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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这个捋着胡子主动让她编小辫儿的中年男人,哪里有半点严肃冷酷的模样了?
  姜媃还没反应过来,息长源犹豫了下, 微微倾身小心翼翼问:“真不编么?我胡子每日都打理, 很干净垂直的。”
  姜媃哭笑不得, 她摇了摇头:“这么直的美须很难打理, 我不编。”
  “哦,”息长源深深地看她一眼, 确定小姑娘没说假话, 适才叹息着理顺美须,“你下次想编了就来找我,我随时有空的。”
  堂堂息家当家, 另外还在朝中的一品大员,竟然说随时有空!
  便是连稳重的息重月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父亲,姜姜还没位置。”
  息长源顺势抽了息重月的杌子, 直接摆到自己身边,拍了拍道:“来,小美人坐这边。”
  姜媃犹豫不定,就见息长源又对不远处的秦野招手:“小秦大人,也来一起吧。”
  能地息长源一声“大人”相称的,那必定是将秦野放在了同等的位置上。
  要知道,秦野如今虽是接管了豫州上都护使伍昆麾下的安东和朱雀两军,但皇帝此时还没下旨给他敕封,一日不敕封,秦野一日就是白身。
  但息长源这一声“小秦大人”,无疑是一个讯号,一时间听到的人心思各异。
  秦野绷着脸过来,朝息长源拱了拱手,恭敬无比的道:“息大人使不得,晚辈如今一介白身,当不起那些,大人折煞晚辈了。”
  息长源点了点头,眼底带出一丝满意,他摸着胡子努了下下巴:“坐吧。”
  秦野当真一撩袍摆,在姜媃右手方坐下了。
  姜媃狐疑地看了他好几眼,大佬从来都是个狂妄又目中无人的性子,可对息长源居然这样恭敬谦虚,还以晚辈自居,实在不像是大佬能干出来的事。
  小姑娘心里的好奇像是有无数只奶猫在伸爪子挠一样,她想问又碍于的很多息家人在,只得按捺下。
  叔嫂两人安安静静的,跟着息家人一起看热闹,偶尔息长源抓一把果脯给她,小姑娘便转头朝他甜腻腻地笑一下,惹的息长源今个腮帮子都给笑酸了。
  有需要剥壳的瓜果,不肖任何人动手,秦野已经自发接了过来。
  他动作自然,姜媃也吃现成的理所当然,两人这番再自然不过的相处模式落入息家人眼里,谁都看出来,两人平时就是那般相处的,关系甚好。
  息长源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暗中打量秦野,随后又同息重月交换了个眼神。
  息羽华在一边看见了,略一揣摩就晓得父亲和兄长在想什么,但息九颜半点都没注意到,他眼巴巴瞅着姜媃,像肉骨头被恶狼抢走的哈士奇,蠢兮兮的半点都不敢上前去抢。
  这厢息家人暗中各怀心思,那边朱雀大街上忽的喧闹起来。
  姜媃掸着脖子往外看,遥遥就见一身水红洒金纹绣国色牡丹胡服的少女大步走来,她绾着轻便的堕马髻,髻上斜插一只白玉展翅朱鸟衔金珠的步摇。
  随着她的走动,那步摇微微晃动,衬得少女面目如雪,唇色丹朱,真真漂亮。
  她身后还跟着三名贵女,更远处便是其他姜媃不认识的姑娘。
  走至忠勇伯府位置时,成魏紫蓦地上前,腆着笑脸福礼:“长公主长乐无极。”
  长宁长公主骄矜点头,瞥了眼她脸上红痕,嗤笑道:“你上午的事,本公主都听说了,真是个没用的,丢京城贵女的脸面!”
