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承明笑了:“行,只要你们挣到束脩,就让你们继续读书。你们去科举的银子,爹来想办法。”
韩继学提醒:“还是先分家,不然挣到银子,爷爷也会让拿来给他治腿。”
韩书博已经是秀才,他已然迟了他许多步,如若在再追赶不上,待到韩书博考中举人,他有种感觉,那时,他就会永远活在韩书博的阴影下,再不能寸进。这让他怎么可能甘心,那就是一个小傻子啊,凭什么要被他压制的死死的?
可大伯一家搬去县城,他即便想做些什么,却碍于人小势微,没有银子铺垫,束手束脚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先谋算家里,一切都得等到他成了秀才,有了些能力,才便于行事。
韩承明一凛,“对,必须分家。”
然而,他们想分家,却不是那么容易的。别说韩兴旺不同意,就是柳菊花也不同意,不分家,几个儿子都是劳力,田地里的活大家一起做,重活累活不需要柳菊花,儿子就能做了。
一旦分家,老头子腿断了,地里活她是不指望儿子帮忙,那么只得她自己做,她可不愿整日里耗在田里做农活。借故两个小儿子还没成家,坚持不分家。
可韩承宗韩承续两人知道家里银子都给爹治腿了,此时他们已经不想着家里能给他们娶上一房媳妇,对于分家,他们欣然赞同,分家后,他们能得到几亩田地,再去镇上找些活做,一年下来,总能存几两银子,用不了两年,就能娶上媳妇。再则说,像他们这种没成亲,便分家有了田产的,反倒好说媳妇。
韩兴旺柳菊花没了法子,只能耍赖不愿分家,几个儿子心中怨恨加剧,对待两老也没了好脸色,话里话外带了埋怨。一家子父母兄弟,看对方不像家人,反倒像仇人,日子过得吵吵闹闹,矛盾不断。
在韩继文抄书挣得二两银子交了束脩,去了学馆读书后,矛盾激化,韩承续韩承宗以为爹娘又贴补了大哥一房,更是怨恨爹娘偏心,丝毫不在意他们。韩兴旺以为儿子有银子也不愿拿出来给他治腿,恨上了儿子,又在韩继学有意无意的挑唆下,全家人又干起了架。
打过之后,韩承宗韩承续对爹娘彻底失望,也没说分家不分家,兄弟俩默默去了镇上找活做,一年到头也不回家,除了吃喝花用,每年还能余下几两银子,这让他们看到了甜头,更是不愿回家。
韩继学终于用计赶走了两个叔叔,本以为不用自己抄书才能交束脩,哪里想到他爷爷被几个儿子伤透了心,觉得儿子都没用,哪里还能指望孙子,根本不肯支持他读书。每到收获季节,卖了粮食,就把银子拿去医腿。
韩继学看不到希望,暗地里望着老爷子的目光含着刺骨的寒意意。
韩继文不注意瞧见哥哥的眼神,狠狠的吓一跳,之后更加沉默,空闲下来便抄书,却暗暗注意哥哥的动作,发现他竟然在给爷爷下药,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药,却眼见着爷爷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他吓的心都快要跳出来。
...
韩泽一家搬去县里,就没再关注韩兴旺柳菊花他们,韩书博在县学读了半年书,便随官学里的同窗去游学,游学回来已是两年后,这时候韩舒馨、韩舒晴都已定亲。
韩舒馨的未婚夫是韩书博在镇上的同窗刘瑜,刘瑜与韩书博同时考中秀才,却比韩书博大六岁,两人同在县城官学读书,又是一个镇上出来关系较好的同窗,韩泽一家搬到县城后,韩书博经常邀请他到家里做客,无意间见到韩舒馨,感慨于她的温柔贤淑,无意间得知她竟跟着韩伯父读书,听她一言一行皆能说到他心坎里,想到家里在给他说亲,便起了心思。
韩泽对于刘瑜挺看好,这孩子虽没有书博的天资,努力努力考中举人没用问题,长长见识,如若遇到一个好老师,再过个十来年,便是进士也有希望搏一搏,且这孩子心性良善,为人至诚,舒馨性子宽容柔和,两人倒也相配,便同意了他们的亲事。
至于韩舒晴,这孩子一向有主意,她不愿嫁到书香门第,规矩多,也不愿找什么读书人,她觉得书读的多了,心眼子就多,要过一辈子的人,她不愿费那心思算计,不如找个心思单纯的,日子过得舒坦,肯定也不能嫁到农家,韩泽舍不得。
不过,也合该这孩子有些运道,郡城豪绅王家三子王允,为人纯善,唯有一点身子有些弱,家里长辈不想着他出息,只想他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而他也不幕功名利绿,整日游山玩水,闲暇度日。不知何时相中了韩舒晴,竟托媒人上门提亲。
韩泽也很是意外,王家远在郡城,怎么会向他们家提亲?
