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去的秦昭长的偏斯文书生气,像秦峥多一些,而秦野则像孙芙蕖,那张皮相真真比他兄长还俊美几分。
目下不及弱冠,但少年人自有一种少年才有的蓬勃朝气和纯粹的干净美感。
只不过秦野从前性子乖戾,眉目时常充斥着戾气,生生将那股子的俊美给破坏了,旁人一眼看去,只注意到他的阴鸷,而忽略了他的相貌。
秦昊面容有瞬间的扭曲,他似乎不能接受在这方面被二房的人给比下去。
就像是当年,他兴冲冲拿着画作去找秦峥,想要拜他为师。
但秦峥是如何说的?
他说:“你的画作匠气有余,但灵气不足,勉强走书画一途,一辈子也只能做个会画画的匠人画师,而非书画大家。”
然后,他抱起小他好几岁的秦昭,笑道:“昭儿可走书画一途,你们兄弟二人,可依自己长处,分工合作,壮我秦家基业。”
可是,凭什么?
“可是,”他五指用力,猛地扯紧了姜媃那搓细发,“凭什么?”
姜媃痛呼一声,连忙抓住他的手:“智障!你特么给我放手啊!”
疼死她了!
秦昊回神,他松手:“抱歉,三弟妹我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事,不是……”
“你们在干什么?”
冷不丁,从窗牖边传来一声森冷如冰的声音。
姜媃扭头,就见一脸寒霜的秦野站在窗牖外头。
她眼皮一跳,莫名心虚的一逼,赶紧从秦昊手里扯回那搓细发,还将双手背身后,缩着□□的小脚,正襟危坐,绝对不看秦昊一眼。
房门被秦昊落了门栓,秦野进不来,他索性往后退两步,助跑再一跃,单手撑着窗棱,长腿一扬,动作极其漂亮利落,翻进屋来。
“你们在干什么?”他不疾不徐走过来,大力推了秦昊一把,正正站到姜媃面前,将她挡背身。
虽然真没什么事,但是姜媃这会就是莫名心虚极了,她轻轻扯了扯秦野袖子,低声道:“小叔,那个我……他……”
“闭嘴!”秦野喝她一声,侧目垂着眼睑,冷酷无私的道,“我没问你。”
姜媃默默捂着嘴巴,只剩双又黑又圆的眸子滴溜溜地转动看着他。
无辜!弱小!可怜!
无名焰火蓦地又腾起来几分,秦野不善地盯着秦昊:“秦昊,有些话我只说一遍!”
秦昊摊手:“你说。”
秦野道:“二房,我做主!”
秦昊眼神闪烁:“所以,不管任何事,我应当找你?”
“对!”秦野只回了他一个字。
然后他几步到门前,将门栓抽了,大开房门:“滚!”
洞开的房门外头,正站着个鸦发逶迤,堪堪只用一根菩提枝挽在脑后的僧衣青年。
那青年像没骨头一样,斜靠在门棱边,双手环胸,面如清月,目若朗星,端的是一副潇洒不羁的贵公子气度。
见秦野赶人,青年挑眉,懒懒的不感兴趣。
他反而直接越过秦野和秦昊,直接到姜媃面前,将那张写了术数题的纸张抖开问:“你出的题?”
作者有话要说: 先在这里立个fg:明天日个万!
第71章 不要离开
“你出的题?”
青年大赤咧咧站在姜媃面前, 表情严肃, 一脸认真。
姜媃倏地就笑了:“是, 是我出的题。”
闻言,青年眼底猛地爆发出精光来,他摸出随身毫笔, 伸嘴里蘸湿笔尖, 然后就着那张纸,刷刷出了另一道题。
“解!”青年不容拒绝。
姜媃挑眉, 她瞟了一眼, 心里有数了:“解可以, 但是我想请半玄师父帮个忙。”
青年忍着最后一点耐性:“说。”
姜媃视线越过半玄,看见秦野将秦昊不留情面地赶了出去,随后嘭地关上房门。
小姑娘偷摸摸地笑了,她指了指秦野,又指了指自己说:“我和我家小叔年纪小, 家里没长辈教导,小叔性子乖戾, 不适合去书院, 我听人说,半仙师父才华横溢, 所以想请师父做我们两人的西席。”
半玄想也不想就拒绝:“我是和尚,只会念经文,不懂教书育人。”
姜媃不想放弃:“栖梧姐姐说,师父痴迷术数, 如果师父愿意教导我二人一年,我定奉上一册术数题卷,供师父研习。”
所谓术数,在现代也就是数学罢了。
别的姜媃兴许还没把握,可是数学么?