  成魏紫表情一变,期期艾艾低下了头。
  长宁冷哼一声,越过成魏紫,继续往前走。
  姜媃眼瞅着她走过了息家府门位置,而后脚步一顿,又折身倒回来站定。
  “秦野!”长宁眼眸一亮,显而易见的欢喜从眼梢,像潮水一样汩汩蔓延出来,“我本想让人去找你,不想你竟在这里。”
  秦野冷冷淡淡起身,朝长宁拱手:“长公主长乐无极。”
  长宁摆手,声音都软了几分:“我说过的,你对我不必这般客气。”
  秦野直起身,当真不客气了,径直坐下埋头又给姜媃剥坚果。
  长宁目光适才落到姜媃身上,姜媃也在看长宁。
  目下的大夏,皇帝年轻,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二三,中宫早立,可一直膝下无子,这一辈的皇室,也只有一个长公主,却长宁还和皇帝是一母同胞。
  所以,从长公主的封号就能看出,皇帝待她多有重视。
  长宁今年虚岁十五,已经及笄了,初初长开的少女,养在皇家的金枝玉叶,那自然那是气质高贵,相貌不俗的。
  她看着姜媃思量片刻,眼神闪动:“你就是秦野的小嫂子,扇面美人姜小美人?”
  姜媃提起裙摆起身,微微屈膝,学着秦野的模样道:“小女子正是姜媃,长公主长乐无极。”
  “正好!”长宁抚掌,她看了眼秦野,脸倏的就泛起红晕,“今日香雪会,我拿下陛下的环佩,正可找陛下换道赐婚圣旨。”
  话说道这,姜媃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果然,她就听长宁继续说——
  “姜小美人,你觉得秦野可堪当本公主的驸马?”长宁直白地问姜媃。
  “咔”一声轻响。
  姜媃正是不晓得该如何回答之时,秦野手劲一大,将手里的杏仁连壳带果肉捏的粉碎。
  他冷着眉眼,无情的道:“草民谢公主错爱!草民出身乡野,一介白身,配不上公主,再者草民曾对亡兄发过毒誓,十八岁之前都不谈论嫁娶之事。”
  这般拒绝的话,已经是秦野说的最委婉的话了。
  可长宁像没听懂一般,她笑眯眯的道:“无碍,你为陛下除掉伍昆这个乱臣贼子,陛下自然会封赏的,有这等荣耀门楣,想来你亡兄不会怪罪于你。”
  姜媃默了,她心里不痛快起来,大佬皮相生的好,她是很清楚的,便是脾性再乖戾,这些年的桃花也不少。
  一时间,她倒是迁怒上秦野的相貌来,他若不长成那样,哪里会惹来这么多的桃花?
  她心思泛起,恰好秦野看过来,眸色幽深,意味深长。
  “长公主,杀伍昆的人是戾王麾下的叶钦,并不是草民,草民当初跟亡兄发的毒誓,若是违背,那必定是天打五雷轰,万箭穿心,便是如此长公主也不介意么?”秦野慢悠悠地说道。
  闻言,长宁表情变了,少女目光落在秦野脸上,好半天都抽不回来。
  她一跺脚,骄纵蛮横的道:“那本公主就等你到十八岁!赐了婚本公主等的起!”
  话罢,长宁转身就走,那副模样竟是对此次香雪会头筹势在必得。
  姜媃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自觉皱起了眉头,原里没这一遭,秦野用伍昆脑袋做投名状,直接投靠到戾王麾下,没过多久就跟着戾王南征北战,根本就没来京城!
  如今,剧情崩了,为了美人角逐会,秦野跟着她来京城,不曾想还遇上这遭。
  “呵,”息长源轻笑了声,“长公主性傲倔强,多少京中世家公子她都不放在眼里,可独独一眼就相中了小秦大人,恭喜小秦大人了。”
  秦野眉目生不悦,他也不瞒着息长源,想了想摆袖拱手:“有对亡兄毒誓在身,另嫂嫂曾叮咛,我尚年幼当多花心思在学业上,十八岁之前都不可涉足婚嫁情爱之事,嫂嫂如此教诲,晚辈不敢不从,还望息大人不吝指点。”
  顿时,息家人都看向了姜媃。
  软乎乎的小姑娘,身上还带着青涩的嫩气,娇娇绵绵的,正是让人捧手心里娇宠的年纪,居然还能教导人?
