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木那种前总华探长在太平山的小型别墅,和褚家这套花园洋房比起来,只能算是鸽子笼。
这套花园别墅是三十年代褚耀宗买下的,褚家算是香港第一批住进山顶洋房的华人,也是第一个潮州商人,而与褚耀宗做邻居的,则是东莞商会会长周锡禹,五邑商会会长蔡文柏等等这些香港华商大鳄。
这也是为什么张荣锦也好,李就胜也好,甚至姚木,刘福这些人,哪怕在香港警队乃至江湖中名望再高,都不够资格让这些大佬出面的原因。
住在这里的人,代表着各自地区商会乃至所有来香港的本乡人脸面,一个总华探长,不过几十万港币就能捧出一个来的位置,在这些真正华商大佬眼中,不过是个棋子而已。
褚孝信在自家洋房外下了车,在家里佣人的服侍下换过居家鞋,这才朝着餐厅走去。
褚家的传统,除非分家出去独居,不然只要回家吃饭,全家就必须坐到餐桌前一起吃饭。
“父亲。”褚孝信进餐厅时,褚耀宗正穿着一身宽松的唐装坐在宽大的餐桌前,带着眼镜看报,恩叔规规矩矩的站在褚耀宗身后,看到褚孝信进来,露出个笑脸。
“嗯,坐下等食饭,汤马上就好。”褚耀宗眼睛都没有抬一下,仍然停在报纸上,随口说道。
褚孝信乖乖的走到自己的位置前坐下,这才又对与自己相对而坐的大哥褚孝忠点头问好:“大哥。”
褚孝忠推了推金丝眼镜,对褚孝信笑笑:“阿信今天难得回来吃饭。”
“呃”褚孝信低下头去,没有接口。
他自己什么身份,他很清楚,在外面,他是威风凛凛挥金如土的褚家二公子,可是回到家里,他就是被父亲看不上,哥哥瞧不起的纨绔废人。
褚孝忠偶尔用话刺他,他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反击,因为他这个大哥,确实就像是外界说的那样,继承了父亲的能力和野心,褚家的粮油生意自从褚孝忠接手之后,愈发比以前父亲做的还要好,而且还自己出资成立了几家新公司,踏足其他诸如冷藏和造船等产业,为褚家开疆辟土。
而他褚孝信,除了守着一个小小的医药商行当作提钱罐,一无所成。
“父亲,我听说周锡禹绅士,后天会出席香港九龙华商会的晚宴。”褚孝忠看到自己的弟弟垂下头,洒脱一笑,对正在看报的褚耀宗开口说道。
褚耀宗把报纸交给背后的恩叔点点头:“我知道这件事,华商会负责联络的秘书长谭培焕上周就送来了请柬,主要是想要讨论关于工商署近期出台的关于外来物资码头入仓条例,这种会议,周锡禹参加很正常,他旗下的二十多家公司,有近半都做码头生意。”
“最近和朋友准备投资在港岛建四个冷藏仓库,周锡禹绅士现在的牛奶公司占了香港牛奶业70的市场份额,之前他的牛奶公司一向都是自己买冰自己存放,我想是不是可以,把他们的牛奶交给冷藏仓库储藏,物流方面我可以自己解决,如果可行,想请父亲帮忙在后天的晚宴上,与周锡禹绅士打声招呼。”褚孝忠平视着自己的父亲,语气沉稳的说着自己的想法。
褚耀宗思考了十几秒之后才说道:“周锡禹自己开了一家制冰厂,这么大的市场份额交给你?不可能的,倒是可以谈谈他用冰厂入股你的冷藏公司,至于股份比例,你自己去谈。”
“谢谢父亲。”褚孝忠松了一口气,对褚耀宗说道。
父子两人嘴里的周锡禹,是东莞商会会长,拥有太平绅士,香港保良局主席,香港中华华商总会委员,香港棉麻业商会会长等等诸多头衔和身份。
当然,在其他人眼中,周锡禹无疑是光芒耀眼,但是褚耀宗身为潮丰商会会长,身上的头衔和荣誉并不比周锡禹少,太平绅士,香港保良局董事,香港中华华商总会委员,香港粮油业商会会长这些称呼一个不少。
这也是褚孝忠为什么请自己父亲出面与周锡禹谈的原因,自己这个褚家公子的身份在其他人眼中,可能还能起作用,但是在周锡禹这种人面前,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后辈,宴会上赞美几句,拍拍肩膀夸奖一番,周锡禹或者不会吝啬,但是谈生意?他还不够格。
放下报纸的褚耀宗问了几句褚孝忠粮油生意,就把眼睛转到了低着头不吭声的褚孝信身上,开口问道:“阿信,我听说,你昨晚在丽池惹麻烦?把五邑一个华探长的干儿子打破头?”
