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网住了片片阴云,不让天边的冷月露出细微的光亮。
慕星每走出一步,都在朝着那无尽的黑暗靠近。
身上的温热被寒冷的气息一点点吞噬,她打了个寒颤,眼皮半掀,望见了一道身影。
走到魔宫出口的时候,慕星发现奕承已在这里等待她到来。
他的衣袂随风而起,如蝶舞动,整个人也似是一阵黑色的风,稍不留神,便会消失在无边的夜幕中。
“等很久了吗。”她小跑几步,赶紧到他身边去。
“只比你快了一步。”他低眸看了她空荡荡的腰间,递给她一把长剑。
“给我的?”那一瞬,她的眼中闪过一道欣喜,快速的接过来。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声音冷冽。
“这把剑曾斩杀千万妖魔,煞气极重,有了它,寻常妖魔都无法近你的身。”
“这么说,这把剑曾是你的佩剑。”她复而抬眸对上他的眼睛。
“我没用过几回。”他率先避开了她的眸光,语气冷淡,“你若不喜欢,那就换一把。”
“喜欢,我喜欢。”她将剑抱在怀中,琢磨了会儿,又小心翼翼的问他,“这回我们应该可以出发了吧,这天……不会再下雨了对不对。”
可别她才踏出一步,雨就又来了。
“不会。”他深邃的眼瞳微动,似是在盯着某一处看,“魔界很少下雨。”
慕星闻声动了动唇角。
那她还真是幸运,才来了两日就赶上了一场。
奕承提着灯笼走在慕星的身边,陪她一路走到了暗夜林的入口处。
林子里时不时传来诡异阴森的声音,脚下的土地也因淋过一场雨而变得寸步难行。
慕星鼓起勇气,先他一步走进林中,四处张望时留意着各处的情况。
奕承向前一步,与她并肩同行。
她就像是来挖宝的人一样,仔仔细细的走过每一个地方,不管有没有东西都要多看几眼。
奕承一开始还会耐着性子等她,等到后来,就直接将她拎走,还警告她没有事情不要叫他。
慕星十分委屈:“……”你不是说你不会出手的吗。
走了许久,她发现这林子不过是气氛诡异,实际上连一只妖都看不见。
除了奕承和她之外,她没有在此处见到任何其他的存在。
哪怕是上次栀念和玄越被困住的地方,这回亦是空空如也,被虚无的黑暗所填满。
她不死心的查探了半天,结果还真只是散了个步。
走完整个暗夜林后,奕承将双臂抱在身前,百无聊赖的看着她。
“你已看到你想看到的,该回去了。”
“好吧。”她的语气中带了些惋惜,艰难的迈出了第一步。
忽然间,慕星体内的毒性发作,眼前猛地变得一片漆黑。
这回是彻底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步下一个踉跄,摔进奕承怀里。
他下意识伸出手,动作温柔的扶住了她。
灯笼“啪——”的一下落地,陷进泥土中去。
握住慕星手腕的那刻,奕承发现她的脉象不仅很乱,还和他毒性发作时的脉象极为相似。
不会错的。
她中了和他一样的毒。
但还不太深,很明显是刚植入身体不久。
奕承神思出走一瞬,双眉狠狠压了下去。
“你这是……”
“我服下了和你相同的毒,在帮你试药。”她轻手擦去了唇角的血,仰头服下了解药,“现在,我为你做完一件事了。”
恍惚间,奕承心口的那处温热剧烈一跳,隐隐被她触动。
一开始,他就没奢望过她会兑现诺言。
但此刻,她却因为他在受苦。
这种感觉很微妙,也很奇怪。
他微微的攥紧了她的手,凉凉地扫了她一眼,冷声道:“我不需要你做这种事。”
“这是我自己的想法,我从一开始就答应过你,会想办法为你解毒。”她有些沮丧的低下头,眼看着灯笼里的光越来越微弱,“但我好像失败了。”
有那么一瞬,她曾以为自己可以帮到他,可以让他不再受这样痛苦的折磨。
若非为了任务,她断无可能再踏入魔界一步,更不会前来见他。
但为什么,此刻自己的心却有点难受。
