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一色的麻将牌推到,王长祥笑容满面。
“给钱!”
“快给钱!”
正在兴头上,院子里传来吵嚷声。
坐王长祥对门位置的,正冲着门口的麻友竖起脖子看过去,“怎么来这么多人?”
王长祥把钱往自己跟前一搂,抱紧了扭头,就看到外面乌泱泱一片小混混。
“怎么回事?”放下钱,他走到门口,敞开门问道:“你们谁啊?大白天的,怎么闯我家来?”
打头得正是史翔。
伸手装作帅气地捋一下竖起来的刘海,他“呸”一声。
“这我朋友家,她有事几年没回来。你们谁啊?未经主人允许擅闯私宅!”
“你朋友?”
王长祥皱眉,“找错地方了吧?不是这。”
史翔也没搭理他,而是转身,露出后面瘦小的身影。
“胡菲,是这么?”
胡菲?
本来已经往屋里走的王长祥转身,目光锁定小混混们簇拥着的瘦小女孩。
正巧那女孩抬头,一双清冷的眸子看过来。
认清楚是谁后,一瞬间,他整个人如遭雷击。
“你……”
麻友们察觉到不对,也跟着站起来。很快,其中一个同住此院的麻友便认出来。
“这不菲菲么?出……回来啦?”
胡菲点头。
再次走进从小到大生长的小院,她脑海中闪过种种思绪。目光聚焦在王长祥身上,瞬间思绪回笼,她神色间只留厌恶。
“今天清理家务,不相干的人,麻烦你们先行离开。”
同住一个大院,麻友还记得曾经的老胡家。大概知道王长祥那些龌龊事,再看院里那乌泱泱一片小混混,他直觉形势不对。
“长祥,你们这有事,那咱们先散吧,改天再聚。”
说完,他进屋抓起自己钱,直接走人。
其余两位麻友虽然不知道这里面具体什么事,但也是乖觉得。看形势不对,纷纷抓起钱,脚底抹油。
这会功夫,王长祥也反应过来。
“你这个杀人犯,还好意思回来?”
胡菲没跟他扯嘴皮子,而是根据在小区门口商量好的剧本,接着史翔台词演下去。
“来人,把这个擅闯姥爷姥姥留给我房子的人,扔出去!”
史翔打个手势,顿时后面五六个小弟上前。一个巧劲撂倒王长祥,然后一人拽一根四肢,直接抬起他。
刚准备往院子外面走,从里屋冲出来一个小胖子。
说是小胖子,简直侮辱了“小”这个字,这简直就是个肉球。
肉球冲到门边,看到院里乌泱泱一片人,眉宇间的蛮横瞬间散去不少。不过看到被驾着的爸爸,他还是忍不住尖叫出声。
“你们干嘛,闯进我家,还欺负我爸爸!”
说完,他也看着小混混前面站着的那人,瞬间神色再次恢复蛮横。
“你个杀人犯,不要进我家!”
“你家?”
胡菲扯扯唇角,看向旁边小混混,“还有这个,麻烦一块扔出去!”
依旧是四个小弟,平着抬起他。
剩余挤在院里的小弟自觉让出一条路,父子俩四肢被抬着,穿过小院,走到院门前。
“1、2、3,扔!”
如此重复两次,两人被高高地抬起,以抛物线的姿势落地。
王长祥率先落地,滚了几圈停下来。肉球随之到来,撞到他身上,父子俩一块又滚了一圈。
小区引路是红砖铺就,因为打扫得勤快,上面连片树叶都见不着,更别提砖头瓦块等容易伤人的危险物。
父子俩被这么一扔,除去疼之外,并无受伤赖人的隐患。
扔出去后,胡菲只觉这些年积累在心里的憋屈消散了一二成。
将人召回院里,她直接反锁了大院门。
走进屋里,看着后妈嫁进来后几乎完全换掉的摆设,刚压下去的火气再度升腾。
“给我砸!”
