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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由兴奋得满脸放光,“真好玩儿,再来!”
  又去捡石子儿玩起来,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一旁近身服侍她的百香脸都绿了,忙上前道:“郡主,您不能再这样做了,也太不雅相了,仔细长公主看见了说您。”
  丹阳郡主却是道:“母亲正跟平亲王世子下棋呢,势必全神贯注,顾不得看我们这边,这瀑布声音又这么大,母亲更是连我们的声音也听不到了,所以,只要你别再大惊小怪的,母亲怎么会知道?哎,清如,他们刚才怎么打得起水漂,我怎么就打不起呢,每次都是‘咚’的一声直接就沉底儿了。”
  施清如也不会玩儿这个,看了看她手里现有的石子儿,不是很确定的道:“是不是郡主手里的石子儿太大太厚了?要在水上漂浮,肯定得轻吧?”
  丹阳郡主想了想,点头道:“很有道理啊,那我再找别的去,你也帮我找找啊……”
  两人玩了一会儿打水漂,当然主要是丹阳郡主玩儿,施清如就帮忙捡了下石头,她虽然觉得这地方好,没有白来,可心里那根弦一直紧绷着的,不到安全回宫,实在不敢有片刻的松懈。
  可惜丹阳郡主显然不是打水漂的料,打了半日,都不得要领,手也酸了,只得嘟着嘴,跺脚放弃了。
  却是四下看了一圈儿后,见亭子里福宁长公主还正与宇文皓下棋,又无聊起来,对施清如道:“清如,我们再想个别的花样玩儿吧?那一段溪水倒是浅,水也好清澈,真想脱了鞋袜下去踩踩水啊……”
  施清如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是瀑布落地后从水潭里流出来,四下分散流开的一个小小的支流,果然溪流缓缓,清澈见底,不由也有些动心。
  但想到她福宁长公主与宇文皓这对豺狼虎豹姑侄就在不远处,她当真是半点也不敢掉以轻心。
  因笑道:“这水隔老远都能让人觉得凉爽,可见很冰凉,哪怕如今是大热天儿,女孩子也最好不要下去,郡主还是想别的玩儿吧。”
  丹阳郡主叹道:“这里什么都没有,哪还有别的玩儿的,再说了,这么好的溪流这么好的水,就在眼皮子底下,还能找到别这更好的玩儿法吗……”
  话没说完,就听得一个太监在不远处叫道:“这里好多鱼啊,郡主、施太医,您二位要不要过来瞧瞧……指不定这些石头下面还有螃蟹呢?”
  丹阳郡主立时来了兴致,提着裙子去了小太监那边看鱼。
  施清如见状,只得跟了上去。
  果见清澈的溪水之间,有一些黑黑的小小的鱼儿穿梭不息,小太监把手伸进去,它们也不惧,反而都来咬小太监的手。
  丹阳郡主与随后围上来的百香采桑等人,还有一众太监都觉着有趣极了。
  见远处福宁长公主还与宇文皓下棋下得专注,渐渐众太监宫女都不满足于只是旁观、只是把手伸进溪水里去了,甚至纷纷开始脱了鞋袜,赤脚下水去了,反正太监们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当然,丹阳郡主还是让百香和施清如给劝住了,没有下去,但能围观这么多人一起踩水,就当是自己也踩了水,她也足够高兴了,一直笑个不住。
  变故,就是在此时发生的。
  一个太监从水里起来时,许是因为脚湿了容易滑,竟不小心摔倒了,他自己摔倒了还不算,倒向的却不是岸边,而是水里,于是把离他最近的两个太监也倒了,那两个太监猝不及防,倒下时本能的伸手去抓自己能够得着的东西。
  于是就跟打马吊时,不小心推翻了一个马吊牌,却连带挨着的马吊牌一个碰一个,把后边儿所有立着的牌,全部都碰倒了一般,很快几乎所有太监宫女都摔在了溪水里,场面一时乱做一团。
  百香不由慌了,大声叫起来:“来人,快来人——”
  又催丹阳郡主和施清如快点儿离开现场,省得待会儿不雅相,更怕福宁长公主会责罚惩罚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
  施清如本能的觉着不好,浑水才好摸鱼,场面越乱,也越容易出事儿啊……她拉了丹阳郡主便往回走,“郡主,我们先回亭子里去吧。”
  但又怕回了亭子里,她该逃不掉的,还是逃不掉。
  福宁长公主与宇文皓是利益冲突,彼此当是对立的才对,可便是她都知道,这世上很多事都是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的……她得时刻都与丹阳郡主在一起,不离开她半步才行,至少她应当没有害她之心,甚至至少有一半的希望会护着她。
  就有外围侍立的太监和护卫们听到百香的呼喊声,一窝蜂的跑了过来。
  跑着跑着,不知道谁叫了一声:“好像是有人落水了……哎呀,不会是郡主落水了吧?”