“阿信不是做大哥的说你,父亲年纪大,家里生意多,你收收心,多帮忙打理一下家里的生意”褚孝忠有些惊讶有些无奈的摘下金丝眼镜,揉着眉心对褚孝信苦笑道:“你打人看起来嚣张,大家都不敢惹你,可是人家会笑褚家的嘛,打了哪个,我明天打发人去帮你料理清楚手尾。”
“大哥,昨晚的事我已经自己摆平。”褚孝信抬起头对褚孝忠说了一句,又马上低下头。
“自己摆平?”褚孝忠愣了一下,马上再度笑起来:“赔了多少钱?三万?五万?请了哪些商会叔伯帮忙调解?”
“两千块,没有麻烦父亲的朋友,是我秘书和一个警队的朋友帮忙解决的。”
“一个探长的干儿子,只要赔两千块?还是五邑的,不是潮州的?”褚孝忠对褚孝信说道:“阿信,你自己信不信这个价格能解决的掉?”
“是真的!干嘛不信我?”褚孝信把头抬起来,瞪向褚孝忠:“用不用每次回家都对我冷嘲热讽?”
“你如果自己争气,就不会把别人的话当成冷嘲热讽。”褚孝忠看到褚孝信被激怒,嘴角不屑的撇了撇说道。
“你的秘书和一个警队朋友帮你解决,对了,恩叔,我似乎说,让阿信的秘书今晚来家里饮汤的。”褚耀宗看着两个儿子争吵,没有动怒,只是扬起头对身后的恩叔说道:“他人呢?”
“老爷,我这就去让那位宋秘书过来见您。”恩叔在背后说道。
褚耀宗点点头:“空手套白狼,引人躺砧板玩的这么漂亮的人才,见一见也好,何况,昨晚也算他办事有功,就是方法下作了些。”
第三十九章 话饵
宋天耀跟着褚家的司机搭小船从太白海鲜舫回了码头上,又坐福特汽车朝着褚家所在的克顿道赶去。
坐上车之后,宋天耀就一言不发,脑中想着褚耀宗为什么会想起请自己去一起吃晚餐。
自己这个秘书,对外说出来,还可以吓唬一下那些江湖人和差佬,但是实际上宋天耀很清楚,在褚家,不要说算亲信,恐怕连精英都还算不上,无非就是个褚孝信的跟班外加影子而已。
褚耀宗因为昨晚自己帮褚孝信收拾局面?所以好奇?
宋天耀轻轻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不可能,一个华商大佬,香江风云数十年,什么样的人才没见过,单单只是现在的褚家,恐怕秘书,经理那些人才就不会少。
他虽然希望能见褚耀宗,但是当褚耀宗真的说出让他去家里吃饭,却有些摸不清对方的打算。
司机一路把车停在洋房外,宋天耀走下车,客厅门口的长辫住家自梳女佣已经不需吩咐,就帮他打开了门:“宋秘书?老爷和少爷们在餐厅,请跟我来。”
跟在这位自梳女佣身后走到餐厅门口,恩叔在门内看到宋天耀出现,微笑着点点头,对正用汤匙品汤的褚耀宗说道:“老爷,信少爷的那位宋秘书已经赶来了。”
“让他进来一起坐。”褚耀宗放下汤匙,用餐巾擦了一下嘴角说道。
恩叔走到餐厅门口,对宋天耀说道:“宋秘书,请进。”
“多谢恩叔。”宋天耀走进餐厅,此时餐厅的条形餐桌前,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坐在主位上,褚孝信和一名正看向他的沉稳男人相对而坐,在最下首,则坐着一名十一二岁,穿着休闲西装的少年,看起来应该是褚耀宗的小儿子,褚孝智。
“褚会长,信少,晚上好。”宋天耀站在门口,笑容得体的对褚耀宗和信少开口问好。