韩舒晴也不知其中缘由,待到看见王家长辈,才恍然大悟,私下里同韩泽说:“上个月我同娘去远山寺上香帮过她们......”
韩泽欣慰的笑笑,家里日子好了起来,几个孩子不再如以往那么懦弱胆怯,性子变的坚韧不失良善,做人做事有自己的见解,这很好。哪怕她们日后嫁人,他也不用担忧。
他笑着问道:“你觉得怎么样?那王允虽说身子弱些,但不妨碍寿数,性子纯善,不慕功利,很是附和你的要求。”
对于和爹爹讨论亲事,韩舒晴还是有些害臊的,她支支吾吾的没说出个所以然。
韩泽了然,他说道:“有何想法,同你娘说,爹总归是要考虑你们自己的想法的。”
韩舒晴一喜,轻轻的点头。
翌日,葛红布找到韩泽斟酌着说道:“舒晴的意思,那王允既然身子弱,想来日后成亲不会纳妾,只要王家答应王允不纳妾,她便同意这亲事。”
韩泽丝毫不意外舒晴会有这样的想法,这孩子可比她姐姐有主见,但他也不担忧刘瑜纳妾,毕竟他出身农家,家里没有那么多银子支持他纳妾,即便日后他中了举人进士,那时候两人有了孩子,感情深厚,别说不可能纳妾,即便他想纳妾,韩泽也有法子使得他不敢纳妾。
而王家却不同,现下他们同意王允日后不纳妾,自然省了他许多心思。
韩泽把要求委婉的说与王家听,王家虽意外,倒也理解,韩家不缺银子,家底殷实,人家也没想着拿闺女搏前程,只想闺女日子滋润,如何不行呢?
再说自己孩子身子弱,没功名前程,自家不嫌弃,但想要娶到合心意的儿媳妇,不拿些诚意出来,怎么行呢?况,以自家孩子那身子,并不适合纵欲,不纳二色有利于修身养性,他们没什么不同意的。
两个女儿成亲,韩泽自然给她们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庄子田产、院子、铺子,金银玉饰、绫罗绸缎,书籍......只给一个女儿置办嫁妆,就用了将近一万两银子。待到她们成亲时,韩泽又私下里给她们每人五千两银子。两个女儿用了近三万两银子。
看的韩茂德王兰花以及来参加婚礼的村里人咋舌。
岳家给的嫁妆太丰厚,王家本就是豪绅,不觉得有什么,但儿媳妇是他们亲自挑的,儿子喜欢的,他们不在意那么多,哪怕韩家不给一点儿嫁妆,他们也欢喜。可刘家一众人,却被狠狠的惊到了,对于新媳妇再不敢轻视半分。
两个闺女嫁人后,回了门,韩泽见她们都挺好,放下心来。
韩书博今年方才十三岁,乡试三年一考,去岁的乡试他没参加,两年后的乡试,他预备去试一试,这两年他还打算去游历。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韩泽觉得书博在学问积累已经够了,缺乏的是见识,出去看看,也不错。
韩书博又在外面游历一年,甚至还写了一本游历时的所见所闻,寄给韩泽观看,不仅如此,他此次游学,到了江南,在江南拜了一位大儒为师,这位大儒要么不收徒,收徒必中进士,他共有八位徒弟,却有两位考中状元,一位成了榜眼,一个考中探花,其余几位也都是两榜进士,这几位徒弟在官场上也都有所建树,有一位更是进了内阁。
韩泽看着儿子寄来的书信,忍不住叹息,资质、运道、家世,能占一样已经不错,他这儿子可能是小时候受了苦,现在苦尽甘来,所有的好处都往他身上堆,他不成功,谁成功?