  随即其他人也叫起来:“好像就是,不好了,不好了,郡主落水了,大家快一点儿,快——”
  于是所有人都跑得更快,也更乱了。
  施清如忙要拉着丹阳郡主躲到一边去,明明丹阳郡主好好儿的,却有人非要叫着她落水了,要说这当中没鬼,真是打死了她也不能相信,便是方才那些个太监宫女的相继滑倒落水,如今想来,也确定有问题!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目测至少二三十个太监护卫越冲越近,巨大的冲力立时把施清如和丹阳郡主紧握着的手冲开了,然后几个太监再裹挟着施清如,离瀑布下积水的水潭越来越近。
  女人的力气本来就比不过男人的,太监们就算算不得男人了,力气也比施清如大得多,何况还不是一个,而是五六个太监。
  她就更没有反抗之力了,惟有大声喝骂:“你们想干什么,是想谋杀吗?识相的就给我滚开,否则厂公饶不了你们……”
  可惜哪里有用,她依然身不由己的被裹挟到了水潭边,然后几个太监作势滑了一下,再惊慌失措的尖叫一阵:“哎呀,好危险,千万别掉下去了……”、“快拉施太医一把……”
  施清如便被人自后面重重一推,然后“噗通”一声,掉进了水潭里,整个人立时被冰冷的潭水淹没了,不停挣扎呛水之余,惊慌绝望到了极点,她难道又要死了吗?
  可她这一世才活了一年多,什么都来不及做啊,老天爷既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为什么这么快又要把机会收走,难道老天爷还打算给她第三次的机会不成!
  同时心里却在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福宁长公主可能本来就打算在大相国寺要了命,或者她虽然压住了这个冲动,但宇文皓偏偏来了,还再四撺掇她来此处乘凉游玩,那自己在这里出了事,福宁长公主便能推说只是一个意外,至少明面上把她摘干净之余,还能把宇文皓拖下水,让韩征对付宇文皓,她好坐收渔翁之利了。
  可真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盘,她就是做了鬼,也一定不会放过她!
  可惜她再不能对师父尽孝了,师父这一年多以来,对她是真当亲生女儿一般来疼爱,知道她的死讯后,一定会很伤心吧?
  还有督主,应该也会很伤心很愤怒吧?
  只盼他千万不要与害死她的罪魁祸首鱼死网破,玉石俱焚,她如今只希望他能好好儿的,得偿所愿,长命百岁……
  施清如的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这次若得侥幸得以生还,一定第一件事便是练好水性,不,第一件事还是咬死福宁长公主那个毒妇!
  一只有力的手好似忽然抓住了她的手,随即还有一只同样有力的手好似托住她的腰,但她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丹阳郡主甚至来不及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得巨大的“噗通”一声,然后是太监们惊慌失措的声音:“不好了,施太医掉进水潭里了,不好了——”
  丹阳郡主整个人都懵了,等不及大脑发出指令,已把围着她的太监们狠狠推开:“滚开,别挡本郡主的路——”
  提着裙子高一脚低一脚的跑到了水潭边,却除了一阵越来越细微的水波以外,哪里还能再看到施清如的影子?
  丹阳郡主耳朵嗡嗡直响,近乎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跳下去救施太医起来,她要是有个好歹,本郡主一定杀了你们所有人给她陪葬!”
  众太监却都一脸的苦相,“郡主,这水深得很,施太医一掉下去便立时沉没了,奴才们实在不敢啊,求郡主饶命……”
  “郡主,奴才们根本不同水性,下去也是白白送死啊,求郡主饶了奴才们吧……”
  这边的混乱总算惊动了亭子里的福宁长公主与宇文皓。
  宇文皓忙站起来一看一听,便急道:“姑母,好似是有人落水了,侄儿且瞧瞧去。”
  福宁长公主闻言,也急了,“好好儿的,怎么会落水呢,知道是谁落水吗?……糟了,不会是丹阳吧?”
  急得把棋盘一推,提着裙子就要过去看。
  宇文皓听得她那句‘不会是丹阳吧’,越发着急了,这小姑奶奶要是出个什么事儿,都不用皇上太后了,就他这个好姑母,先就会撕碎他了!
  心里越发着急后悔之余,只来得及扔下一句:“姑母,您且慢慢儿来,侄儿先瞧瞧去,应当不是表妹,她跟前儿那么多人服侍呢,您老人家千万别自己吓自己。”
  便大步出了亭子,下了阶梯,往水潭边去了。
  福宁长公主见他走远了,这才停下了脚步,脸上也再无着急之色,反而眼里满是得色。
  施氏那个贱婢狐媚子,昨儿又勾引她儿子,她本来都已决定忍下这口气,暂时不要她的命了,偏偏她还敢变本加厉,正好老天爷也帮忙,送了宇文皓上门来,那她岂能辜负了老天爷的这番美意?
  自然是要一石二鸟,一箭双雕了!
  第一百四零章 自作自受
  福宁长公主怎么会不知道萧琅昨儿又见过了施清如之事?有关她一双儿女的一切,她从来都是最上心,也是绝不可能瞒过她耳目的。
  虽然二人连头带尾只说了一小会儿话,施清如便立刻离开了,又是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想来二人也说不了什么,但也足够福宁长公主生气,在心里骂上施清如千百回的“贱人、狐媚子”了。
  可她终究还是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韩征如今越发得隆庆帝的宠信了是人尽皆知的,反倒是她这个亲姐姐,如今连皇上的面都轻易见不着,更别说她在乾元殿多年的心血已一朝全部毁于一旦了。
  她眼下若是彻底得罪了韩征,就等于是彻底断了她儿子坐上大位,成为天下至尊的路,也是彻底断了她自己成为太后的路,她绝不能小不忍则乱大谋!
