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倒无所谓,大不了就夹自己面前的,少吃点,沈容怕他还自以为是地又要□□,要是再一次把他赶出去,搞不好会引起他的怀疑,便说:“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把几个妹妹也叫来,大家共聚一堂吧,咱们大家也好些日子没聚在一起了。”
司马冲天无奈地看着沈容:“你呀,这天下就找不出比你更大度的媳妇儿。”
沈容莞尔一笑,笑得端庄温婉:“我就喜欢热闹,人多,家丁兴旺,这是兴家之兆!”
这话极大地取悦了司马冲天,他扭头对雪雪和思思说:“去吧,把三个姨娘和香儿姑娘都请过来!”
沈容本来不想请香儿的,免得生出什么事端,可大家都请,贸贸然的,独独不叫她,这不符合自己大度贤惠的人设!
罢了,她若是能做出什么,早就做出来了,不会等到现在。
没多久,雪莲三个就来了,规规矩矩地站在沈容面前请安,沈容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都坐下吧,我让厨房做了些好吃的,大家聚聚。”
“多谢夫人。”雪莲三个无不感激地说。至于是真感激还是做面子就不得而知了。
香儿最后才来,一男五女,这样尴尬地组合坐在一块儿,这顿饭注定要吃得人食不知味。雪莲三个为了在司马冲天面前表现出最美的一面,都吃得很文雅很秀气,香儿全程板着一张脸,把碗筷碰得叮当响,沈容事不关己一样,安安静静地吃饭。
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大家都知道沈容好性,软绵绵的,像个泥人一样,极好说话,对妾室们客客气气的。因而几个妾室也不怕她,见她只是低头吃饭,几个妾室干脆明目张胆地给司马冲天抛媚眼敬酒。
喝到最后,毫不奇怪,司马冲天酩酊大醉,趴在桌子上,胡言乱语:“阿容,香儿,琯琯,小鱼,你们就等着庄主我出人头地吧,我以后要让你们过上人人都羡慕的好日子,出门八抬大轿,回家奴仆成群,金银首饰珠宝随便你们挑……”
虽是酒话,但也逗得三个女人乐呵呵的,沈容按住头,笑了笑,摆手说:“我也不行了,你们谁喝得少一些,今晚辛苦了,帮忙照顾庄主!”
雪莲和琯琯都当仁不让,小鱼似乎也想,只是没那两人那么大胆,敢于说出来。沈容见了,打着酒气说:“这个简单,你们三划拳,谁赢了,今晚就谁伺候庄主,辛苦了啊!”
最后是琯琯把司马冲天给带走了。
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沈容按了按太阳穴,这原配当得,为了不□□,真是太辛苦了。不行,进度得加快,这么磨磨蹭蹭的,司马冲天能忍,她都不能忍。
次日,司马冲天从琯琯的床上醒来时,外面的日光灿烂,时间已经很晚了,他眨了眨眼,开口就问:“夫人呢?”
琯琯掀开帘子,端着一杯温水送到他面前,笑盈盈地说:“夫人去张老太太家做客去了,她说庄主昨晚喝多了,让妾身好好伺候庄主!”
一听说沈容去做正事了,司马冲天心里高兴,又无事可做,身边还有一个美妾娇滴滴地看着自己,没有半丝犹豫,司马冲天把琯琯拉到了榻上,榻上很快传来琯琯柔得让人骨头都酥了的声音:“庄主,不要……这是大白天呢……”
——
沈容一大早就出了门,去了张老太太家。
张衡三十岁出头了,还没成家,一进的院子里,就张老太太和几个下人。张老太太看到沈容,高兴极了,把准备好的材料拿了出来,沈容不会做合桃酥,就陪着她,看她做,适时地帮忙,说说话。
忙活了一上午,张老太太做了一锅合桃酥,用油纸给沈容包了一份,送给她带回家吃,还极力邀请沈容在家吃饭:“今天是我到京城来最痛快的一天,阿容,辛苦你陪我老婆子说了这么久的话,今儿中午就在我这里用饭吧!”
她这话刚一说完,门外就响起小丫鬟高兴的声音:“老爷回来了,老太太,老爷回来了!”
张衡回来,沈容一个妇人就不好在这里呆下去了。她忙起身,对张老太太说:“时候不早了,家里人都在等着我,老太太,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来陪你!”
