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没说你做的不对。”韩泽没好气的道,“你还小,好好读书才是,不该想太多,这些事情有爹呢。”
韩书博却不服气:“爹,院试得中的话,我就是秀才了,哪里小了?”
韩泽看他一眼:“等你成为秀才再说。”
言下之意,你现下还不是秀才,家里事还不到你操心的时候。
韩书博被他爹的话堵得哑口无言,谁让他现下不是秀才,还年幼呢?
...
转眼到了院试开考这一日,韩书博等人拎着早先准备好的考篮,去了考场。
临进考场前,韩书博凑到钱宏跟前,说了句:“你考了也白考,反正考不中。”
钱宏脸色阴沉,握紧手中考篮,如不是韩泽在旁边,他定要收拾这嘴贱的小子。
韩书博呵笑一声,任由差役检查他的考篮以及户籍身份等信息。
韩泽目送儿子进了考场,驾着马车回了客栈。
韩继文这次并没有来考院试,他府试不过侥幸考了末等,成了童生,以他的能力,根本不足考院试,即便去考,也不过是榜上无名,白考罢了。
如若家底殷实,去试试也无妨,可他们家实在没多少银子。在学馆夫子的建议下,韩继学有意无意的撺掇下,韩承明并未让韩继文参加此次院试,韩继文虽不甘,却也无可奈何,他的确没把握一举考中秀才。
没有韩承明父子在旁边掐尖算计,韩泽觉得很是不错,歇息一会,领着家丁去了外面逛街,置办些县里没有的稀罕物,几日时间,金银玉饰、绫罗绸缎,各种珍稀小玩意儿便买了一大堆,堆在客栈的房间里,引得其他同来陪考的家属连连羡慕。
五日一晃而过,韩泽同其他几位陪考家属一同去了考场。
韩书博拎着考篮,有气无力的从考场出来,终于知道父亲为何坚持让他锻炼身子。倘若他身子骨还如以往那么弱,真未必熬得过这几日,他亲眼目睹一位考生,由于吃了生冷之物,频频腹泻,后又发起高烧,整个人都昏昏沉沉虚脱了,何谈考试,想到此他硬生生打了寒颤,多亏了父亲......
韩泽见到儿子萎靡的模样,上前把他扶到马车里,家丁拿出事先准备的茶水点心,韩书博喝了热茶,吃了点心,才觉得稍稍活了过来。
韩泽笑着道:“马车里有棉被,睡会儿吧。”
韩书博嗯了声,裹在软和的棉被里,依言躺在马车里,眼睛困顿的厉害,却如何也睡不着。
韩泽瞧在眼里,没说什么。
同来的其余考生差不多都出来了,虽然看着没什么精神,总体还不错,至少坚持考到最后,也没发烧拉肚子等症状。
韩泽扫了眼,发现钱宏还没出来,他顿了顿,没出声。
陪同钱宏来的是他兄长钱明,他见钱宏没出来便关切的问道:“钱宏怎么还没出来?”
旁边与韩书博交好的同窗刘瑜说道:“我的考棚和钱宏相近,他情况不是太好。”
至于如何不好,他没细说,他与钱宏关系并不好。
钱明刚想询问,就有差役抬着一个人从考场出来,大喊着:“钱宏的家人在不在?”
钱明大惊,连忙上前,一看,钱宏竟昏迷在担架上。
旁边几人见此,忙帮着把钱宏抬到钱明的马车上,去了附近的医馆。
韩书博在马车上也听到了动静,对于对钱宏的威吓,他并没有放心上,私下以为钱宏如此精于算计,不该受不住打击,没想这么多人同来考试,都没什么事,唯独他临到最后,竟从考场抬着出来。
钱宏有书童还有他大哥在,韩泽等陪同考试的家属并没有随他们去,而是驾着马车回了客栈,钱宏看着如此凶险,他们也担忧自家的考生,想着回去请了大夫,给他们瞧瞧。
韩泽也有此想法,虽说自家儿子身子骨经过这大半年的锻炼,很是强壮了不少,也不过是个孩子,大夫诊过脉才能放心。
韩书博泡了澡,喝了热腾腾的鸡汤,填饱肚子,又看了大夫,窝在床上才沉沉的睡了。至于其他几位考生,有两位竟也发起了烧,家人正在给他们熬药。
待到韩书博睡醒,那两个考生已经退了烧,而钱宏也从医馆回来,此时已经清醒,但情绪却不高。
韩书博笑了笑,钱宏为何情绪不明,心知肚明,没考好呗。
韩泽怕怕他脑袋,“你呀。”
韩书博撇撇嘴:“这可不怪我。”
“同你有何关系?”韩泽瞥他一眼,“不是爹自夸,你们八位考生,只咱家家境殷实,其他几位家里皆都不富裕,他们回了家里都需做地里活,身子骨自然不差,而我无意中听钱明说起,钱宏在家中除了读书,从不做任何事,更何况地里活,长此以往养的身子孱弱,考场环境艰苦,他身子受不住,生病昏迷在考场,并不稀奇。”
韩书博了然颔首,对于身子健壮的好处,他已然知晓,言道:“多亏爹让我坚持锻炼,不然我或许也熬不过这考试。”
原先他身子有多弱,他自己知晓,这大半年在家里,爹让娘日日给他做营养膳食,加上锻炼,他的身子才日渐强壮起来。
韩泽笑笑,“既然知道锻炼的重要性,日后爹再让你跑步,便不要再抱怨。”
韩书博:“......”