  所以在大相国寺这般凉爽这般安静的环境下,福宁长公主依然是一夜没睡好,心里时时都跟有千百只虫子在啃咬着自己一般。
  然即便这般难受,今日再见到施清如,她依然没想着眼下要对她怎么样,甚至知道宇文皓来了,见到宇文皓后,她都还没生出这样的念头来。
  是在宇文皓再四邀请太后和她们母女一起去后山乘凉赏瀑布时,她才灵光乍现,生出了这个一石二鸟之计的。
  她的心腹这阵子总是劝她,不必跟一个小小的太医一般见识,将来自有收拾她的时候,劝她忍一忍也就罢了,可让她怎么忍?
  她生来便是先帝唯一的嫡公主,父皇晏驾后,她一样是大周最尊贵的长公主,生来便是天之骄女,几时忍过谁让过谁受过谁的气了?
  连常人都知道“忍字头上一把刀”,可见忍恰恰是这世上最痛苦最难以忍受的事,她却要一直忍着一个卑微的贱人,一个勾引得她儿子敢顶撞她这个母亲,也压根儿不顾大局的狐媚子,她早已忍够了好吗!
  万幸老天开眼,给她送了宇文皓上门来,还主动开口要去什么后山乘凉赏瀑布,——既有瀑布,必然少不了悬崖峭壁,少不了水,那要是不慎出个什么意外,谁又料得到?能料到便不叫意外了。
  届时她不但除了小贱人,把自己至少明面上摘了个干净,还能把宇文皓一起拉下水,提议去瀑布边的人可是他,出了意外,那他便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韩征要追究,也该先追究宇文皓才是。
  退一万步说,便是韩征不肯相信事情与她无关,仍然怀疑她,也仅仅只能是怀疑而已,根本拿不出证据来;既拿不出证据来,便不能怎么样,待时日一长,事情自然也就了了,施氏说到底也没什么特别的,活着时韩征的确待她另眼相看,但人都死了,韩征还能记她多久?
  一忙起来,或者有了更好的,也就把她忘到了脑后去。
  何况他那样的人,显然权利才是最重要的,而这世上从来都没有永远的朋友或者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皇上总是要走的,一旦山陵崩,一朝天子一朝臣,韩征将来还能不能当他的“九千岁”,谁都保证不了,以他的心机,岂能不为自己早早就谋好后路的?
  福宁长公主越想便越觉得此计甚妙,所以才会一口就应下了宇文皓的邀约,还拿话逼得施清如不能不去。
  哼,贱人狐媚子倒是狡猾,一言一行随时都带着极高的警惕心,应当是知道了什么,可那又怎么样,她都开口了,岂有她拒绝的余地,她让她去哪里,她就得去哪里!
  “禀长公主,落水的人不是郡主,世子请长公主放心。”
  有小太监飞奔过来,打断了福宁长公主的暗中得意与称愿。
  她忙换上了满脸的焦急,随即又把焦急换成了如释重负,“不是丹阳就好,真是吓死本宫了!那落水的人是谁,也得尽快把人救起来才是啊。”
  小太监忙道:“是施太医,可水潭太深,无人敢下去相救……”
  福宁长公主的如释重负便又变回了焦急,“怎么会是施太医?她可还要给太后治病呢,她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太后的病该怎么办?你去传本宫的令,让人立刻下去救人,人要是救不上来,本宫绝不轻饶,快去!”
  小太监忙应声而去了。
  福宁长公主这才与扶着自己的心腹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笑意。
  至于太后的病,福宁长公主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本来一开始就不是非那贱人狐媚子不可,不过是其他太医没她胆子大而已,真论起医术来,太医院哪个太医不比她强?
  也就是机缘巧合,让她得了巧宗儿罢了,何况如今太后的病已治好大半了,就更不是非她不可了,所以她今儿死得正正好啊,简直就是天助她也!
  福宁长公主深深吐了一口长气,觉得心口憋了这么久以来的那口气,总算是顺畅了。
  这才吩咐心腹,“我们也去水潭瞧瞧吧……”
  却是话音未落,便见一道极熟悉的身影自远处箭一般的射向了水潭处,等到了水潭边后,那身影顿了片刻,然后便直接跳进了水潭里去,“噗通”的落水声大得福宁长公主隔这么远,都能清晰的听见。
  福宁长公主这下不用人扶了,也不怕会摔了,一把甩开心腹的手,便提着裙子,跌跌撞撞的跑向了水潭边。
  就见水潭表面平静无波,压根儿已看不出方才还有人掉下去过的痕迹。
  她的心都揪紧了,看向了一旁的女儿,自己都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方才跳进去的人是谁,是哪个侍卫跳下去救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