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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擒贼先擒王,这是她发动宫变的最核心的一步。如今齐王的性命已经握在了她手里,明早就看谁能掌握话语权了。
  姚后仰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双手合十在胸前,只求蔺家的列祖列宗能保佑玄宝顺利继承大位罢。
  ***
  一夜安静。
  黎明,姚后派人将齐王“请”了出来。
  泰元宫的正殿,她坐在上位,一身黄色的凤袍,端庄大气。
  这般人裳浑然一体的效果,大概这世间还未有第二个人能穿出来。
  齐王睁眼,双目含着红血丝,看向姚后的眼神里,沉默得让人胆颤。
  姚后恍若未见般,抬了抬手,便让人把笔墨纸砚准备上来了。
  “王爷,只要你将我所写的东西誊抄一遍,你便可以安然无恙地走出这泰元宫了。”她点了点下巴,示意他看向一旁的信纸,那上面是她写好的“齐王放弃皇位,愿扶持大皇子登基”的告天下书。
  齐王双手搭在扶手上,浑身的气压低沉得可怕,他看着姚后,那是前所未有的憎恶。
  “西南子弟兵打了大半年才堂堂正正地走入了这京城,你这三言两语便想抹去他们用性命换来的成就?”他冷笑。
  “当然不是三言两语,王爷的性命不还在我手里吗?他们若是想要一个活生生的主子,便要听我的。”姚后竖起了脊背,强撑着冷漠的外壳看向他。
  “呵。”他轻笑一声,往后一倒,靠在椅背上,竟然闭上了眼。
  “王爷这是不肯配合了?”
  齐王不语。
  红枣从殿外急匆匆地上前,弯腰贴在姚后的耳边说了什么。
  姚后盯向齐王的方向,眼神震荡。
  “娘娘,若不早些拿到齐王的手书,恐怕城外驻扎的军队就要按耐不住了。”红枣小声说道。
  姚后咬紧牙关,喉咙上下滚动。
  “本宫还能怎么办,他完全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姚后恨恨地看着齐王,他倒是一派淡定,除了脸色不佳,丝毫不像是一个被“俘虏”的人。
  “不如……”红枣俯下身子小声建议道。
  姚后摇头否决,取走齐王一根手指去示威,那她和玄宝还能活过这个春季吗?
  她盯着齐王,后者闭着眼,无论她说什么都毫不为她所动。
  “时间紧迫,主子您得早下决断啊。”眼看着时间不多了,红枣忍不住催促道。
  古往今来,无论是兵变还是宫变,重在一个“速”字。
  若再挨些时间,齐王带来的二十万精兵还不把姚后母子生吞活剥了?
  “带他一起上前殿。”姚后霍然起身,不再和他周旋。
  “是。”
  ***
  太极殿,一切就绪,唯独不见正主。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的时候,却见姚后和齐王一起出现了。
  “陛下。”齐王一现身,百官下跪齐呼。
  姚后走在齐王的身侧,嘴角绷紧,小声警告他:“实话告诉你,昨晚给你下的药便是云南最毒的木子,三日不服解药就会七窍流血而亡。你大可细细想一想,皇位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
  齐王瞥向她:“本王以为你和其他人不同。”
  他指的是什么,姚后有些疑惑。
  “先帝败在哪里,你还是不知吗?”他缓缓闭眼,嘴角挑起一抹轻蔑的笑容。
  姚玉苏心里一慌,有种海浪排山倒海而来的窒息感。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宏伟的大殿,两人对峙在中间的过道上,她身穿凤袍,强势得让人难以忽略,他则穿着一身平常的紫袍,神色淡然得像是早已把局势握在了掌心。强,对上了更强。
  见此情形,两侧的文武官员都屏住了呼吸,噤了声。
  “你什么意思?”她难以控制地问出口,这一出口便是落了下风。
  “大皇子殿下。”有人惊讶地喊道。
  姚玉苏震惊,转头看向玉阶,在她和齐王交锋之时,本应该被保护在不知名地方的玄宝不知何时走上了玉阶。
  “玄宝,你怎么在这里?”姚玉苏上前两步,身侧有手臂拦住她。
  这一次,伸手的不是齐王,却是两名平白冒出来的宫人。
  “大胆。”她呵斥道。
  两名宫人牢牢地制住她,不让她上前。
