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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串的问题像是一道暖流涌入孟军的心底。真正疼他,爱他的还是生养他的人。他妈虽然脾气大了点,抠门了点,但对他真是没话说。
  孟军露出车祸以来的第一个笑容:“没事,妈,都是小伤,你别担心。”
  孟母还是不停地掉眼泪:“这还叫小伤,你就别哄妈了。好好的,你都开车这么多年了,怎么会出车祸呢?”
  蒋丽妃听到这句话,讥诮地勾起了唇角,怎么出车祸,还不是败她所赐,若非孟母在那里挑拨离间,她跟孟军就不会吵架,孟军就不会去找沈容,这样就不会出车祸。
  提起车祸的缘由,孟军忍不住瞥了蒋丽妃一眼。这是压在他心底的一根刺,但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他不能说出来,否则依他妈的性格,肯定会闹得天翻地覆。万一沈容是故意气他的,小进确实是他的孩子,那就没法收场了。
  垂下眼睑,孟军淡淡地带过这事:“就是没留意到信号灯变成了红灯。”
  孟母听了直叹气:“你以后小心点。你不知道,接到消息,我跟你爸都吓死了,对了,你吃东西没有?”
  孟军握住她的手:“吃了,我岳母送过来的。你就放心吧,妈,我没什么事,已经不早了,你跟爸一会儿就回去吧,这边有丽妃照顾我。”
  孟母看都不看蒋丽妃,哼道:“在家连酱油瓶子都不扶的,还照顾你,这不是说笑话吗?妈不放心,还是让妈来照顾你吧。”
  孟军住的是三人病房,二十几平米的病房里,摆着三张床,陪床的病人只能去医院买张折叠的铁床将就一下,睡不好,非常累。孟军也是担心孟母年纪大了,吃不消,因而让她回去。
  哪晓得孟母固执的不肯走。
  孟军只好对蒋丽妃说:“丽妃,你明天还要上班,今晚就让妈在这边守夜吧,你先回去。”
  蒋丽妃想起蒋母临走时的吩咐,话说得很漂亮:“你出了事我哪还有心思上班,我已经向单位请了三天假,这几天就由我来照顾你吧。妈年纪大,我怕她吃不消,要不咱们轮换,我晚上,妈白天!”
  孟父想了想,劝孟母:“丽妃说得对,照顾病人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要整天整夜都在这里,万一累坏了你,大军会心疼的。就让丽妃跟你轮着来吧!”
  孟母想想也有道理,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知道,现在可不比年轻那会儿,一晚上熬夜不睡,三天都很难恢复元气。于是勉强点头答应同意了。
  孟军住院的第一晚,是蒋丽妃在医院陪床。她躺在硬邦邦的钢丝折叠床上,背硌得疼,不舒服极了,翻来覆去,一晚上几乎都没睡着。
  第二天,孟母来换班之后,她就带着两只非常显眼的黑眼圈离开医院回家去了。
  她一走,等医生来查房,孟军就想办法把孟母支了出来,然后支支吾吾地问医生:“能不能给我做个详细的身体检查?”
  医生还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的身体,笑道:“你昨晚送进医院时,已经做过b超,详细检查过了,没有内伤。怎么,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孟军有点难以启齿。这种事事关男人尊严,让一个男人亲自说出来,真是太为难他了。但不做检查,弄个水落石出,他心里又一直有疙瘩,想起来就难受,寝食难安。
  思忖了半晌,孟军小声对医生说:“我想检查下面,也就是男科,麻烦医生帮忙安排一下。”
  医生闻言低头看了一眼孟军的下三路:“那里不舒服吗?是昨天发生车祸时撞到了吗?行,我待会儿给你开个检查单。”
  孟军拉住他的袖子,压低声音说:“医生开详细点,我想做个更全面的检查,因为我家里人都还很想生二胎。”
  医生这下明白他的意思了,点头笑道:“好,那我让男科那边的医生给你开个详细的检查单,待会儿护士会推轮椅过来,带你去做检查。”
  等孟母回来的时候,医生已经开了一堆的检查单子,一个小护士推着轮椅进来,扶孟军坐上了轮椅。
  孟母瞧了嘀咕道:“不是没什么大碍吗?怎么还这么多检查?”