“诶,那我送送你。”张老太太也不好再留沈容,只好恋恋不舍地把沈容送了出去。
等把沈容送走,她回头就凶巴巴地瞪了儿子一眼:“你不是一向都在王府吃午饭的吗?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张衡摸了摸鼻子,他老娘今天好像有点不待见他啊。
“今天王爷陪王妃去齐国公府了,府里没什么事我就早点回来陪娘了。”
“谁要你陪!”张老太太嫌恶地瞥了他一眼,扭头,吩咐丫鬟,客人已经走了,让厨房少做点菜。
张衡:怎么感觉自己在家里的地位急转直下,还不如一个外人了。
吃过饭,他把管家招来问了问沈容的身份以及与张老太太相识的过程,还不放心,又叫来一个心腹随从说:“去打听打听这位司马夫人的来历,还有她的夫家是什么来历,做什么的,全都要给我查得清清楚楚的!”
——
离开了张家,沈容并没有回去,她带着雪雪去了一座很豪华气派的茶楼,要了二楼一个用帘子半遮半掩的雅座,点了一壶茶和两碟小点心。
雪雪头一回来这样的茶楼,兴奋中带着一点不安,尤其是看到一壶茶,两碟小点心就得要十两银子后,更是不适应,她轻轻拉了拉沈容的袖子,怯怯地说:“夫人,咱们回去吧!”
“回去做什么?”沈容指了指桌子上的小点心,“饿了就垫垫肚子。”
说罢,沈容的也不管雪雪了,探着头,往下看说书人抑扬顿挫地精彩故事。讲了一刻多钟,说书人的故事终于告一段落,他退了下来。
沈容马上招来店小二,给了小二几个铜板:“小哥,能不能把那位说书先生请上来,我有点事情想询问他一二。”
“夫人请稍等,我这就去请陶先生。”小二得了赏钱,高兴地应了。
没过多久,他就把穿着青色粗布长衫,一身儒雅气质的陶先生给领了上来:“陶先生,这位夫人想见见你。”
“陶先生,久仰。”沈容浅浅一笑,素手点了点对面的位置,“陶先生请坐,我有几个问题要请教你!”
陶先生背脊挺直,坐到了沈容对面,不卑不亢地说:“承蒙夫人看得起,不过在下只是个说书人,未必能为夫人解惑,还请夫人宽宥。”
“陶先生多虑了,小妇人才随丈夫举家迁入京城,举目无亲,对京城概况一无所知,因为想跟陶先生打听打听京城的风土人情,趣闻轶事,免得小妇人出去交集时闹了笑话。”沈容笑盈盈地说道,“耽误陶先生不少时间,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陶先生笑纳!”
沈容说着,将一个小小的纸封推了过去。
古代最通用的货币是铜钱,其次是银子,这两样东西都很沉,肯定不方便塞进纸封里,能放进纸封里,轻飘飘的,只能是银票。银票最小的面额也是五两银子。这可是不小的一笔打赏,都够普通的四五口之家生活两三个月了。
陶先生估摸沈容是哪个从外地调入京城的官员家眷,得了这么一笔丰厚的赏银,自是知无不言。他先跟沈容讲了京城里的几大底蕴深厚的大家族,然后又讲了一些新崛起的新贵。陶先生非常聪明,讲这些家族时,大多用溢美之词,但还是在中间不动声色地穿插了一些对这些家族行事风格的暗示,让沈容别往枪口上撞。
沈容含笑听着,不时地点头。
讲了半个多时辰,陶先生喝了一口茶,接着讲起了京城的趣闻轶事:“这要说有趣的事啊,非榜下捉婿莫属。话说十几年前,有个叫韩恩的年轻人,一举考中了进士,因其相貌堂堂,体貌不凡,才学出众,被福安伯家看中,派了十几个家丁将年轻人团团围住,簇拥回家,路遇跟福安伯家不和的襄阳侯。襄阳侯靠在高头大马上半路截婿,问年轻人,‘吾有一独女,如花似玉,愿嫁公子为妻,不知可否?’。年轻人深深鞠了一躬,笑答‘某出身寒微,能得侯爷赏识,固是幸事,能否容某归家与妻商议一二?”
这个故事,把沈容和雪雪都逗笑了。
雪雪闪着一对亮晶晶的眼睛,问陶先生:“后来呢?”
陶先生一摊手:“都有老婆了,哪还有以后,自是散了。”
“这个故事倒是蛮有意思的,陶先生能否给咱们多讲几个榜下捉婿又或是寒门贵婿的故事?”沈容笑着问道。
这是她第一回 提明确的要求,而且是这种无伤大雅,不会得罪人的逸闻趣事,陶先生当然是知无不尽。他在京城说了十几年的书,消息灵通,平日里最喜欢讲的就是这种故事。
所以再次拾起来重温,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他讲得天花乱坠,沈容和雪雪听得津津有味。偶尔,沈容还会插一句,问问当初被贵人看上的年轻人现在怎么样了?