半年后,韩书博游历回来,在家里读了几个月书,收拾行囊去了郡城,此次乡试韩泽并没有陪他一起去,毕竟他在外面游历了几年,已经能应付任何事,而且他二姐在郡城,到时候自会照顾他。
一个多月后,韩书博以第一名解元的成绩,中了举人。
这时候,韩泽他们一家已经在县城待了五年,这五年只逢年过年回家祭拜祖宗,除此就没回去过,此次孙子中举,韩茂德打算回去祭祖。
然而刚回了乡下家里,韩承明就哭着喊着过了报丧,韩兴旺柳菊花双双死在屋里。
韩茂德一惊,过后就忍不住在心中咒骂晦气,他孙子中了举人,好容易回来一趟,竟赶上这种事,柳菊花一辈子不干人事,临死了,还要恶心他们一下。
韩泽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看了眼韩书博,说道:“到底是你奶奶,去送她最后一程吧。”
韩书博点头,心中苦笑,他对柳菊花这个奶奶没感情,再没感情,也是他奶奶,他的给她守孝。本来准备参加明年的春闱,看来是不可能了,罢了,再过三年,他更有把握考中状元。
韩泽拍拍他的肩膀,“顺其自然吧,你现在不过十五岁,年龄小了些,磨炼几年,进入官场,更让人信服。”
韩书博点点头,“爹,我没事。”
韩泽嗯了声,这孩子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韩兴旺、柳菊花死的比较突然,韩承宗前两年当了上门女婿,在镇上安了家,一年回不来几次,韩承续娶了邻村的闺女,但和爹娘闹得不堪,两口子在镇上做活,在镇上赁了屋子,也很少回来,等到韩泽一家到的时候,他们两兄弟才携家带口的哭喊着回来。
韩承明看到他们来了,才找到了主心骨,拉着韩泽就道:“大哥,娘的身后事,我听你的。”
韩泽顿了顿,皱眉说道:“娘毕竟已经是你们家的人,该如何办就如何办,需要什么同我说便是。”
人死如灯灭,以前种种,也只能放下。
韩承明松口气,只要韩泽愿意出银子就好,然后又看向两个弟弟:“爹的身后事咱们兄弟三个商量商量。”
韩承宗垂着头说:“我是赘婿......”
韩承明阴着脸:“哪怕你是赘婿,爹的身后事,你也得出一份力气。”
韩承续拉拉二哥的衣襟,劝道:“算了吧,到底是咱们爹娘,咱们身为人子,送他们最后一程吧。”
韩承宗只能不甘的点头。
有了韩泽的帮衬,柳菊花的身后事还算办的体面,而韩兴旺就有些难看,两口子的棺材材质都不一样,更别说其他,不管如何,也把他们送下了地。
韩承明很是松口气,韩继文看向韩继学的眼神再没了往日的亲近,爷爷奶奶是韩继学这个畜生害死的,可他不敢说,他还要考取功名,如若有个这样的哥哥,他还怎么考取功名?
韩承明也有所察觉,但相比于给他拖累的爹娘,他更看重儿子,哪怕心里知道爹娘的死不对,他也装作不知,只是面对这个大儿子时,难免有些心寒,这儿子对疼爱他的爷爷奶奶都那么狠心,将来对他呢?
想到此,他不由得打个寒颤,心里的天平不由得偏向了下面的两个小儿子。
韩泽一家回了家里,父子俩去了书房,韩书博皱眉道:“爹,奶奶和韩兴旺死的蹊跷。”
韩泽冷笑一声,这事他也有所察觉。
韩书博迟疑的看向父亲:“爹,你......”
你是如何想的,她到底是你娘,你真能看着她被人害死,而不管不问?
韩泽看向他:“我们没有证据。”
韩书博颓丧下来。
韩泽又道:“韩承明虽然自私狭隘,但不至于歹毒到害自己的父母,韩继文心思浅显易怒,胆子却不大,没人撺掇,他不敢做害人之事,唯有韩继学性子阴沉狠毒,六亲不认,这事十有八九是他所为。”
韩书博瞪大眼睛,“他为何要害他爷爷奶奶?”
韩泽冷哼一声:“因为韩兴旺的腿疾需要花费大笔银子,阻挡了他读书的道路,至于为何会害柳菊花,可能是柳菊花发现了他的勾当。”
韩书博皱眉,怒道:“难道就任由他逍遥法外?”