呵!
她随手就能扔出一套五年模拟三年高考的题海卷子!
如果这些不够,她当初还自学了高数!
更甚至,现代的世界七大数学难题,随便一道都足够半玄解一辈子!
“白栖梧?白栖梧让你们来找我的?”半玄问道。
姜媃不清楚这两人之间的恩怨,只得保守道:“也不算,栖梧姐姐听说我要找西席,就提了半玄师父的名讳。”
半玄将那张纸扔给姜媃,竟是忽然就没了兴趣:“告辞。”
姜媃不慌不忙的说:“今有三人共车,二车空;二人共车,九人步。问人与车各几何?”
半玄驻足,才走到门口就走不动了。
“一十五车,三十九人。”半玄考虑几息,说出个答案。
姜媃一记彩虹屁拍过去:“半玄师父大才。”
半玄侧目看着姜媃,娇娇小小的姑娘窝在榻上,黑白分明的杏眼水汪汪的,透着常人难有的灵性。
他竟是有一种找着知音的错觉。
简直,荒谬!
半玄顿了顿:“今有佛书凡二十九章,章六十三字。问字几何?”
姜媃表情一瞬间古怪起来,这种问题拿来考她这个刚经历了高考独立桥,正值智商巅峰的学霸?
她当真想让半玄晓得什么是np完全问题,什么是霍奇猜想!
“一千八百二十七。”她张嘴答案就来。
半玄眼睛亮了一分:“今有九分之八,减其五分之一。问余几何?”
姜媃心里飞快默算:“四十五分之三十一。”
说完答案,她不给半玄机会,抢白问道:“宴会上,数对夫妇围圆桌而坐,要求男女相间,夫妻相隔,问有多少种坐法?”
半玄陷入沉思,半晌答不上来。
随后他问:“数对可有定数?”
姜媃整张小脸都带着明显的得意:“没有定数,可以是十对,也可以是十一对,更可以是一百一千对!”
这道题,是著名的鲁卡斯的配偶夫妇问题,在现代至今没有确切的解法。
半玄终于妥协:“答案是什么?”
姜媃摇头:“涉及很多原理解法,这是我家乡数百年来都没解出的术数难题,如果半玄师父做我叔嫂二人的西席一年,如此类似的术数题,我还知道很多,都可以默给师父。”
半玄冷笑:“你都不知道解法的,你考我?”
姜媃弯眸笑了:“半玄师父要这么想,我知道的那些难题,几百几千年都没人解出来,要是半玄师父解出来了,岂不是在术数界名垂千史,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人典范啊。”
半玄嗤笑:“你会这些,还需要西席?”
姜媃脸上笑意微敛,一瞬间严肃起来:“我一直认为学识能改变命运,但德行品格却是能决定命运的高度。”
半玄认真了,他回头看了眼因不懂术数,插不进两人话题隐忍着暴躁的少年,忽的什么都明白了。
他道:“一年,我只教一年。”
姜媃大喜过望,她光脚跳下榻,高兴的都忘了脚心的水泡。
“小叔,快来拜见先生!”姜媃兴奋得朝秦野招手。
大佬并不为之所动,他双手环胸,扬起下颌,一派自傲:“我并不需要西席。”
这话,像是一盆冷水泼下来,让姜媃刹那冷静了。
她正视秦野:“为何不要西席?”
琥珀色的眸光,渐次深邃,仿佛缓缓曳动的一汪鎏金,让人望进去,一不注意就会溺毙在里头,没法挣脱。
“我为何需要西席?”秦野反问。
他看向半玄:“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是需要别人来教的。”
原里头,反派秦野确实是从小到大,没有西席教导,也不曾上过学堂,他就凭着自己过人的天资,硬是一步步走到了万人之上的位置。
但是在姜媃看来,反派秦野虽然看似成功,可实际在某些方面却是失败的,比如他严重的性格缺陷!
既知问题在哪,姜媃就不打算忽视过去!
没有她的秦野,能走到巅峰位置,但她要的是,有她的秦野,日后能走到至高之位,绝不仅仅是作为男女主的踏脚石而存在!
姜媃深呼吸,收敛好情绪,先对半玄笑着道:“今日仓促,不好行拜师之礼,老师您看明日如何?明日我和小叔二人同老师敬杯茶。”
半玄无所谓,他提醒姜媃:“奉上术数题册,比敬什么茶都管用。”
姜媃笑着将人送出禅房,尔后嘭的一贯房门,看着秦野的小脸,立马就冷了。
大佬的脸色比她更冷,大马金刀坐榻上,率先质问:“秦昊找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