第304章、砸房子(下)
二三十号年轻力壮的大小伙,手持棍棒三角杠,没多会就把里里外外砸得稀巴烂。
现场一片狼藉。
胡菲看着这个她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心里无端涌起股伤感。
还没等往深处想,隔着院墙传来吵嚷声。
“那杀人犯回来了?”
“对,就在里面呢,还带来了二三十号人。进门就把我和康康给扔出来了。哥,你可一定得帮我。”
胡菲认识这两个声音,后者王长祥无疑,前面难掩蛮横的,正是她后妈的娘家哥哥,曾经她叫舅舅的男人——宋富勇。
后妈娘家是杀猪的,这位曾经名义上的舅舅从小吃猪肉长大,长得膀大腰圆。杀猪多年,他身上有股蛮力以及见惯了血腥的煞气。
谁见了都怕。
王长祥最初那么听后妈的,跟这个家境宽裕人又满身煞气的娘家兄弟有很大关系。不过后来习惯了,渐渐也就成了真爱。
胡菲唇角扬起一抹嘲讽,乍听闻宋富勇赶过来的恐惧也消散不少。
她早已不是那个天真的孩子,王长祥父子欺软怕硬、不足为虑。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房子,真正要面对的,还是这位曾经名义上的舅舅。
“你没事吧?”
苏音敏锐地察觉到了胡菲一瞬间的怯懦,神色间带上关切。
胡菲摇头,从斜挎包中摸出那把剪刀,径直走向门口。
猛烈的砸门声传来,连带着还有不堪入耳的骂声。她示意堵在门口的那几个小弟:
“开门。”
小弟们看向史翔。
史翔眼珠子一转,朝小弟们打了个眼色。
从小混一块的,不用多问便明白这眼色代表什么意思。其中一个满是机灵劲的小弟上前,手放在门栓。在门外那人又一次拳打脚踹组织攻势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掉门栓。
年久失修而有些松散的大门敞开,膀大腰圆的汉子来不及收住劲,一个趔趄冲进来。
下一刻,冰冷而尖锐的金属顶住了他的喉结。
宋富勇下意识地握紧拳头,一双被满脸横肉挤兑得差点看不清的眼往下斜。
瘦瘦小小的身影映入眼帘。
“还真是你这个臭……”
顶在喉结上的冰冷金属往肉里刺,宋富勇一双小肉眼使劲往下瞥,就看到一双小手正握着剪刀。
顺着那只伸过来的胳膊看去,记忆中那个唯唯诺诺、毫无存在感的便宜外甥女,此刻却如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四目相对的瞬间,王富贵不由打个哆嗦。
不过他也不是吓大的,从小杀猪,见多了血,多年下来他也有几分胆色。
“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吓唬谁呢?”
胡菲眼睑下阖,挡住了眼中的脆弱和怯懦。
不过很快,她目光定格在短一截的左手小指上。当年失去理智之下刺死后妈,她直接被闻讯而来的宋富勇打个半死。要不是接到报案的民警及时赶到,送她去医院,只怕她真的会被打死。
虽然她命保住了,可这根小指却被剁下来一截。
余光瞥见院里那颗石榴树,据说是妈妈出生那年,姥爷亲自在院里栽种。这是他们胡家的地方,凭什么任由姓王的和姓宋的轮番在这里撒野,作威作福欺负他们姓胡的主人。
心绪难平,连带着宋富贵多年积威而带来的那种恐惧感也被抛到脑后。
“不敢?”
右手用力,剪刀尖往他肉里戳去,胡菲神色越发阴狠。
“我已经做过一次,大不了,再进去呆几年。”
少管所里最起码没人欺负她。她出来,可不是为再受这些人欺负。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手上力道不由加重。带着寒光的剪刀尖戳进肉里,很快有血流出来。
脖子上刺痛感传来,宋富贵身形一僵。
近在咫尺的便宜外甥女不知想到什么,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狠绝的气息。此时此刻,宋富贵毫不怀疑,对方会杀了他。
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却真的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