能被权势之家看上的年轻人,多是才学出众之辈,且相貌堂堂,自身有能力,又有强势的岳家相扶,自是前途无量。
这一听就是一个多时辰,直到申时,金乌西坠,沈容才带着意犹未尽的雪雪回去。路上,雪雪兴奋地说:“夫人,京城真好玩,难怪大家都这么向往京城呢!”
沈容掀开车帘,打量着京城的建筑,没做声。她在好好消化说书人今天所讲的这些趣闻八卦,并从中筛选出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马车绕过两条街,转悠了一刻多钟,停在了司马家门口。
康伯早守在门口翘首以盼了,瞧见马车过来,赶紧上前,焦急地说:“夫人怎去了这么久,可担心死庄主了!”
沈容踩着马凳下来,微笑着说:“离开了张老太太家,我又去茶楼小坐了片刻,了解了解京城的风土人情,达官贵人们!”
“原来如此,夫人快请进,庄主在书房等你。”康伯笑着把沈容迎了进去。
书房在外院,沈容很少来,她进去的时候,司马冲天正坐在桌前看书,瞧见沈容,连忙笑道:“夫人来了,怎么样?”
沈容把油纸包着的合桃酥放在了桌上:“这是张老太太送我的合桃酥,她本来要留我吃饭,张大人回来了,我便先离开了。后来又去茶楼听了听说书先生讲京城的趣闻轶事。”
司马冲天打开油纸,拿了块合桃酥咬了一口:“嗯,张老太太的手艺真不错,她有邀请你下次再去拜访吗?”
沈容含笑点头:“有,张老太太让我有空随时去玩。不过,天哥,此事不宜操之过急,你且再忍耐忍耐,多的时间都等了,也不在乎这十天八天的,不是吗?”
“夫人言之有理!”司马冲天笑着给沈容斟了一杯茶。
沈容接过抿了一口,又聊起今天在茶楼的所见所闻:“今天那说书先生倒是挺有趣的,他对京城的勋贵家族了若指掌……”
接着沈容给司马冲天讲了一堆京城有哪些富贵人家,这些富贵人家传承了多少代,族中天才弟子辈出,一次次地将家族推向巅峰。这一溜描绘下来,引得司马冲天胸口激荡不已,羡慕的同时也生出万千豪情,他也要开创司马家的未来,让司马家成为一个传承数百年的大家族。
沈容瞥到他脸上的向往,悄悄勾了勾唇,野心是要与相应的能力相匹配的,没有能力,空有野心,最终只会葬送自己。
“京城还有一种非常有趣的现象,叫榜下捉婿,也就是说凡是有……”沈容把韩恩的例子说了一遍,然后又举了其他例子,“现在的大理寺丞,当年中进士后正是被刑部尚书看中,招为女婿,接着进入大理寺,十年三迁,步步高升。还有礼部侍郎,据说也是十八年前,被丞相王胜安相中,做了女婿。不过最传奇的当属启林长公主的爱女思雅郡主,她看中了一个寒门进士,执意嫁给那人,那个仕子一跃成为皇亲国戚,贵不可言……”
别以为只有女人才盼着高嫁,男人也一样希望通过婚姻少奋斗二十年,改变命运。司马冲天听得心驰神往,等沈容讲完,问道:“那韩恩呢?”
“韩恩?没听说了,估计是泯然于众了吧,秋闱、春闱三年一次,进士好几百,没有门路,个人又不是特别突出的,大多外放做官了。”沈容感同身受地说,“我父亲亦是进士出身,从县令走到知府,用了十几年,想更进一步或是回京,都一直没有门路,只能这么熬着!他这样的读书人不知凡几。”
听得司马冲天皱眉唏嘘,是啊,他的岳父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出身,经过层层考试,最后脱颖而出,中了进士,但又怎么样?混到中年,还不只是个小小的知府而已。
随后沈容又给司马冲天举了几个反面例子,安顺十年的状元公,才高八斗,为人清高,谢绝了蔺国公的招揽,这都过去十年了,还是翰林院一个小小的编修呢!