  玉阶上,玄宝看了一眼姚后,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无助。
  “殿下可是有什么要事?”下面的臣子提醒道。
  玄宝低头,拿出了一张绢布,上面是写了字的。
  “众大臣,本殿下乃先帝独子,先帝崩逝后理应由我来继承皇位……”
  姚后盯着玄宝稚嫩的面孔,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塌掉。
  “但,我自知能力不济,难以服众。今日在此……”说着,他难以抑制地落下一滴眼泪在绢布上,“放弃继承皇位,并恳请齐王接任先帝重担,登基为帝。”
  短短三行话,他念得缓慢又艰难。
  可这空旷的大殿上,回荡着他清亮的童声,所有人都听清了。
  姚玉苏垂下双手,伸手箍住她的宫人也撤了下去。她缓缓从右侧抬头看去,蔺郇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气定神闲,似早已预料到。
  玄宝念完绢布上的字后将它交给一旁的周麒麟,走下玉阶,拉住姚后的手,仰头看她。
  姚玉苏低头,看他挂着一脸的委屈,像是被人欺负之后来找寻她的安慰。
  他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即使再早慧也无法理解今日到底失去了什么。他只是觉得委屈,因为被人逼迫的感觉真的不好。
  姚玉苏缓缓弯下腰,单膝点地,伸手抱住他:“好孩子。”
  蔺郇是真的狠,她逼着他亲书放弃皇位,他便来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压着玄宝当着众臣的面放弃皇位。
  “请齐王登基。”不知是谁,突然吼了一嗓子。
  大殿内,四处响应。
  “请齐王登基。”
  “请齐王登基!”
  群臣接二连三地下跪,匍匐在地,迎接新帝。
  姚玉苏抱着玄宝闭上眼,充耳不闻。
  蔺郇走到她们母子身边,弯下腰,轻声道:“木子这种毒对于本王来说……还是太轻了。”
  说完,他不理她有何反应,大步朝着上座的龙椅走去。
  龙椅两侧,早有他的亲信捧着黄袍和玉冠在等他了。
  第10章 认输
  喧闹了一日的宫城终于在深夜安静了下来,在那些静悄悄的角落,蜷缩着夜的对抗者。
  新帝将国号改为“齐”,从此“陈”朝成前朝,新朝将会迎来新的气象。
  作为前朝皇后,并且是试图推翻新帝政权的皇后,不用多想便知姚后的结局,不是被病故便是被出家,然后某一日待大家想起来了才发现她早已死在道观里。
  泰元宫,她遣散了宫人,只留下一直陪着她的红枣红杏。
  “母后……”玄宝依偎在她的身侧,睡意朦胧。
  姚玉苏盯着那扇殿门,不知它何时会开启。
  “玄宝,你会怪母后吗?”她轻声问怀里的小孩儿。
  他张嘴打了一个哈欠,眼泪汪汪:“不怪。”
  当皇帝有什么好的,看看父皇,他老人家可得以善终了?
  “希望你长大后也能这般想。”她笑着拍了拍他的背,目光始终不离殿门。
  玄宝抱住她的腰,脑袋往下一点一点。
  “呼——”
  不知从何处灌来一阵风,殿内的烛火灭了一盏。
  “红枣,带他去睡。”姚玉苏抬头,眼神温柔。
  红枣上前抱起早已被周公召唤去的小孩儿,轻手轻脚地将他抱走。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殿门大开,两侧出现数十名禁军,他们小跑着入殿,须臾间包围了上座的前朝皇后。
  最末,一身龙袍的男子走了进来。
  此时,她的心反而镇定了下来。
  蔺郇走在她面前停下,见她嘴角含笑,毫无惧意,更别说一丝悔意了。
  “大胆,见到新皇还不下跪!”尖嗓子的太监朝她呵斥道。
  姚玉苏眉毛一挑,她那身凤袍还未换下,眉间的那朵描绘上去的莲花更加血红了,她扫了一眼那太监,语气平淡:“什么狗东西,也敢在本宫面前吠。”
  她是输了没错,可她是输给蔺郇了,何时输给这些走狗了?
  “陛下……”那太监瞪眼。
  “退下。”蔺郇挥挥手。
  “是。”
  姚玉苏单手搭在扶手上,轻慢一笑:“好威武的陛下,果真不一样呢。”
  蔺郇也不介意她没有将上座让出来,随意挑了一把椅子落座,道:“朕自然和蔺辉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