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们提前将那位皇子的身份揭穿,那么,他自然可以拿着这个消息,让贾数再帮他做一件事。
贾数见贾代善迟疑的神色,立刻便猜出了他心底打算,当即冷笑一声:“若你不告诉我,这事儿可就完结了,日后不要再来找我。”
贾代善一愣,愈发踟蹰。
虽然觉得以他和太子两方人马,必然能靠着这个马夫,以及他们之前调查到的东西将人揪出来,但万一呢?想想他们之前,不也是踌躇满志,觉得一定能将那位皇子的狐狸尾巴揪出来?但耽搁了这么些年,进展却十分缓慢。
况且这个马夫虽然很可能指引着他们将人找到,但他毕竟是个下人。而下人的命从来不值钱,万一他出了什么意外……
因为贾数的话,贾代善一下子想到了许多可能。
贾数见他神情松动,猛地起身:“既然你决定了,我们便各凭本事。日后可不要来找我问情况……”
“等等……”
眼见贾数要走,贾代善急忙将她叫住。
贾数回头:“国公爷还有什么事?”
贾代善见她云淡风轻,似乎真没将他手上的信息放在心上,立刻下定决心:“你坐下,我又不曾说不告诉你我在江南调查的结果。”
贾数看了他一眼,对刚才的交锋彼此心知肚明。
她挑了挑眉,直接坐下,仿若刚才一切都是幻觉,什么都未发生:“国公爷,还请不要隐瞒。”
既然准备说,贾代善自然没打算隐瞒。
他想了想,让人到书房取了一个匣子过来,然后从里面拿出一张画像:“这人叫冯文,江南的所有事,都是他出面办理。”
贾数将画像接过,然后:“……这什么玩意儿?”
她抬头,有些不敢置信,“我记得那西洋素描的画法已经有许多人学会了,为何你这画像……”
还是之前的传统写意画法,就跟高中历史教科书上的历史名人似的,根本看不出那个所谓的冯文究竟长什么样。
贾代善之前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在看过贾数给他的马夫的画像后,心底也有些窘迫。
但这也没办法……
“这画像是一年前找人画的,当时画这画的人在江南,根本不会素描。”
要知道,这西洋的素描画法可是在江南之事彻底爆发后才广为人知,在此之前,根本没人瞧得上。
贾数叹气:“没其他信息了?”
许是觉得两方信息差了点儿意思,贾代善将冯文的个人信息说得十分详尽:“这个冯文,据说是巴蜀人士,是位年纪在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如今居住在京城。但那富商与胡耀忠仆,全是另一个叫做库温的人联系,我们也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个冯文挖了出来。”
贾数挑眉:“你们确定没有被骗?否则两年过去,一个住在京城的人,你们为何一直没找到?”
两年的时间,若这个冯文真的在京城,怎么可能找不到?
贾代善表情难看:“我们也有些怀疑,但……”
将这个消息查出来的人是跟他出生入死过的属下,他对对方的能力十分信任,相信他绝不可能将一个根本不存在人当做重大发现禀报给他。
贾数陷入沉思,看贾代善的表情,便明白这个冯文是肯定存在的,可究竟是哪儿出了错,会导致以荣国府加上太子的势力,都没能将这个人找出来呢?
“会不会是名字错了?”贾数迟疑,“比如这个人不是叫冯文,而是冯温?”
贾代善拧眉:“我得到的是冯唐易老之冯,文章诗词之文,不会有错。”
贾数有些茫然:“会不会是对方另取了个化名?”
她就是干情报这一行的,在需要近距离打探消息的时候,经常需要使用化名。所以,这个冯文,会不会也是化名?
贾代善摇头:“不会。我们也找过其他与这个冯文接触过的人,确认是同一个人后问过此人姓名,他们也都叫他冯文。”
就算是化名,当所有人都叫他冯文的时候,化名也成了真名。
第80章
贾数直到回了林家,还没想通这个叫做冯文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知道名字和年纪、性别,甚至老家,这很容易找啊——
先将京城内有巴蜀口音的男人找出来,然后排除不符合年纪的,剩下的再核对名字;或者先将叫冯文的男人找出来,然后核对口音,排除年纪。
怎么看,都觉得这并不难?
可贾代善一方找了一年多,仍是没找到这个人。
性别和年纪,贾数觉得不太可能弄错,那就只可能是名字与老家了——
名字可以用化名,口音可以改变。
贾代善说名字没问题,那就只可能是口音了。
“为什么不会是两个都有问题呢?”林如海奇怪。
两个孩子快五岁了,该启蒙了,所以这段时间林如海都会提前一段时间回家,就是为了与孩子培养感情,同时给两个孩子启蒙。
贾数看了旁边对她挤眉弄眼,却又在林如海回头的时候立刻“认真”描红的皮皮,嘴角上翘:“荣国公说没问题……”
林如海还有些存疑,贾数笑道:“荣国公派人是在江南查出这个冯文的,我相信荣国公的人绝对不可能只查了一个人,可这些人全都说那个人叫冯文,不可能出错的。”
要知道能到江南那地方去做官的,可全都是各大势力看好的心腹备选,两三年的时间,绝对有人回过京城,如果冯文这个人真的在京城,就凭贾代善与太子的本事,怎么也能从这些当官儿的人口中将人找出来。
“但事实就是,荣国公没找到人。”林如海笑笑。
贾数叹气:“是啊,没找到人。”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总不可能有人将他藏起来?”