韩泽想了想又道:“钱宏此人,心胸狭隘,他考中便罢了,没中的话,你在考前说的那些话,势必让他猜忌,他多半会怨恨与你,你要小心他。”
韩书博昂起小脸,胸有成竹的道:“他中了,便不会把我的话放心中。没中秀才,便是猜忌怨恨与我,我已是秀才,他也不能把我如何,我何必怕他?”
韩泽笑了,“这么有信心?”
“那是。”
虽不能肯定名次,但对于中秀才,他还是很有把握的,想到此,他看了眼自家爹,顽皮的道:“再说,钱宏欺软怕硬,我有个地主爹,他纵使心中不甘,却惧怕爹从而不敢报复我。”
韩泽满意的点点,这小子虽年幼,看事情却很透彻。
过了几日,考生们的身子全都恢复正常,便是钱宏也都能下地走动,韩书博等人去看望他。
钱宏见到韩书博,脸色很是阴沉,他讥讽道:“你的诅咒如愿了,可还满意?”
其他几人一愣,下意识看向韩书博。
韩书博眨眨眼,“同我有什么关系?”
钱宏冷哼:“你诅咒我白考?”
看来韩书博在考前说的那话,还是入了他心里。他又在考场生病,考试发挥不好,显然把账算在了韩书博头上。
韩书博说道:“你会昏倒在考场,那是因为你身子骨不行,同我有何关系?”
其他人也是深以为然,倘若身子强壮,如何会生病昏倒在考场?
钱宏又是一哼。
韩书博又道:“你也别不信,我们这些考生打小就在家中做农活,唯你在家中从不做任何事,导致你身子弱,抵抗不住艰苦的日子,从而生病,昏倒在考场,可怨不得我。”
钱宏眉心一跳,其他考生却觉得钱宏因着晕倒在考场,可能落榜,心情不好胡乱牵扯旁人,有些不理智。
钱明在旁边听了韩书博的话,却道:“这位小公子说的可是真的?”
钱宏心里一紧,韩书博笑着道:“自然是真的,刀不磨不锋利,人不磨不成器。身子骨不劳动不锻炼,可不就废了,长久下来,就变得孱弱不堪。你可问问旁人,看他们是否打小在家里做农活?”
钱明看向其他几位考生,见他们点头,才看向钱宏,说道:“小弟,日后还要多做些地里活,小时候你身子骨可比我强壮,这些年,我日日在田里做活,身子骨却比你强壮,而你只顾读书,身子都败坏了。”
钱宏皱眉,抵触的道:“人不磨不成器,不是这个说法......”
韩书博在旁接茬:“也差不多啦......总而言之,啥都不做,只坐那里读书,身子骨肯定要败坏的。”
钱明:“回去我便同娘说,免得让你做些农活,她就在旁边心疼。我看这不是心疼你,而是害了你。”
钱宏:“......”
咬牙切齿的看向韩书博,小崽子,好得很!
韩书博挑眉看他,你奈我何?
等待放榜的日子,韩书博又去了城里的书馆,花了不少银子,买了几十本县里没有的书籍。
放榜那日,大家早早的到了放榜处。
钱宏虽对自己能否考中,没报希望,但还是含着期待来看榜,侥幸能中呢?恨恨的瞪了眼韩书博,小崽子,我考不中,我不相信你小小年纪,毛都没长齐,也能中,等着瞧。
时辰到了,差役开始唱榜,韩泽等人没有上前,坐在那里等着他们唱榜,唱榜是从末名开始。
“第一百八十名,浏县,马成俊。”
“第一百七十九名,成县,胡侗。”
...
“第九十九名,丰县,刘瑜。”
韩书博笑了,看向刘瑜,恭贺道:“恭喜恭喜。”
刘瑜也笑了,他没想到自己能中,连忙站起来回礼。
“三十二名,丰县,郑学毅。”
又是一名丰县学生考中,这位郑学毅不是他们学馆里的学生,他们并不熟识。
“十八名,丰县,赵伟才。”
这位考生,韩书博也不熟识,不过同是丰县人,将来在县学或许能认识。
“第八名,浏县,关柘。”
...
“第五名。浏县,关硕。”
刘瑜笑着道:“关柘,关硕,同姓,还同县,莫非是一家子人?”
韩书博笑了笑:“不管他们是否一家人,浏县今年取得的成绩都不错,已经有几名中了秀才。”
钱宏嘲讽的道:“没想到我们学馆今年才得一位学生考中秀才。”
名次念到这里,他对考中秀才已经不报希望,但韩书博也没中,他多少有些安慰。
你韩书博诅咒我白考,你不也白考吗?
刘瑜笑一声,“才报到第五名,以书博的才学,定能考中。”
韩泽望了眼儿子,见他神色淡定,显然成竹在胸。
钱宏嗤一声,以为考个县案首,还能考个院试案首不成?
韩泽瞥他一眼,钱宏讪讪的收敛住神色。
“第三名,浏县,李智。”
刘瑜叹息,“又是一名浏县考生。”
韩书博也不得不叹道:“这浏县可真是人杰地灵。”
“第二名,湖县,刘致远。”
“韩书博曾是县案首,想来这次也是案首吧?”钱宏看向韩书博,笑容里有着暗讽与得意。
韩书博没看他,也有些紧张,但却依旧稳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