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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吸了一口气,王香芹知道宁氏不是那种坏人,只是观念问题罢了,毕竟在这个年代,人口买卖是合理又合法的。略思量了一下,王香芹只道:“强扭的瓜不甜,买来的媳妇哪有好的?”
  道理是没错,可这不是没法子呢?
  宁氏一脸无辜的看向王香芹,也亏得说这话的人是王香芹,宁氏想着财神奶奶的意见还是应该采纳的,略迟疑了一瞬,她果断的改口:“四弟妹说得对,买的媳妇是不如那些知根知底的好。让我想想……我二婶娘家好像有个侄女,家里穷,长得也不咋地,矮墩墩的跟个冬瓜似的,不过人还是不错的,干活也麻利,不然我去说说看?”
  朱母嘴角抽抽的看向宁氏,好一会儿才咬牙点了点头:“你去试试看,咱们家不挑,咋样儿的……都成!!”
  有这句话,宁氏就放心了。她琢磨着,就算六郎哪哪儿都不好,可这年头也不是没有方方面面都差的姑娘家,只要把标准降下来,六郎应该还是能嫁……哦不,娶到媳妇的吧?
  只这般,宁氏拍着胸脯保证一定给六郎说一个。
  注意,是说一个,而不是早先那样保证能说个好的。
  甭管怎么说,这事儿总算还有一线生机,朱母目送宁氏雄赳赳气昂昂的出了门,就连王香芹也一脸期待的望着宁氏离开,希望回头就能得到好消息,毕竟她实在是无法接受买个媳妇这种操作。
  至于身负重任的宁氏,倒是没立刻去找她娘家二婶,而是先回了一趟自己家,挑挑拣拣后,拿了一堆礼物回了娘家。过后不久,她就在她亲爹的陪伴下,去了她二叔家里。
  宁氏她爹叫宁大河,她二叔就叫宁二河,先前她同朱母说的那姑娘,是宁二河媳妇娘家兄弟的闺女。宁氏之所以清楚那姑娘的情况,也是去年正月那会儿回娘家时,听她二婶提了一嘴,大意就是娘家兄弟不争气,连累儿子娶不到媳妇,外加闺女也嫁不到好人家之类的。
  其实,按理说这年头就没有嫁不出去的闺女,可那也得看具体的情况,就说那姑娘家里,也是想着给儿子娶媳妇,所以难免就希望闺女的聘礼多一些,偏那姑娘自身条件很是一般,单单一个干活麻利显然不可能让她的身价提升多少。这一拖二拖的,听说今年都十八岁了,还没着落。
  等到了宁二河家,宁氏立马笑容满意的跟她二叔二婶并堂弟堂妹们热情的打了招呼,略作了铺垫后,她就问起了那姑娘的情况。
  宁家人祖传的精明也就是在宁氏她哥宁冬生身上落了空,可最起码宁二河还是很精明的,刚听了个话茬,就立马醒悟了过来。
  “咋了?想给你小叔子说个婆娘?”宁二河转了转眼珠子,他婆娘的娘家侄女条件实在是很一般,按说朱六郎就算行情不好,也不该拣这么一个矮胖的丑媳妇。男人嘛,可以容忍婆娘家境不好,甚至偷懒耍滑都无所谓,可模样太差的话……这里莫不是有啥问题?
  打死宁氏都没想到她二叔能精明成这样,她之所以急吼吼的跑回来坑娘家人,就是担心事情传开以后,六郎就真的要砸手里的。万万没想到,她二叔还是根据前头这些蹊跷,愣是猜了个七七八八。
  宁氏啥都不知道,她还笑着解释道:“六郎也老大不小了,我婆婆眼下也就只剩下这桩心事了,就琢磨着哪怕聘礼再多给几成,也该让六郎成个家。”
  “是这个道理,可那闺女也太拿不出手了吧?”宁二河回忆了一下自家婆娘那娘家闺女,穷不是原罪,丑自然也不是,可都那么丑了还要对方拿比正常情况下还要多的聘礼就有点儿丑人多作怪了。然而,他记得宁氏是见过那姑娘的,都清楚这个情况了,还这么说的话……
  略一沉吟,宁二河问:“你问过你婆婆了?可别把好听的话先的说完了,回头人家亲眼一看,哎哟,那真的是连亲戚都做不成了。”
  “肯定问过的呀!”宁氏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了,一叠声的夸着婆家有多厚道,朱母有多疼爱儿媳妇们,甚至还拿温氏举了例子,说这要是别家婆婆早就勒令朱大郎把温氏休了,哪像朱母对温氏那般宽容的。
  宁二河斜眼看她:“那还能不是因为你婆婆是后娘?”