  孟军怕待会儿到了检查室被孟母看出来,忙说道:“妈,我早饭只喝了一碗粥,有点饿了,想吃小馄饨,你去给我北海路那边那家四海馄饨给我买一碗回来好吗?等我回来正好就可以吃了,检查这边有护士看着,你就别跟来了。”
  孟母见小护士把孟军照顾得无微不至,没什么好担心的,便答应了:“好,那我这就去,手机你放衣服口袋里,有事给我打电话。”
  孟军被小护士推着去男科做了一系列生殖方面的检查,然后被推回了病房。
  没过多久,孟母的小馄饨也买回来了:“还是热的,大军,你赶紧趁热吃,免得待会儿糊成一团了。”
  孟军接过馄饨,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刚才医生说了,很快就会出结果,他心里非常没底,哪有心情吃东西,更何况,买馄饨不过是他支走孟母的借口罢了。
  医院的结果出来得很快,孟军的馄饨才吃了三个,医生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叠检查单子,他把单子递给孟军:“你的生殖器在车祸中并没有受损,不会影响以后的性生活,不过……”
  孟军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提到了嗓子眼。
  医生从检查单子里抽出一张,递给孟军:“你的精子dna严重损伤,很容易造成胎停育、流产、畸形等,我不建议你再要孩子!”
  一知半解的孟母一片茫然,眨了眨眼问道:“医生,你……你没搞错吧?我们家大军的那个……那个什么精子是在车祸里出了问题?”
  医生微笑着说:“这跟车祸没关系,是基因的问题。”
  啪地一声,孟军手里的馄饨掉了下来,撒了一病床。
  “大军……”孟母吓得惊呼起来,赶紧拿毛巾和纸给他擦,“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幸亏这馄饨已经凉了,不然烫到你怎么办?”
  此刻,孟军的感官自动把周遭的一切都屏蔽了,他听不见孟母的喋喋不休,也感觉不到馄饨水渗透被子,打湿了裤子,粘到了他的皮肤上。
  他一切都感觉不到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沈容说的是真的,小进,这个承载着他全家人的希望,让他不惜花了四十万离婚,害得他妈坐牢,甚至还让他把房子过户了一半给蒋丽妃的孩子,不是他的。
  不是耿长河的,也不是他的,蒋丽妃欺骗了他!
  孟军脑子里嗡嗡作响,乱极了,眼神一片迷茫。
  孟母把掉到床上的馄饨都捡到了垃圾桶之后,叫了好几遍,发现孟军还是那副像是被勾走了魂似的模样,不由担心了起来。
  她转身,抓住医生的袖子,焦急地说:“医生,医生,怎么回事?我们家大军这是怎么啦?”
  医生掏出小手电筒,手掰开孟军的眼皮。
  眼皮上轻微的痛感让孟军活了过来,他眨了眨眼,甩开了医生的手,抬起头,像是沙漠中的旅人看到了一片绿洲,不知是不是海市蜃楼,颤抖着嘴皮问:“医生,这么说,我……我一直都不能有孩子?”
  医生知道这个事情很打击人,但病人有知情权:“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只是你的精子不大健康,很容易造成你的妻子流产,胎停育,即便勉强保下来,孩子也有很大的几率畸形!”
  真的是这样,沈容没说谎,她之所以三次流产,都是他的原因,是他的精子有问题。孟军颓废地靠在了床头后面冷冰冰硬邦邦的墙壁上。
  孟母这下总算听明白了,她不相信这个事实:“医生,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我们家大军有儿子啊,已经快七个月了,可爱又机灵,一点问题都没有。肯定是你们搞错了。”
  医生看着孟母脸上焦急的神情,又瞥了一眼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恹恹地靠在病床上的孟军,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不过这都是病人的隐私,他们做医生的还是谨言慎行,免得惹上麻烦。
  医生笑了笑说:“如果你们不放心,可以等孟军的身体恢复一些后,再做一次检查!”
