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她就是矫情,就是可劲得作。
明明离得远的时候,拼命想要靠近;真正靠得近了,却又瞻前顾后,害怕得不敢再试探出那最后几步。
林菲问:“那他当时这么说的时候,你回答了什么?”
尤津津惟妙惟肖地还原了当时的话。
林菲:“……”
她叹了口气,这个好机会算是被尤津津错过了。
不过,她仍然给尤津津打气:“没事,只要你们还在一起,这机会错过一次,还会来下一次的。津津啊,你一定要把握机会,我们能不能脱贫致富奔小康,就看你的努力了。”
尤津津:“……”
对不起,她觉得这不叫脱贫致富奔小康,这是先富带动后富,而且还不是脚踏实地实事求是的那种作风。
“再说吧。”
她敷衍了林菲几句,随即挂了电话。
红酒被盛在光怪陆离的高脚杯里,昏暗的地灯从厨房外面晃进来,酒色潋滟,深红荡漾。
尤津津手里无意识地晃着酒杯,盯着那小小的漩涡,一时之间失了神。
-
尤津津又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
游乐场一行之后,她和丛漠的关系近了不少。她自以为两人是一起在大太阳下面吃过雪糕的交情,虽然不算多深,起码是有点小暧昧的。
只是没过几天,她再次去找丛漠,想约他去吃火锅的时候,却意外撞见有人向他表白。
那天依然是雨天,虽然不像半个多月前的那场雨那么大,但却突如其来,所以很多人都没带伞。
尤津津留在教学楼里和gay蜜们多吹了一会儿逼,下楼的时候远远看见篮球场那边的大树下有几个人在躲雨。她眼尖,一眼就看到最高的丛漠。
这种好机会又怎么能放过。几个gay蜜把手里唯一一把伞借给了她,拼命拾掇她:“快点!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尤津津兴奋点头,也没客气,抓起那把伞就往篮球场进发。
等到篮球场的时候,丛漠的那几个哥们儿也走得差不多了,就剩他还在一个人等雨停。尤津津脚下加快几步,正想从篮球场侧门进去,余光却突然瞥见一个身影。
女生披着长发,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裙,虽然身材还不足以和尤津津一样撑起这种裙子,但从背影看也是仙气飘飘,惹人怜爱。
尤津津的脚步顿住。
这他妈……不就是半个多月前在教室里想要给丛漠送伞的女生吗。
她认识这女生的这张脸,知道她也是隔壁文科班的,好像叫什么宋栀。名字听起来挺清纯,像朵小白花似的,没想到背地里心思倒挺足,竟然还暗地里孜孜不倦地追丛漠?
更何况……
尤津津眯了眯眼睛。
更何况,这个宋栀身上穿着这条白裙,这个发型,活脱脱就是cos了自己上回去找丛漠时的造型。
敢情上回折戟沉沙还不嫌丢人,这回又学别人的路数来再接再厉?
样子长得不怎么样,脑子倒是挺机灵的。
……竟然还暗戳戳记下了自己上回的样子。
尤津津平生第一讨厌喜欢学人的跟屁虫,第二讨厌和自己抢男人的小白花。这宋栀一下子沾上了俩,她恨不得直接上去骂她绿茶婊。
不远处的宋栀已经快走到丛漠身前,尤津津也没再动。隔着一个篮球场,她靠在一棵树的后面,冷眼旁观这个小白花还有什么其他手段。
只见小白花将手里多余的一把雨伞递给丛漠,那娇滴滴的表情明艳艳的眼神,再配上那条白色长裙,简直就是个翻版尤津津。
……当然,气质韵度也差远了。
尤津津冷冷笑了下,双臂报肩,静观这小白花的表演。
因为隔着远了,雨声砸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她也不太听得清他们两个在说什么。
只能看见小白花先含羞带怯地递过雨伞,丛漠没接,只是神色淡淡地说了半句话。
看那口型,多半是“不用”。
尤津津很是满意。
她正等着这冒牌小白花知难而退,没想到她犹豫片刻,又踮起脚和丛漠说了什么。这回这事似乎很重要,丛漠皱了皱眉,和她多说了几句。
尤津津毕竟不会唇语,隔着远又不能真的听见什么,就算再怎么气定神闲,到底还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时间一久就急了。
她蹑手蹑脚,从篮球场外的草丛外摸了过去,悄悄蹲在丛漠身后的栅栏外偷听他们两人的对话。
宋栀:“……所以陈阿姨才让我把雨伞带给你,让你早点回家去的。”
丛漠沉默片刻:“她还说什么了?”