  “话不是这么说的……”
  “得了得了,我就问你,早先听你爹说,你打算在镇上开铺子?有这个事儿吧?”
  听到这话,宁氏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是啊,铺子已经看好了,钱也付了,就想着回头找木匠收拾收拾,打算开个饭馆子。”
  “那缺人不?你看你妹子咋样?”宁二河指了指坐在自己身旁的长女,意有所指的问道。
  宁氏还是很精的,当下就猜出了她二叔的意图来。
  要说这宁二河家里吧,情况跟多半人家都不同,他本身娶妻晚,生孩子更晚。看宁大河家,长子都快三十岁了,就连最小的儿子都满十五了,可宁二河的长女却年仅十三岁,加上他前头生的都是闺女,最小的儿子跟宁氏生的灶台差不多大,虚岁也才九岁。
  “夏娘啊,你想想你爹当初为了给你哥凑聘礼有多难呢,家里所有的亲戚都借遍了,这才凑了个七七八八,勉强让你哥娶到了媳妇。我就想着,让你妹子跟着你做事,赚钱倒是其次,跟着你见见世面学点儿本事,回头就是嫁了人也受用,你说是吧?”
  宁氏想了想,就她如今这家底,倒还真不担心手艺叫人学了去,大不了以后村里办喜事请她堂妹去掌勺,她又瞧不上这点儿蝇头小利。至于她那买卖,本身最大的卖点就是焖肉,还是用贡猪做出来的焖肉。这就意味着,哪怕别人有她这个手艺,甚至手艺比她还强,依然抢不走她的生意。
  最最重要的是,这是为了朱六郎能娶到媳妇!!
  行吧,她豁出去了!!
  “我那铺子大概下月初正式开张,到时候就让妹子去我那做事。放心吧,我肯定不能叫她抛头露面的坏了名声,就去后厨做事,累是累了点儿,本事还是能学到的,工钱也少不了。”
  用谁不是用呢?她堂妹干活是挺麻利的,再说还能解决六郎的问题,这买卖不亏。
  “呵呵,我就知道夏娘心里惦记着咱们这些亲戚。那行吧,让你妹子送送你们爷俩。”
  见宁二河要送客了,宁氏忙提醒他:“那二婶她娘家侄女……”
  结果,宁二河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啥意思?这不是你要帮衬亲戚?我说夏娘啊,你就是要坑人也该坑外头人,咋能回娘家来坑人呢?你二婶那侄女是长得不咋地,可那也是好人家的闺女,哪儿能为了几两银子就把亲闺女往火坑里推呢?你呀你,我说大哥你眼睛抽抽了?倒是开口说句话啊,管管你家夏娘,没瞧见她坑人都坑到自家人身上了吗?”
  宁大河:……
  我能说什么呢?傻闺女哟,我刚才给你使了多少个眼色,你咋就没瞧见呢?
  “二叔!”宁氏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好家伙,她被宁二河坑了!!
  “夏娘你叫我一声二叔,二叔就要好好说说你了。这人呢,该精明的时候就要精明,咱们老宁家的人啥都吃,就是不吃亏。可你要坑人也该坑外人吧?就算你瞧上了你二婶的娘家侄女,那完全可以找别人当这个中间人,万一回头她日子过得不好,也怪不到咱们身上来。咳咳,当然喽,最好还是别坑亲戚,不然回头你二叔我也难做人。”
  宁氏斜眼看他:“说了半天,你就是不想趟这趟浑水?”
  “你也知道那是浑水?”