褚耀宗指了指褚孝信右侧的空位:“坐,宋秘书,恩叔,让人帮忙多送来一份餐具。”
宋天耀拉开座位坐了上去,身体挺直看向褚耀宗。
“宋秘书年纪很轻,看起来阿信还要小些。”褚耀宗打量了一下宋天耀的相貌气度,微微笑着点头:“一表人才。”
“当不起褚会长您的称赞,我是潮丰人,褚会长可以直接叫我天耀仔,或者阿耀,天仔都可以,秘书两个字,外人这样叫我我挡不住,但是褚会长这样叫我,让我担当不起。”宋天耀稍稍低头,对褚耀宗语气谦逊的说道。
这番话答的滴水不露,如果没有宋天耀那句我是潮丰人,直接就让褚耀宗称呼他阿耀,有些热切攀附的意味,但是宋天耀先说了自己是潮丰人,再说让褚耀宗称呼他阿耀,这种味道就淡了很多,褚耀宗就是潮州人,又是潮州人在香港的佼佼者,称呼一个同乡晚辈做阿耀,则完全没有问题,而且最后两句,则点明了宋天耀很清楚自己在褚家的地位,在外面,他这个秘书扛着褚家的招牌,但是在褚家人面前,还远远够不上秘书这么亲近的位置。
“我们潮州出人才。”褚耀宗稍稍颔首,倒也没有过多惊讶宋天耀能讲出这番话:“好,就叫你阿耀,听恩叔讲起,昨晚你帮阿信在外面奔走,帮他把丽池花园的事处理清楚,辛苦你了,所以今晚才让恩叔叫你过来一起饮汤。”
能用一夜时间,把警队探目卖掉还要帮忙数钱的人,如果连一点儿场面话都说不好,那才真的会让褚耀宗惊讶。
褚家的佣人帮宋天耀面前送上了一套银兔豪乌瓷餐具,又帮宋天耀盛了一盅汤放好,这才退下去,宋天耀先对佣人说了声谢谢,这才看向褚耀宗:“褚会长,我是信少的秘书,跑腿报风这些事,应该做的。”
褚耀宗听完宋天耀的回答,就不再说话,而是再度拿起汤匙,朝嘴里送去。
褚孝忠倒是对宋天耀产生了些兴趣,开口对宋天耀问道:“宋秘书,不知你是从哪里读过的书,之前在哪里高就?”
“文治书院中途辍学,之后在澳门马拉杜洋行做过半年的经理。”宋天耀对褚孝忠说道。
“马拉杜洋行,大公司啊,听说马拉杜洋行最近一年收入增长很快,股价惊人,怎么宋秘书会在马拉杜洋行行情这么好的时候辞职离开?”褚孝忠一边举起汤匙朝嘴边送,一边对宋天耀笑着问道:“不会是被人赶出来吧?别介意,我开玩笑的,文治书院的高材生,怎么会被赶出来。”
宋天耀一直在等人问这个问题,实际上他第一次在太白海鲜舫见褚孝信,就等褚孝信问这个问题,可惜褚孝信完全不在意,他刚刚又等褚耀宗问这个问题,褚耀宗也没有开口,现在,褚孝忠问出来,让宋天耀忍不住想站起身和对方握握手,谢谢对方的助攻。
这个问题,能堵死其他所有对他身份的猜疑,因为他住木屋区这件事,瞒不住这些人,就算现在不清楚,以后也会知道,那么,问题来了,木屋区的穷人孩子,怎么可能读得起文治书院,进的了马拉杜这种葡萄牙大公司?
“忠少,是我主动从马拉杜商行辞职的,外人看马拉杜商行,现在花团锦簇,股价高的吓人,还有很多澳门人想方设法托人在葡萄牙股市购买马拉杜商行的股票,但是我之前在那里做经理,我认为马拉杜商行,最多一年时间,就会破产,那些买了马拉杜商行股票的股东,很可能血本无归。”宋天耀眼睛平视着褚孝忠,语气肯定的说道。
这番话,让褚耀宗都再度看向宋天耀,马拉杜商行,现在澳门风头最盛的葡萄牙商行,不说在澳门有生意,在葡萄牙本土还有很多资产,可是在宋天耀嘴里,居然撑不过一年?
