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说完便会走的,我答应过你,不会对你如何的,”他慢悠悠地笑道,“我过去总是那么听你的话,你可还记得……兮表姐?”
甄兮手蓦地捏成拳,只听她平平的声音道:“你叫错了。”
“我没叫错。”瞿怀安眼睛亮亮的,笑得如小狐狸似的狡黠,“从你放我进来,我便确定了,你就是我的兮表姐,只有她,才不肯让我受一点伤害。”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这章我突然回过神来,这充满禁忌感的剧情怎么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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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私语
瞿怀安曾经是个胆子很小的人,但过去一年时间里, 只要他想, 就没有什么他不敢做的事。
比如今日,他冒着风险闯进来的目的, 自然不是说什么话, 而是从这位“赵王妃”的行为举止中判断,她究竟是不是他的兮表姐。
兮表姐曾经不肯认他,但过去一年的相处,令他毫不怀疑她一直都是疼他的。
若对方只是与他非亲非故的赵王妃,他来她门外, 她只会叫人来抓他,毕竟门是锁着的,她不用担心被人误解,不必顾虑太多。可若她是兮表姐, 那她绝不会让他被人抓个正着, 甚至她会比他还着急。
当然,为应对她真的只是赵王妃,或者她确实是兮表姐却很狠心这样的意外, 他已安排好了,一旦有大动静,雷鸣会将他接走。
只要不是抓个当场, 旁人的指证他完全可以不必理会。
而今,试探后的结果让他十分满意。
瞿怀安相信他的兮表姐没有就此死去,是这个信念在支持着他面对每一次的失望。他不知兮表姐为何可以借尸还魂, 他不想深究,他也不在意,她是人,是妖,是鬼,他都不在乎,他在意的是,她不会去到他触碰不到的地方。
此刻,他兴奋得快压不住胸腔中的剧烈心跳,只站在原地不敢靠近,害怕这不过是自己的一个美梦。
甄兮前两个月过得很平淡,她也享受这样的平淡,不愿改变。
“我放你进来,只是怕你闹出大动静,影响我回王府去。”甄兮面上未露端倪,只蹙眉道,“你年岁小我不与你计较,怎么来的便怎么回吧!”
瞿怀安已认定了眼前人就是他的兮表姐,自然不管她说什么,反而拖过来一张凳子坐下,耍赖似的说:“我偏不走。”
他有着一副好样貌,瞿家的优秀基因在他身上有着最恰当的表达,他眉目间只有属于少年人的狡黠,而非成年人的狡诈,虽在耍赖,不但没让人厌烦,反倒显出几分可爱来。
甄兮不想让怀安认出自己,但她自然不是讨厌他,即便她如今明了他的真性情绝非表现出来的那般简单,她也不后悔最初救下他,并费心照料他。
她只是承受不起他的情感,想要各走各路罢了。
对于他来说,她本就该是个过客。在原书中,她与他这两个炮灰,连交集都没有。
“你不是说想同我说几句话,说完便走么?你怎能说话不算数?”甄兮不肯认下“兮表姐”这个身份,只当自己是赵王妃,冷着脸道。
瞿怀安弯眉一笑道:“你承认你是兮表姐,我便走。”
果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她若不承认,今晚还不知要如何收场,她若是承认,今后更是无法收场了。
甄兮道:“便是我骗你,也无妨?”
瞿怀安摇头道:“你若承认了,那又如何算得上骗?”
甄兮心里一叹。
今晚的局面,确实是她自找的。但凡她心肠再硬一些,坚持不放怀安进来,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进退维谷的局面。
“我不是你口中的人,我若承认,那自然是骗。”甄兮道,“你该去别处寻她,何必在我身上花时间?”