  说罢,医生走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孟军母子。
  孟母心里七上八下的,轻轻唤道:“大军,大军……”
  过了好半晌,孟军才回过神来,低头瞥了孟母一眼,语气干涩地喊道:“妈。”
  孟母看着他,一个劲儿地安慰:“肯定是医院的检查出了错,咱们回头换个医院给你做检查啊。”
  孟军自嘲一笑,反问:“再检查一遍?然后再被判一次刑?让医生宣告我是个不能生的废人吗?”
  “怎么会呢,你还有小进呢,肯定是医院搞错了。”孟母自欺欺人地一口咬定。
  孟军单手捂住脸,绝望地咆哮了出来:“他是野种,他不是我的孩子!”
  这一声大吼,彻底撕碎了孟母极力掩饰的那层遮羞布。
  “孟……孟军……”孟母哆嗦,看着儿子指缝中流出来的泪水,是又愤怒又心疼,“你哭啊,妈,妈一定撕了蒋丽妃那个女人!”
  孟军这一刻对蒋丽妃的恨意也达到了极点:“就是因为知道那个野种很可能不是我的骨肉,我才会心神不宁,没留意信号灯的变化,出车祸的!”
  是蒋丽妃害了他。
  她不但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让他喜当爹,还害得他后半生都是个瘸子!
  孟母听说还有这一茬,也是气得不行,正巧,蒋丽妃奉蒋母的命,给他们娘俩送午餐过来了。
  “怎么在哭啊!”蒋丽妃诧异地看着哭得难以自已的孟军和一脸愤怒的孟母。
  孟母瞧见她,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一个箭步上前,夺过蒋丽妃手里的保温盒,飞快地打开盖子,提起保温盒就往蒋丽妃脑袋上泼去。
  蒋丽妃不防,饭菜混着汤汁从她的头上淋了下来,泼了她一身,弄得她非常狼狈,得亏这饭菜不是刚出锅的,否则她怕是要被烫得毁容。
  无端端被人兜头泼了一盒饭菜,蒋丽妃完全忘了蒋母的劝告,发飙了,使劲儿推了一下孟母:“你有病吧?我才睡了三四个小时就起来给你们送饭,你不吃就算了,还拿饭泼我,我跟你没完。孟军,你自己看看,你妈都干的什么事,就没见过这样的恶婆婆!”
  “还好意思说我是恶婆婆,我挠死你个水性杨花的贱货!”孟母犹不解气,扑上去,对着蒋丽妃那张如花似玉的娇嫩脸蛋就挠了过去。
  不过这次她没如愿,蒋丽妃有了防备,两人扭打在一块儿,你扯我的头发,我用指甲抓你,打得不可开交。蒋丽妃年轻力壮,孟母经验老道,打来打去,两人竟不分轩轾,彼此身上、脸上都添了不少彩,头发也被揪了一撮在地上,非常狼狈。
  孟军想帮忙,可心有余而力不足,眼看孟母的眼皮上添了一道伤,他赶紧按了床头的铃。
  不过早有其他病人家属见势不对,跑去护士台把这事告诉了护士。
  很快几个医务人员就跑了进来,将孟母和蒋丽妃拉开,劝道:“都是一家人,别打了,有事好好说,别影响了病人休息。”
  “谁跟她是一家人!”婆媳之间头一次如此有默契,异口同声地说。
  这个时间是饭点,孟军的主治医生吃饭去了,来的是同科室的另外一个男医生,不了解状况,只好和稀泥:“有事找个地方,咱们坐下来好好说,在病房里打闹,严重影响了病房的秩序,也影响了其他病人。对你们自己,对他人都不好,你们说是不是?”