贾数抬头:“藏起来?”
林如海想了想,说:“到了京城,直接留在自己府上当幕僚,不再以冯文这个名字行走。至于与其他人的接头,直接交给另一个人就好了。”
没接触过,自然就不会留下线索,其他人自然就找不到了。
贾数不是没这样想过,但冯文在江南的存在感挺高,并不像是直接退到幕后当幕僚的样子。
突然,贾数的眼睛亮了:“你说,会不会是冯文这个名字,一开始就不只属于一个人?”
冯文不是化名,也不是真名,而只是一个人人可用的代号。
只要是与江南那群官员接头的人,全都叫做冯文。甚至为了不让人发现异常,这些人的外表不需要有什么显著特征,但是可以在年龄、口音上面做手脚——
比如,所有人的年龄差全在五岁以内,还都故意去学同一个比较好分辨的地方口音。
或者还有身高。
这些人被挑选出来负责某一位或几位官员,因为外表没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他们形容这些人的时候便只能从身高年龄口音等方面着手,关键这些人还用着同一个名字,最后出来的形象自然成了同一个人。
既如此,这个冯文就没什么作用了。
贾数有些丧气,看来这趟荣国府之行没什么作用。
遇到这种事,林如海与林母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林如海拍了拍她的手:“那个车夫肯定能找出来的。”
贾数只能点头,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埋头描红的皮皮突然抬头,咧嘴对着贾数笑:“哭哭,哭哭……”
“嗯?”贾数扭头看着皮皮,“皮皮你在说什么?”
“麻麻,为什么他也叫哭哭?”皮皮撇着嘴,不高兴地看着贾数。
贾数有些懵:“谁叫哭哭了?”
一旁的林母也有些茫然:“皮皮,你什么时候改名儿了啊?”
皮皮是小名,林宪是大名,这个哭哭是什么鬼?
贾数猛地扭头看向林如海:“如海?”
哭哭这个名字,除了贾数身边的丫鬟与几个奶娘,就只有林如海才知道,丫鬟和奶娘可不敢拿这个小名儿在皮皮耳朵边念叨……
林如海笑了笑,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若桑,为夫只是教孩子认字的时候,见到这个字,顺嘴提了一句他差点儿就叫‘哭哭’了……”谁知道这小子记性这么好,直接记住?
林母:“……哭哭?”
贾数只觉得身子一僵,有些不敢回头去看林母。
“还好你把小名儿给改了。”林母面带微笑,但贾数与林如海听着,总觉得这话带着一股子让人脊背发凉的寒意。
贾数默默坐到珠珠身边,直接将她抱到自己怀里:每当这个时候,就觉得自己生了两个大宝贝。
林母看着贾数的动作,顿时哭笑不得。
她转头,狠狠剜了林如海一眼:“都多大人了,嘴上还没个把门儿的!”
贾数附和:“没把门儿的!”
林如海不敢置信地转头看贾数:“若桑……”
皮皮突然来了句:“就是!”
林如海猛地低头,对上皮皮眨巴眨巴的大眼睛,两只手动了动,只觉得有虫子在咬,痒得不行。
偏偏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的珠珠觉得有趣,也跟着重复:“就是!”
林如海:“……”如果不是母亲就在旁边坐着,他非得给两个孩子来一顿竹笋炒屁股!
一家人笑闹一阵儿后,贾数冷静下来,这才将皮皮口中的“哭哭”想起来:她刚才并未说起哭字,但那接触富商与胡耀忠仆一家的人,却叫库温。
又过了一段时间,林管家那儿有了好消息:“太太,我们在城南文家,找到了那个马夫。”
“城南文家?”贾数挑眉,“是做什么的?”
林管家摇头:“不知。从文家邻居口中打听到,这家人共两个兄弟,但老二文喾前些年说要到江南做生意,一直没回来;老大文丰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每日出门时间都不固定,也没个正经营生。”
“对了,这个文家与崔岩家的宅子紧挨着,是邻居。”
贾数眯了眯眼:“邻居?”
“是!”
看来这个文丰,就是指派崔岩的人了。这次若不是那个马夫,说不得他们根本不会怀疑这个文丰,毕竟他们一直以来就是邻居,就算那文丰时不时到崔家串门儿,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自然也不会有人怀疑这个文丰与皇子有什么关系。
但这个文丰究竟地位如何,还需要仔细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