  “可甭管怎样,老朱家的日子过得好啊,嫁过去就是享福,这总错不了吧?”宁氏急急的辩驳道。其实,她也不是非要那姑娘,就是想着回头只要能逮个人交差就成。
  “那跟娘家有啥关系呢?再说了,享福……我咋没瞧见你享福呢?老朱家的媳妇哟,哪个不是累死累活的?你辛辛苦苦的摆摊儿赚钱,回头全给二郎和灶台花了,你享啥福了?还有那个四郎媳妇,见天的在猪舍里忙活,眼下天气越来越热了,猪舍啊,那味道多大啊,得多熬人呢?结果她赚的钱去哪儿了?就不说钱了,好处全叫别人得了,贡猪的牌匾也是给老朱家的,出去巡讲也是他朱四郎,还连累得跟娘家断了亲。对了对了,王家出了个举人老爷呢,老朱家得罪了他们,还不知道举人老爷回头会不会报复,你也悠着点儿吧,没事儿少往你婆婆那头凑,横竖都分家了。”
  宁氏:……
  深呼吸,再深呼吸。
  过了好半晌,宁氏才勉强开了口:“辛苦是辛苦了点儿,可这不是有钱赚吗?为了赚钱,辛苦一点儿又算个啥呢?这福气啊,还在后头呢!”
  “没瞧出来……我就寻思着,你没嫁人之前多好看呢,再看看你现在,都成啥样儿了?膀大腰圆的,这就是老朱家的媳妇哟!反正我是宁可我闺女回头嫁个家境一般的,也绝对不会让她嫁到这样的婆家吃苦头。你说你要是干个一两年,攒一笔钱咱们以后不干了,那是还成。可你会不干吗?真不知道老朱家喂你吃了啥,一门心思的干活赚钱。”
  宁二河连连摇头叹息,就连坐在一旁始终没开口的宁大河也下意识的打量着自己的闺女。话说回来,宁大河也觉得他闺女这两年丑了许多,还是他记岔了?他闺女本来就丑?或者是原本就丑现在更丑了?
  强烈的求生欲让宁大河最终还是没开口,只可惜了宁氏跑这一趟,就亏出去一个雇工名额,啥事儿都没办成。
  ……
  不久之后,朱母就看到了一个蔫了吧唧的儿媳妇回来了,跟方才那气势冲天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宁氏委屈巴巴的表示,事儿没办成。
  第086章
  连宁氏都办不成的话……
  这事儿大条了!!!
  朱母瞬间面色煞白, 假如说早先刘神仙的那番话犹如晴天霹雳的话, 那么眼下宁氏的话却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窟,彻彻底底的来了个透心凉。
  还是宁氏看情况不对,忙不迭的开口安慰道:“娘啊,好人家的姑娘是不大可能, 要不咱们找那种……守望门寡的?不然有点儿残缺的?家破人亡的?”
  明明是安慰的话语,然而朱母并未感受到些许安慰。
  望门寡是那种已经定亲尚未成亲时, 男方就过世了的。其实这种情况下,女的完全可以另行改嫁。当然, 就算是真正的寡妇也不妨碍再度改嫁,可想也知道, 一旦出现了这种情况,再嫁的对象会比原先的差上很多很多。
  残缺就更好理解了, 残疾人……
  至于家破人亡的……
  莫说朱母无法接受了,就连略慢一步过来的王香芹都无语了, 不是她歧视别人,实在是哪个当娘的能够接受自家好端端的儿子娶这样的媳妇?哪怕朱母早先说了不拘条件,可所谓的条件指的是女方的娘家吧?真要朱母接受宁氏所说的这三种,估摸着还真的挺不容易的。
  “那、那要不然……”宁氏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可她真的想不出其他法子了, 憋了半天只道, “不然回头再问问别人?娘啊, 我是真的没法子了。”
  朱母无力的摆了摆手, 让她赶紧滚蛋, 自己则脚步虚浮的回房歇着去了。
  宁氏苦哈哈的目送朱母进屋,转身就拉过王香芹去一旁说话了:“四弟妹啊,这事儿怪不得我,对吧?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可不是尽力了吗?她回一趟娘家带去了好多东西呢,还赔出了一个雇工名额,结果得到了啥?就得了她二叔的一通教训。偏生,他们老宁家那头就是习惯性的坑人,坑别人能成,坑自家人也就……反正就是自个儿能耐不够,被坑了也怪不得别人。
  甭管怎么说,她是真的尽力了呢。
  王香芹又能怎么办?略一思量,她只能勉强宽慰道:“横竖六郎如今又不在家,就算这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也该同他支会一声吧?”
