲门。
  开门的是庄鸣晖,一看见她就笑:“找家明?”
  “叔叔好,我问个题。”芝芝说着,冲出来的庄家明晃了晃作业。
  “进来吧,叔叔给你拿点饮料。”庄鸣晖打开橱柜,里头是他今天傍晚和儿子去超市采购后的战利品。他拿了两杯香飘飘奶茶,对儿子说:“和妹妹一起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