“这样很好。”奕承放开慕星的手,不再看她,“你该为此感到庆幸。”
若她成功了,夜魇定是会将她的血当作药引,直到他完全康复为止,夜魇都不会舍得放过她。
“我想帮你。”她堪堪稳住了身体,“你生气了吗。”
生气?他没有理由那样做。
下一瞬,奕承抬手将她打横抱起,声音冷的像冰。
“我送你回去。”他说。
就在他们离开的那一刻,遽然间,一道黑影出现在他们的身后,悄无声息的——
与慕星的影子重合。
将慕星送回房间后,奕承转而来到了夜魇的房门外,锋利的剑气将门瞬间劈成两半。
他走进去,目光薄凉。
“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推动的。”
“是我怂恿燕瑟,劝说她和慕星为你试药。”夜魇放下手中的药瓶,表情认真,“她们两个的血液很奇特,若能为你所用,很快你身上的毒就会被化解。”
“谁让你做这种多余的事情。”他一步来到夜魇面前,手指紧攥出声响。
“你生气了?”夜魇散漫的勾起唇角,冷笑起来,“你不是一向漠视生命的吗,现在她只是为你服了毒,你就不愿意了。”
“还要我提醒你一遍。”夜魇眸中无惧,字字用力,“你之前是什么样的人吗。”
孤寂的黑夜之下,奕承早已麻木的内心再次被利剑用力刺痛。
夜魇的声音,穿过冰冷的晚风,扎进他的耳中。
“能够亲手杀了自己母亲和弟弟的你,也配拥有在乎的人吗。”
第50章
“你给我好好躺着。”燕瑟强行将要起身的慕星按回床上,指尖握在她的手腕上,眉头紧锁。
“我真的没事了。”她微微抬了下头,又被燕瑟用手指抵住额头推了回去。
燕瑟满目皆是担忧,怎么说不肯让她起身。
“你若没事的话,奕承为何会抱着你回来。”
“这你得去问他本人。”她被迫平躺在床上,回忆一瞬浮现在眼前,“我走的好好的,他突然就把我抱起来了。”
“这么说还是他做的不对了。”燕瑟扬了下眉。
“话也不能这么说。”慕星挥了挥空闲的那只手,唇角无意识的弯了弯,“毕竟如果没有他的话,我也没有办法安全的回来。”
燕瑟微一垂眸,不动声色在她身上刺了一针。
“你也知道魔界很危险吗,那你怎么还往外跑,我还以为你是赶着去送死呢。”
慕星:“……”我的任务就是要作死,你这么说也没毛病。
没等她回答,燕瑟已拔出那根针,从她身边站起:“算了,我去给你熬药,你给我好好躺着,不许乱跑。”
“我躺就是了。”她乖巧的闭上了眼,缓缓的摆了摆手。
“你能做到才行啊。”燕瑟叹了口气,疾步走出门外。
燕瑟前脚刚走出房间,一道黑影马上就从慕星的影子中剥离出来,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一头撞进了她的身体当中。
陡然间,慕星心绪不宁的转了转头,手指扯在被子上,呼吸被一瞬收紧。
很快,一片漆黑的景涌在她眼前。
她的身体被迫钉在原地,忽然间,在那片黑暗中看到了奕承。
慕星微微晃了晃神,想要开口唤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她像一个旁观者,只能目睹事件的发生,却无力做出改变。
在她的注视下,奕承走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后,薄唇轻启,唤那个人:“容梁——”
容梁闻声垂了下头,转过身来,笑着对他道:“哥,你来了。”
他身着一身黑色长袍,面如冠玉,眸中寒气四溢,语气中带着几分疏离。
“你特意找我来,是想说什么。”
“我记得哥之前和我说过,对于我所拥有的一切,你都想要得到。”容梁面带笑容走近他,猝然脚步一停,每一字都如坚铁敲击冰面,“你想成为我。”
他眼帘微垂,瞳中情绪未明。
“我这句话的意思,你真的理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