“她还说……”宋栀顿了顿,似乎有些害羞,“她说最担心你了。她希望能在走之前,看到我们能在一起……”
蹲在草丛里的尤津津:“???”
这女的要点脸行吗???
她他妈以为自己在演台湾偶像剧呢,还什么希望能在走之前看见我们在一起?这位陈阿姨是慈禧太后还是武则天转世,说话能当圣旨用???
她差点就想拔出自己的五十米大刀出去当场抢亲,又听见丛漠开了口,声音里满是疲惫的无奈。
“就是这个?”
“嗯,就是这样的。”宋栀的声音脆生生的,充盈着胜利的喜悦,“那我们现在一起去看她,行吗?”
行你妈逼啊行。
尤津津在心里把这朵小白花骂了个狗血淋头,末了还不忘隔着草丛对她比了个中指。
她正等着丛漠把这小白莲逼退,自己好粉墨登场。哪成想丛漠沉默了许久,终于声音沙哑地开了口。
“……走吧。”
走、吧???
尤津津伸出另一只手,对着丛漠也比了个中指。
好的,你们都死了。
-
尤津津是后来才知道,宋栀口中的那个“陈阿姨”,其实是丛漠的妈妈。
那时候她罹患重病,已经到了无药可医的地步。就算丛百川手里有再多的钱,都无法从死神的手里把她抢夺回来。
那天4月30日,就是她的祭日。
丛漠和宋栀到了医院没多久,丛漠的妈妈就过世了。一周之后,尤津津再在学校里看到丛漠,他仿佛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颓然、沧桑。明明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却好像一夜长大,浑身都是深沉而稳重的气质。
也是从那时开始,他似乎开始训练自己,刻意收敛锋芒,人群中乍一眼看,只会觉得他是个普通人。明明还是那张俊逸耀眼的脸,却再也没有了那种引人瞩目的能力。
或者说,是他刻意摒弃了这种与生俱来的能力。
然而,尤津津对他身上发生的这一切一无所知,还一直篮球场上的那幕耿耿于怀。
所以那段时间,每每在路上相遇,她总是高昂着头目不斜视地走过,像只骄傲的小孔雀,根本不会多赏他一眼。
她尤津津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这狗男人明明还在和自己搞暧昧,转头就和另一个女生走了!
渣男!恶心!
而在尤津津心里隐藏最深的,其实是那股几乎察觉不到的自卑感。
她的家境和丛漠比起来实在普通,太普通了。如果和丛漠在一起,她甚至不可能去想明天,要能过好今天都算谢天谢地。
而那个宋栀……似乎和丛漠的家人很熟。
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吧。
所以,才会在宋栀搬出那个“陈阿姨”的时候,丛漠竟然就这么答应了她那个荒唐的“在一起”的要求。
因为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无论喜不喜欢,他们最终才会在一起。
尤津津不习惯失败,索性主动退出。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命运对她太过慈悲。爱神也许真的派丘比特将那支箭射到了丛漠心里,没过半个月,丛漠自己来找她了。
……
尤津津依然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午后。
她趴在桌上睡得懵懵懂懂之际,被gay蜜们疯狂摇醒。
“津津!!!快他妈醒醒!!你男人来找你了!!”
“快点人家就在门口等你亲爱的,快点擦擦口水去见他吧!”
“omg,哎呀我的妈呀,太苏了太苏了,我都要被苏晕过去了!!!”
尤津津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这么被推出了教室门。
丛漠斜靠在走廊栏杆上,单脚懒懒撑在背后,白色校服衬衫干净清爽,五月阳光薄薄洒在他的头发上,晕出一圈毛茸茸的金光。
听见尤津津走过来,他垂眼看过来。背后逆着阳光,模糊的光晕却愈发显得墨色瞳仁浓黑而专注。
尤津津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迅速收眼看向别处:“……干嘛?”
“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没有再多解释什么。
尤津津正想嘲讽一句“对不起什么关我屁事”,他的第二句话又很快接上——
“我又想吃江边游乐场的冰淇淋了,周末和我一起吗?”
和我一起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一出,尤津津的心里就像开了一场烟花大会,噼里啪啦地绽开了满天的绚烂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