  “是这个理,那就等等再说?”宁氏顿时高兴起来了,能拖就拖呗,兴许拖着拖着办法就想出来了呢!
  “那先这样吧。”
  妯娌俩合计下来的结果就是先这么着,毕竟仔细想想,六郎如今也不过才十八岁而已。哪怕乡下地头成亲的确普遍很早,可十八岁还没娶妻的儿郎也是有的。再一个,六郎还是读书人呢,读书人普遍成亲晚,好多上了二十才开始说亲,所以……
  应该也不是很着急吧?
  朱母怎么也不会想到,她那俩儿媳妇有多能耐,随便一商量就使起了拖字诀。当然,她这个当娘的肯定不会这么着,思来想去,她决定回头抽空再去南山集找刘神仙仔细问问。
  说起来,先前那次朱母是真的被说懵了,谁能想到呢?刘神仙重新开张的第一卦啊,尤其刘神仙先前还因为嘴欠吃了那么多亏、受了那么多罪,结果一回来就开大,竟然是丝毫都不收敛。也因此,朱母是实实在在的懵圈了,哪怕之后略有些缓过来了,她也不敢直接开口问个清楚明白。
  为啥?因为她不敢啊!
  仅仅是问个姻缘就直接开大,要是她再多问几句,谁知道刘神仙能说出什么来。当时那个情况,周遭好些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真要是说出点儿什么来,只怕六郎就真的要打光棍了。
  朱母闷在屋里将所有的可能都认真的思考了一遍,最后决定略晚几天再去找刘神仙,起码也要熬过再度开张那个热闹过程。这样的话,万一问详细的是好话,大不了她多出钱再让刘神仙当众说一遍,要是问出来的结果比原先还要更差,那就憋着,谁问都别说!
  打定主意后,朱母总算稍稍好过了点儿,盘算着实在要是不成,她还能给儿子买个媳妇,对吧?
  ……
  对比朱母的憋屈,其实温氏最近的日子才是真的不好过。
  说不好过都是客气的了,事实上,温氏早在几天之前就病了。
  生生的把自己气出病来了。
  这能怪谁呢?早先温氏去刘神仙算了命,结果自然是令她很不高兴,她也辩解过,也编排过一些关于刘神仙的坏话,可惜信的人不多,相反倒是有人让她认命,坦然接受事实。她自然是不愿意的,却也没有旁的法子。
  谁知,王大嫂也去算了命,还是格外神奇的官宦人家少奶奶命格,这不是搞笑又是什么呢?
  温氏带着报复的快感将事情宣扬得人尽皆知,又为了让更多人相信刘神仙就是个老骗子,她还拿自己曾经算过的命格做了对比。
  然后……
  王家贵亲上门。
  如果王大嫂真的就是少奶奶命,那她呢?
  温氏心态炸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当着王管家的面,强烈要求仔细调查清楚的根本原因。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王管家压根就没弄错,从秀水村到邻县,马车来回只需要一天。到今天,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旬时间,该查清楚的早就彻查完毕了。事实上,只有王大嫂一人耿耿于怀刘神仙的事情,王家其他人都在忙别的事儿呢。
  没有认错亲,王家真的有一门举人老爷的亲戚,还不算远亲,毕竟举人老爷的亲爹还在,而那位王老太爷跟王家阿爷是亲兄弟。
  多近的亲戚关系啊!
  最关键的是,眼下根本就不是王家要去攀附贵亲,而是贵亲主动上门让他们攀附。
  这两者的性质是截然不同的,反正王家是彻底发达了,更进一步的证实了刘神仙是有真本事的,人家只是嘴欠,本事那是杠杠的!!
  所以,温氏才会崩溃,硬生生的把自己气出病来。
  朱大郎倒是给她请了大夫,可人家大夫一看她这情况,连药方都没开,只叫她放宽心。可温氏只要一想到自己将来干啥啥不成,做一行亏一行,这心里还能好过?哪怕她知道再这么折腾下来,损害的是她自己的身子骨,那她也仍旧控制不住自己去想那些事儿。
  难受,憋屈,悲伤,不甘,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