沈容反复用这种例子,不停地给司马冲天洗脑。她就不信,司马冲天不上钩,如今太平盛世,武将立功不易,升迁更是艰难,以后但凡遭遇了不公,吃到了苦头,司马冲天都会把这一切归咎于,他没有背景,没有后台,所以被人压制,郁郁不得志。长期下去,他肯定会想走捷径,而宁王府,还有哪一个是比小郡主更好走的捷径呢?
除了大人物,沈容也偶尔会状似不经意地跟司徒冲天感叹一下街坊邻居七大姑八大爷的八卦,内容当然是谁家的儿子娶了个有钱人家的女儿,也跟着翻身了云云。司马冲天不是野心勃勃吗?她就要不停地浇灌、助长他的野心,迟早有一天,这野心会反过来吞噬掉他!
多管齐下,果然,司马冲天的心思也浮动了起来。
沈容故作不知,歇息了三天又去了张家。
张老太太热情地招待了她,领着沈容做家乡的美食,念叨着老家的那些乡里乡亲,沈容陪她坐到中午,张老太太自然留饭。这次,张衡没回来,而且还托人回来告知了张老太太,沈容也就留下了。
张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吃过午饭,就有些乏了,坐在榻上说着说着就脑袋一歪,就枕在大迎枕上睡着了。
沈容轻手轻脚地站了起来,拿起薄毯盖在了张老太太身上,转身蹑手蹑脚地退出了房门,朝守在门口的丫鬟说:“老太太睡着了,让她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回头等她醒了,你替我跟她说一声。”
丫鬟局促不安地绞着手指不吭声,眼神时不时地瞟向沈容的背后。
沈容皱了皱眉,盯着她看了几息,猛地扭头,一眼看见屋外的檐下长着一个长身玉立的清隽男子,赫然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张衡。
张衡明明特意让人带话回来,说今天中午不回来吃饭了,结果却在张老太太午睡后出现在这里。沈容马上意识到,他应该是刻意在等她,就是不知道他找她有何目的。
沈容赶紧退开两步,福了福身:“张大人!”
张衡冲沈容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到书房来!”
这明显是有话要跟她谈,沈容犹豫了一下,缓缓跟了上去。无冤无仇,张衡应该不会对她不利,便是要针对她,也不会在自己家下手,给人落下把柄才对。
张衡的书房不大,里面有两面高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本,书桌上也有不少书册,笔墨纸砚,还有一张摊开,写到一半的纸,看起来比司马冲天的书房乱多了。不过这才更像一个读书人的书房。
张衡率先进去,坐到书桌后面的太师椅上,对跟进来的沈容说:“随便找个位置坐下,不必关门!”
沈容最后一丝顾虑也没有了。不关门,这是张衡在变相告诉她,不会对她不利,让她安心,同时也免得别人看了说闲话,影响她的名声。
“谢谢。”沈容选择了坐到他的正对面,“不知张大人找小妇人过来,有何吩咐?”
张衡瞥了沈容一眼,没有跟她兜圈子:“你要什么?”
“什么?”沈容不解地看着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张衡把手放到了桌子上:“我母亲很喜欢你,多谢你陪她,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凡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都会答应你。”
沈容看着他干瘦的脸以及那一双深陷的眼窝和深邃让人看不明白的黑瞳,心底一震,顿时明白了,张衡肯定是查清楚了她是刻意接近张老太太的,搞不好还查清楚了司马冲天的目的。
沈容有些庆幸,阻止了司马冲天对张老太太下手,不然这会儿,她也要跟着司马冲天承受张衡的报复。
见沈容不说话,张衡也不急,黑色的眼睛淡淡的看着沈容,似乎耐心十足。
沈容犹豫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作为宁王身边第一谋臣,张衡必然是个谋略过人、心机深沉之辈,她在他面前耍心眼,无异于关公面前耍大刀,起不了作用不说,还可能给张衡留下奸猾不实诚的印象。而且,对张衡来说,她有所求,可能他会更放心让她过来陪张老太太说说话。
垂下眼睑,沈容苦笑道:“实不瞒张大人,小妇人一家初初从外地迁移来京城,无亲无戚,无朋无友,也无营生的门路,只能坐吃山空。小妇人的丈夫武艺出众,想找一门营生,能否请张大人帮忙引荐引荐,让他进王府当个差?”
沈容这个要求一提出,张衡浑身的冷然之气都轻了许多。沈容察觉到他收回了那种端详审视的目光,暗暗松了口气,她赌对了。面对张衡这种人,在没有完全的把握能瞒着他的情况想,还是别耍小心眼,实诚一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