  至少息家人没谁相信这话,都认为是秦野的借口。
  姜媃轻咳一声,顶着众人目光,小指头轻轻抠了抠面颊,小声道:“那个,都是我亡夫生前千叮咛万嘱咐的。”
  反正死无对证,甩锅给死人再顺手不过。
  息长源摸着美须,也没多怀疑其他。
  息重月看着已经在准备的长宁公主,慢悠悠的说:“想让长公主改变主意,只怕并不容易,小秦大人手里有两队兵马,这可是陛下最为看重的。”
  姜媃表情一凛,伍昆旧部,皇帝肯定是想收回到自己手里,再放给心腹,然目下朝堂之势,诸侯强而君弱,这就注定皇帝手下也没几个能用之手。
  秦野就在此时忽然冒出来,还身家清白,表面上看和戾王也没任何关系,甚至和京中任何一方势力都牵扯不上。
  如此清白的人,还颇有才能,皇帝如何不想收服?
  若要论如何收服,还有比联姻和利益更为稳固的么?
  姜媃一瞬间就想明白了,长宁长公主兴许并不见得多心慕秦野,可从大局出发,这个驸马要是给秦野坐,那再是恰当不过!
  “小叔,我不喜欢长公主!”想通的小姑娘顿对长宁半点都生不出好感来。
  碍于自身经历,她其实最看重感情,也最蔑视那等利用感情的伎俩!
  秦野眼底有瞬间的光亮:“嗯,我也不喜欢她。”
  姜媃气呼呼的说:“娶妻当娶贤,她当不好一个贤妻,你切莫被权势迷了眼。”
  就算知道大佬和长宁不会有什么,姜媃也是想表明态度,以防万一大佬哪天想不开,为了最快的得到权势,又走歪路上去了。
  听闻这话,秦野轻轻勾了勾嘴角,语气软下来,跟小姑娘一字一句的保证:“我省的,都听媃媃的。”
  这样的亲密,让息长源手一抖,扯掉几根美须。
  他赶紧揉了揉下巴,不解地看向息重月。
  不是叔嫂关系么?
  息重月暗中点了点头,是叔嫂关系!
  息老父亲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越瞅秦野越像会叼自家窝里小兔子的狼崽子!
  刚才那点欣赏瞬间灰飞烟灭,他冷了脸,哼了哼:“这可说不准,尚了长公主,那可就是驸马!皇家人!”
  秦野敏锐察觉到息长源的态度变化,他默了默才说:“我只听媃媃的话,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息长源气的心肝疼,这还没认回家的糯糯小闺女,竟然就要被狼给叼走了!
  他重重拂袖,不想指点了!
  姜媃咬唇,晓得息长源这种为官多年的老狐狸绝对有法子的,但他不说,就谁都没办法。
  小姑娘眼巴巴地望着他,犹豫半晌,磨磨蹭蹭地把面前的果脯分了一大半过去,软绵绵的说:“息大人,我跟小叔很早就没了长辈教导,我今天一看见你就觉得特别亲切,仿佛你就是我的长辈一样,不然你教教我和小叔好不好嘛?”
  小姑娘惯是会撒娇,而且只有有所求的时候才肯撒一撒。
  那拉长的尾音,带着一股子清甜,就好像是甜到齁人的棉花糖,又软又甜,能把人心尖都给化了。
  至少,息九颜和息羽华都没抵挡住,两兄弟面面相觑,忍不住齐声开口:“父亲……”
  息重月掐了下拇指尖,才算忍住想掐小姑娘嫩脸的冲动。
  息长源飘乎乎的,眯着眼睛,满心的慈爱都从脸上溢出来了:“好,好,我教,我教他……”
  等从姜媃的**汤里回过神来,息长源老脸一红,没好气地瞪了秦野一眼。
  “咳咳咳,”他轻咳几声,压低了嗓音道,“此事简单又复杂,简单在于不让长公主拔得头筹便是,复杂在只要你手里一日有兵马,那位和长公主约莫都会盯着你。”
  兵马是决计不能丢出去的!这个道理连姜媃都懂。
  不过,复杂有复杂的解决法,可以日后再论。
  眼下,想让长公主不能拔得头筹,也是件难事。
  姜媃皱起眉头,她像想起什么,忽的小手一拍案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