瞿怀安望着甄兮道:“兮表姐,你且安心,我不会将你当成妖邪来看待,我在乎的只是你还能陪在我身边,无论你是什么,我都不在意。”
甄兮微怔,在旁人看来,借尸还魂确实很可怕。即便是青儿,在二人相处了近一年,且她不但没苛待青儿,还对青儿不错的情况下,青儿也始终对她很防备。
怀安以为她是因此而不肯认他么?
甄兮一时间没有说话,她几乎已经想到了她继续否认后二人僵持的画面。
若换个普通点的身份,真被戳穿后,她承认下来还没这么多的顾虑,可如今她实在不敢认。
她现在是赵王妃,虽然她对赵王没什么想法,打的主意是在皇觉寺一直待着,可这身份毕竟摆在那儿,她怎么能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她承认之后,怀安可能会就此不与她见面么?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到时候被人发现了,她还可以死遁——万一死了之后是真死了就最好——可怀安不行啊,他好不容易才认回了他的表哥舅母,这未来还长远着呢,怎么能被这种破事给耽误了?
“你要如何才肯信我不是你要找的人?”甄兮道。
瞿怀安固执地说:“怎么都不信。”
甄兮道:“好,既然怎么说都说不通,请你立即离开。”
“我不想走。”瞿怀安摇摇头道,“我找了你这么久,差点以为真的找不到你了,我不能走。”
甄兮冷下脸道:“坏我名声,于你有什么好处?你今日若真不肯走,为一个清白,我只好与你拼个你死我活了!”
瞿怀安安静了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柄小巧的匕首,递了过去:“反正我不走,你若想杀我,便来吧。”
甄兮看着那匕首,目光沉了下去。
她不想接,反正她也不可能下得去手,他还是会明白她在装样子的。
僵持片刻后,甄兮突然伸手去拿瞿怀安掌中匕首,将它握在手里后只一犹豫便拔了出来。
“我下不了手杀别人,但为了清白,我可以以死明志。”她说着,慢慢将匕首往自己脖子上挪。
她的手腕被瞿怀安死死扣住。
一抬眼,瞿怀安近在咫尺的脸上几乎面无表情,他直勾勾地看着甄兮,突然笑了一下:“兮表姐,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即使是死也要逃开?”
甄兮的心狠狠抽动了一下,怀安的神情让她心疼。
然后,她看到瞿怀安突然包住了她握匕首的那只手,原本将要对准她自己的匕首,慢慢转向。
“你想做什么?”甄兮有些惊慌地问道。
瞿怀安淡淡地笑了笑:“既然兮表姐不想见到我,那我就去死好了,如此倒也一了百了,我不用再每日辛辛苦苦寻找兮表姐,不用再为兮表姐不肯认我而难受。”
甄兮跟瞿怀安角力,但他虽然岁数比她小,力气却比她大多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边笑着一边将匕首往他自己脖子上戳去。
她手中也握着匕首,自然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而此刻她离他太近了,足以窥见他平静神情下的认真,她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甄兮在力气上比不过瞿怀安,眼看着匕首的尖端已碰到了他的脖子,割出一小道伤痕,她蓦地开了口:“我是甄兮。”
手上的力气蓦地一松,瞿怀安将甄兮手中的匕首取下,重新收好。
等慢悠悠地做完这一切,他突然张开双臂将甄兮狠狠抱入怀中。
甄兮僵着身子没动,她听到耳旁是怀安有些语无伦次的声音。
“兮表姐,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活着……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
“之前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这辈子都不会来找我?
“兮表姐……我真的好想你……”
甄兮心里发酸。
她如今也不好说,怀安对她的感情,究竟是什么。她要他好好活着,他却在她死后要与她一起死,若不是他的表哥来得及时,他已经不在了。他为了给她报仇,将“韩琇”囚禁“折磨”,可实际上更痛苦的人还是他,她见到他因她而起的思念与痛苦,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只是,她注定无法回应他。
她只是沉默地站在那儿,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瞿怀安抱着甄兮好一会儿才松开她,眼眶已有些红了。他望着她,委屈地说:“兮表姐,你为何不肯认我?可是在气我先前毒杀了你?”