褚孝忠的反应是,宋天耀在胡言乱语,这个马拉杜商行华经理的身份应该是骗人的。
褚耀宗的反应是,宋天耀语气肯定,配合他刚才的表现,这是一个沉稳的年轻人,不会大放厥词,应该是知道了一些马拉杜商行的内幕。
第四十章 场面
“一间贸易商行,并入一间空壳公司转为上市公司,上市之后,收入增长主要依赖收购和吞并业务业务,这本身就不正常,褚会长也是做商行起家,商行如何做大您最清楚,马拉杜商行这种没有做过贸易却急速崛起的起家方式,不外就是准备在股市圈一笔钱而已,今年,马拉杜商行一年时间,进行了二十多项收购交易,正是这二十多项收购交易才把马拉杜商行的股价抬高,而且还再攀升,这就是最大的问题。”宋天耀没有去看褚孝忠,而是看着褚耀宗说道。
褚耀宗没有开口表态,褚孝忠却失笑出声:“收购交易过多就是警示?那些股东难道不会自己关注马拉杜商行的现金流和准备金以及收入这些报表吗?”
“忠少,你想要几靓的经营现金流和收入报表,我都能帮你做出来,先收购,然后马上注销大部分费用,再提取准备金,然后需要的时候把这些准备金再转为收入,就这样不停收购,增加报表上看到的准备金数字,再在需要的时候转为收益,一直这样下去,股东看到的经营现金流,准备金,收入,全都非常漂亮,而且发现不到任何问题。不知道我这样简单的讲,忠少能不能听懂。”宋天耀对褚孝忠说道。
他当初对褚孝信说自己是马拉杜商行华经理,是因为他上一世在商学院学习时,经济学教授讲上市公司商业欺诈,用了葡萄牙马拉杜商行来当案例,所以宋天耀对马拉杜商行崛起至破产这段经历非常熟悉,甚至马拉杜商行如何在当时法律不完善的情况下合法圈钱的手法,也非常清楚。
他熟悉,是因为后世了解,但是他刚刚那简单几句话,却足够让1951年的华商大亨褚耀宗和他儿子褚孝忠思考良久,这就是时代的差距,这种圈钱手法,在经济法学还不够完善的五十年代是手段高超的合法行为,但是在上一世,已经被定性为商业犯罪。
褚孝忠思索了一阵,不确定的看向宋天耀:“既然如此账目漂亮,那为什么你会说马拉杜商行会一年时间就宣布破产?完全可以凭漂亮的”
“饮汤。”褚耀宗打断了自己大儿子的话,对宋天耀说道:“阿耀,老火汤要趁热饮。”
“多谢褚会长。”宋天耀尝了一口汤说道。
褚孝信脸上几乎放出光来,他对宋天耀刚刚说的那些话完全听不懂,但是多年父子兄弟,却能看得懂父亲和自己大哥的动作表情,很明显,自己秘书那些话不是随便说说,而是足够让两人深思,这让褚孝信愈发肯定宋天耀是个人才。
褚孝忠不确定的看向自己父亲,欲言又止,最后端起了汤饮了起来。
晚餐吃的很平淡,褚耀宗随口与宋天耀聊了些潮州乡土趣事,等佣人奉上茶果,喝过茶之后,褚耀宗就准备离席回书房,宋天耀也连忙起身告别。
等宋天耀被恩叔送出门,褚孝信也就随着两人一起离开了餐厅,而等没有了其他人,刚刚还说要回书房的褚耀宗就再次坐下,端起茶杯,一直按捺自己好奇心的褚孝忠开口问道:“父亲,刚刚”
“沉不住气,被人几句话就看清你的脸色,宋天耀刚刚的话之所以说的不清不楚,就是钓你继续问下去。”褚耀宗不急不躁的喝了一口温茶,对自己的儿子说道:“做生意,最忌让人用几句话语看清你的脸,你平日一向沉稳,今晚其实也不应该算错,毕竟这个宋天耀抛出的这个鱼饵,连我都有兴趣想听下去。阿忠,你要学的还很多。”
宋天耀在褚家大宅里用过晚餐,被司机再次开车送往码头时,太白海鲜舫则完全是另一个场面。