  说到这里,他越过蒋丽妃婆媳,看向病床上的孟军:“你劝劝你妈和老婆!”
  不是说,婆媳之间有矛盾都是当丈夫和儿子没处理好这两者的关系吗?
  孟军现在心里窝了一团火,几欲将他焚烧,他看也不看蒋丽妃,冷淡地说:“你走吧,以后不要来了!”
  蒋丽妃不干了,她好心好意给他们娘俩送午饭来,没讨着好就算了,还被孟母泼了一身的油,孟军又是这态度。
  她气冲冲地瞪了一眼孟军:“你个孬种,你妈不分青红皂白,这样欺负我,你连吱都不吱一声!你什么意思,不想过了吗?”
  孟母正在气头上,听她骂自己的儿子,不干了,抄起病床边的椅子就要往蒋丽妃身上砸去,被盯着她的医务人员给拦住了,她气得破口大骂:“我打死你这个老是在外面勾三搭四的贱货,你不知怀了谁的野种,还赖到咱们家大军头上。你这个烂货,好意思要彩礼,还要我们家的房子,你这坏了良心的……”
  她越骂越难听。
  孟军和蒋丽妃齐齐变了脸色。前者是因为自己最深的耻辱被医院里这么医生、护士还有病人家属给听到了,即将沦为谈资,飞快地在医院里传遍,所有人都会知道,他生不了孩子。
  而蒋丽妃则是因为藏在心里,谁都没告诉的秘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拆穿了。她仿徨又恐惧,浑身都开始发抖,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嚣张气焰。
  哆嗦着手,蒋丽妃还想挣扎一下,讪讪地笑着说:“你胡说什么呢?小进就是孟军的孩子……”
  话刚说了一半儿,就被孟母给截断了:“你还想骗我们,医生做过检查了,大军的精子有点毛病,怀上就很容易流产,沈容怀了三个不是胎停育就是流了,就你没事。你还想瞒我们到什么时候?你这个没男人就不行的骚狐狸精……”
  孟母这一顿噼里啪啦的指责,固然让蒋丽妃绝望难看,同样也相当于把孟军的尊严丢到了地上踩。
  孟军一脸菜色,双目无神地盯着床铺。他今天面子里子尽失,人财两失,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呢?他妈想骂就让她骂给痛快吧!
  蒋丽妃本来就不是肯吃亏的,被孟母这么怒骂,也跟着恼了,怒道:“我确实不是个好东西,你儿子又是什么好货?婚内出轨,家里有老婆,还在我面前献殷勤。你这老憨货,不把儿媳妇当人,将沈容当牛当马使唤了四年,还去砸了人家妈妈开的店,气得人家妈妈吃老鼠药自杀,差点丢掉了性命!我蒋丽妃确实不是什么传统的好女人,我爱玩,没有定性,对不起的也就是我前夫一个人。你们家呢?左邻右舍哪个待见你们?哪个不在背后笑话你们?”
  孟母被她揭了短,气上心头:“滚,滚,我马上就让大军休了你,带着你的野种滚出我们家!”
  既已撕破了脸,蒋丽妃也懒得再装样子,讥诮地说:“那是我的房子,我凭什么滚?要滚你们一家滚。”
  若不是有人拦着,孟母恨不得上前撕了她的嘴:“你这个贱人,就是贪图咱们家的房子。当初要不是以为那野种是我们家的,我们怎么会把半套房子给你做彩礼。我告诉你,想留着那野种霸占我们家的房子没门,我明天就去法院告你!”
  蒋丽妃还真不怕她:“你去告,随便告,我是生了孩子才跟你儿子领证的,他早就知道我有个儿子。这可不算我欺骗他,任凭你说破了天,我也不怕,这半套房子就是你儿子赠与我的!”
  第99章 不孕不育原配(完)
  蒋母在阳台上收拾晾干的衣服,听到开门声,知道是蒋丽妃回来了,她头也没回,随口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孟军今天好些了吗?”
  客厅里没有回音,只有大门重重摔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