没等甄兮回答,他便道:“可那时候我不知那是你……”
“我没气你。”甄兮道。
“可我在气你。”瞿怀安定定看着甄兮的双眼,慢条斯理地说,“你明明可以告诉我你是谁的,你却不肯说。若非我从青儿口中得知了你的不同来历,不知你还能借尸还魂,我早已追随你去了。”
对此甄兮无话可说。
面对甄兮的沉默,瞿怀安那时候的痛苦好像在此刻都翻涌了上来。
“兮表姐,为什么你要那样对我?”他好像要哭了,但却没真的哭出来,“是我哪儿没做好,惹你厌烦了吗?你跟我说,我都可以改。”
甄兮叹道:“与你无关,是我的问题。”
她能怎么说呢?这个书中世界对她来说并不是现实,虽说她感受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可她依然没有任何的归属感。
想死死不了,想活又觉茫然,不知为了什么活。
“那你告诉我,是什么问题,我愿意与你共同承担。”瞿怀安忙追问道。
他曾经想过再次见到兮表姐,一定要好好质问她,让她为她对他的狠心而付出代价,可如今真见着面了,那些并非出自本心的想法早被他抛到了脑后。
能再见到兮表姐,已是他最大的幸事,他怎么敢奢求更多?
甄兮没有出声。
怎么说呢?告诉他,她也曾经有个美好的家庭,但后来家庭遭遇巨变,她被她父亲亲手砍死,她见证了母亲为替她挡刀而惨死,从此她再不信爱情,更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感情,甚至连活下去的信念都没了?
怀安前半生已过得够苦的了,没必要再承受来自她的负能量。她也没有将自己的伤口扒开给人看的习惯。
有些事,她自己知道就好,实在没必要告诉别人。
“我先前不肯告诉你,是不希望打扰了你的生活。”甄兮避开了瞿怀安的问题,“你已经找到了你的表哥,你的人生开始走上正规,没必要再跟我纠缠。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吗?我该陪你走的路,已经走完了,接下来会有别人陪着你走。”
瞿怀安没注意到甄兮将他的问题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带过了,此刻听到她又一次提起她不会陪他走剩下的路,他心中的焦躁便压不下去了。
“没有打扰。”他有些生气,“我不想一个人走,没有你,我连路都不想走。”
甄兮知道,他们的谈话迟早还是会陷入死循环。
先前还在侯府时,怀安就是个没有人疼的小可怜,她说的话,他即使不愿意听,也不得不听着,后来证实,他也确实为了不让她生气而骗了她。可如今情况变了,他已成了护国公府最受宠的小辈,二人地位又一次不对等,但这回她是弱势的一方。
幸好,她现在是赵王妃。
甄兮退开一步,拉大与瞿怀安的距离,缓声道:“怀安,我也有些话同你说。”
瞿怀安静静地看着她。
甄兮道:“我这次不肯认你的还有一点就是,我如今是赵王妃。这不是我能选择的,我醒来时便成了她。今夜我迫不得已认了你,可今夜之后,我希望你与我各走各道。”
“我不愿!”瞿怀安说得很肯定。
甄兮耐心地说:“这不是你愿不愿意的问题。我已为人妇,再同你来往并不妥当。”
瞿怀安显然考虑过这个问题,闻言便道:“赵王妃已被赵王赶到皇觉寺半年,你与他和离便好。”
“没那么容易。”甄兮叹道,“赵王妃与赵王至少有个儿子,怎么可能和离?”
这又不是现代,夫妻感情不好,那就离婚,为下一任爱人腾出位置来。这个时代,纳妾并不罕见,赵王若看上了别的女子,完全可以将对方纳入府中,为什么要跟她和离?二人最初结合,更多的是两个家庭的结合,再加上有儿子稳固地位,即便她提出和离,只怕赵王也不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