偌大的第三层,通过一桌丰盛酒席而分成了泾渭分的明两帮人,陈阿十最先赶到,坐到了餐桌左侧,此时正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脸色阴沉,在他身后是潮勇胜五六名红棍级大佬,全都是在各个码头镇守地盘的强人,烂命驹,鱼栏坤两个人也都在其中,在这些人背后的海面上,还有十几条舢板,每条舢板上都站着四五个健壮汉子,手里提着用来装卸货物的挂钩或者扁担,这些人眼睛都看向海鲜舫第三层角落站立的一名潮勇义白纸扇,只等他一声令下,就驾着舢板直冲上来。
而在他对面,则坐着因为先去宋天耀家里扑空,所以晚来一步,此时脸色阴晴不定的福义兴坐馆金牙雷,背后是颜雄还有在油麻地,九龙城寨等地方打着福义兴旗号开赌档,白粉档的红棍级门生弟子,同样,在他背后的海面上,四艘渔船随着海浪飘飘荡荡,此时渔船的棚顶都已经掀开,一眼就能看到四艘渔船上站着足有三四十人,手里也都拿着明晃晃的开山刀,而金牙雷的贴身小弟阿乐此时就站在右侧护栏处,等待着自己大佬开口,就要招呼渔船上的兄弟上来动手砍人。
整个太白海鲜舫,无论是伙计经理,还是往日那些巧笑嫣然倚栏卖俏的歌伶,此时都噤若寒蝉,缩在第一层宴客厅里,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金牙雷,今晚这里的事,大家心照,你不是认为自己仲有机会吧?”陈阿十盯着对面的金牙雷,竖起了大拇指说道:“如果不是宋秘书自己赶回去,恐怕他妹妹就要被福义兴的人送去九龙城寨**仔妹,如果不是我的人刚好赶到,恐怕宋秘书都要被你那些兄弟斩死,你真是威风,我佩服你。”
“阿十,我有冇机会不关你事,今晚我来赴宴,你却不请自来,更何况,昨晚听说信少对潮勇义很不爽,关心你自己,靠褚家拿钱出来养整个字头,褚家少爷有事,却装聋扮哑,不如把昨晚的事请先生写进帮规,让潮勇义以后加入的成员都清楚你陈阿十对老板忠心耿耿。”金牙雷坐在对面,眼皮略抬了抬,语气不屑的说道:“褚家赏饭吃,自己都捧不稳饭碗,饿死都不嫌多呀。”
“金牙雷!你糗我大佬?”不等陈阿十开口,他身侧的鱼栏坤用左手一拍巨大的餐桌,将一桌酒菜都震的跳起,叮叮当当,茶水,汤菜流了满桌,而他右手从后腰一摸,已经多了一把锋利的斧头!
金牙雷背后一名叼着牙签踩在一把椅子上的高瘦汉子,猛然抬腿,用左脚蹬了一下餐桌,本来朝金牙雷淌来的菜汤茶水,随着这一腿,马上就朝对面流去,金牙雷一动不动哼了一声,没有搭理鱼栏坤,倒是这名汉子吐掉嘴里的牙签,懒洋洋的说道:“鱼栏坤是吧?当心我把你装进鱼栏,冇人为你收尸呀。”
说着话,他撩开自己的汗衫,此时腰间两侧的腰带里,插着两把斧头:“等你归西的时候,记得对阎王讲,送你上路的是,福义兴双花红棍高佬成。”
而就在此时,颜雄的跟班阿伟看向海面,对颜雄说道:“雄哥,宋天耀来了。”
他的声音并不高,只不过恰好在双方叫阵静下来的那一瞬,整个太白海鲜舫第三层的所有人都顺着阿伟的视线望去,只见码头方向来了一条舢板,舢板上站着一位西装笔挺的青年,刚好穿过对峙在海上的两伙人马,直直朝着太白海鲜舫而来。
刚刚还要忍不住火气准备动手的双方,马上再度安静下来,听着楼梯上响起了皮鞋踩在上面发出的声响,一步一步,不急不躁。
等宋天耀出现在楼梯口,陈阿十和金牙雷同时站起身,宋天耀却没有看他们两个任何一个,而是看向一片狼藉的餐桌,弹了一下手上的烟灰,用夹着香烟的右手指向那张餐桌,语气中听不出喜怒:“我今晚请客,边个这么嚣张,用它扫我的面子?”
第四十一章 酒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