韩泽看他一眼:“你尽管在家里读书,他坏事做绝,自会有人惩罚。”
韩书博叹口气,那些只是爹的分析,没有证据,他也只能作罢。
第141章 地主爹的烦恼(完结)
这一日,韩茂德从村里溜达回来, 忽然皱眉说:“这几天村里在传韩兴旺柳菊花死的古怪, 韩兴旺这两年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死了不奇怪, 可柳菊花身子骨还不错, 怎么说没就没了?”
隔壁六婶还打趣说, 韩兴旺和柳菊花两口子感情真好, 夫唱妇随的,韩兴旺走了, 她舍不得,跟着追去了。
当然, 这也只能是句玩笑话,村里人谁还能不知道柳菊花,那就是一自私自利的老太婆, 亲儿子都可以不管不问, 连块肉都不舍得分给家里人吃, 还能舍得命都不要,追随韩兴旺?
韩书博默默看向父亲, 发现父亲丝毫不意外,心里知道,可能父亲出手了, 想来也是,即便奶奶对父亲不亲厚,甚至算计他, 可也是他亲娘,也不能任由旁人暗害。
韩继学也听到了村里的流言,心里开始发慌,面上却不动声色,韩承明韩继文把他的神色看在心里,隐隐也有些担忧,生怕被人发现端倪,更加缩着尾巴做人。
又过了几日,衙门里的人突然上门把韩承明一家抓了,韩承宗韩承续兄弟俩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告他们谋害爹娘性命。
韩承明一下子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竟不由得松了口气,儿子害死爹娘,他心里寒心,为了其他两个儿子,还不能惩罚韩继学,还要替他瞒着掩着,以至于因着愧疚不安,夜夜不得安睡,做梦梦到爹娘骂他不孝,不给他们报仇,任由作恶子孙逍遥法外,将来也不得善终......
他常常夜里被噩梦惊醒,脑海里爹娘那句不得善终以及森幽幽的眼神挥之不去,现在终于不用再瞒着了,他再不用遭受良心的谴责。
韩继文本就胆子不大,几板子下去,就把他所见所闻全都抖了出来。
韩继学趴在板子低下,恨恨的看向韩继文。
韩承明看到他的眼神,再不想替他瞒着,这就是个毒蛇,自暴自弃的说:“是韩继学害死我爹娘的。”
韩继学不可置信的看向父亲,父亲不管他了,放弃他了?
韩承明看向韩继学的眼神冷冰冰的,疼爱的爷爷奶奶都能害死,这不是他的儿子,这就是个畜生。
韩继学害死爷爷奶奶的事情实在太恶劣,这案子在整个县城都引起了轰动,村里人没想到韩继学平时看着孝顺懂事,见人三分笑,一个乖乖巧巧的孩子,私下里竟然那么阴狠歹毒,爷爷奶奶都能下得去手,幸好他被抓了,不然哪天不注意得罪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凶手已经伏法,这件事算是了了。韩泽不再管外面的事情,一心在家里守孝。虽然不能参加明年的春闱,但韩书博的老师给他布置了任务,让他每月读懂两本书,每天一篇策论,忙的不可开交。
三年一次的春闱再次到来,韩书博收拾行囊往京城赶的时候,韩泽一家才猛地发现,韩承明一家不知何时从村里消失了,家里的田产都卖了。韩泽并没放心上,柳菊花死了,他们最后的关系也断了,他们去哪里,对他们并没影响。
韩书博不负众望的中了状元,进了翰林院,写信回来,让他们一家去京城定居,韩泽拒绝了。儿子大了,该让他自己飞了,他一直跟在他后面,给他保驾护航,他什么时候才能独立?
韩书博失望不已,可也知道爹的脾性,再说爷爷上了年岁,也不愿受舟车劳顿之苦。
孩子们一天天长大,舒翠、舒萱、舒琪姐妹也相继嫁人,韩书博娶了他老师的侄女为妻,韩泽见了还算满意。
这一世韩泽虽没在官场上取得成就,可儿女们日子美满、夫妻和睦,老人安享晚年,就是最大的成就。
【恭喜任务者完成任务:改变原身一家人的命运,获得积分100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