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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景西仰着头,“那褚远哥哥你说说盛多多怎么了?”
  本以为褚远这块冷冰冰的石头不会回答,褚景西就随口这么一问,褚远却转头看了眼那卷毛小子,眼中泛着黑沉沉的光芒,眉头蹙了下,说道:“盛多他在家并不受宠。”
  同他一样。
  褚远点到即止,慢慢往后走,走到最后一个座位上坐定,撑着下巴无意义地看向前方那抹孤独狼狈的小背影。
  矮团子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恍然大悟插嘴道:“哇,这事儿我知道,还记得我们刚进宫时褚远哥哥和盛多打过架吗?就是因为盛王府传出他是小野种,是小怪物,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盛多才被人欺负的!”
  矮团子妹妹躲在哥哥背后探头偷看聂琥哥哥的后脑勺,眼里泛着光亮,她弱弱道:“那、那盛多好可怜啊,一定是被他哥哥欺负了,还是我哥哥好,大哥和小哥都不欺负人……”
  矮团子回头敲了敲妹妹的脑袋,强调:“我比大哥好!”
  怂团子缩了缩肩膀,“……小哥比大哥好。”她偷偷补了一句,“可是、聂琥哥哥比大哥小哥都好。”
  褚景西捂住嘴巴,“聂琥哥哥,那盛多真的被他大哥打了吗?”
  “听说……盛王有两个儿子,大的那个比盛多大两岁呢!”
  “嘁,才两岁而已,盛多肯定打得过的,他跟褚远哥哥一样厉害!”
  越来越多的团子围过来加入讨论,团子们叉着腰义愤填膺,气得不行。
  这个年纪的团子们一颗心红嫩嫩的,所见所识非黑即白,大都天真赤诚,极为讲义气。
  哪怕他们内部各有各的烦恼和小团体,可对外他们就是一体的,看见自己人被打了,能不生气?
  是,他们是嫉妒过盛多多同学,因为先生抱过他,还亲过他,他们嫉妒死了!
  然而他们能嫉妒他,甚至曾暗戳戳计划想揍这个家伙(虽然揍不过(摊手),但是却绝对不能容忍他被外面的人欺负了,那样不是显得他们很弱?
  他们要是很弱,岂不是要丢了先生的脸儿?先生的脸怎么能乱丢呢?照着这个逻辑,团子们绝对不愿意承认自己很弱,弱到自己人被人欺负的地步!
  众团子杵着下巴讨论了一圈儿,各有各的猜测,但都一致认为只有盛王府那个鬼地方才能使盛多多同学吃瘪。
  盛多多小魔王平时在学堂里多威风啊,一战成名,哪怕平时不说话存在感低落,也没有团子轻易敢招惹他,就连虎团子这个刺头也一样。
  他又穷又没去处,每天都是宫里和盛王府来回,不是在宫里被人揍了,那肯定是在盛王府了。
  “听说盛多他哥哥盛鑫嚣张得很,经常作弄盛多,以前小野种小怪物的称呼就是从他嘴里传出来的。”
  “对,我知道,上次我祖父过生辰盛鑫也来了,他当众说过盛多是小野种,根本不配做他弟弟。”
  “嘘,小声点儿,别让盛多听见了,他会难过的。”有细心的女团子提醒道。
  实际上整个学堂就那么点儿大,盛多独自趴在前排的桌上一动不动,他们在后排叽叽喳喳讨论,气狠了还控制不住音量,是个人都能听见。
  但卷毛团子依然一动不动,眼睛看向学堂门口,绿眸黯淡。
  褚景西小团子虽然和卷毛团子闹过小矛盾,但那是过去的事情了,先生教过他们要团结互助,他们是一个大家庭,是一个团体!
  盛多和他多像啊,都没有母妃疼,还被父王厌弃,褚景西最是感同身受了,以前要是没有皇嫂嫂救他,他现在就是一颗死团子了。
  被其他团子科普了盛多多的情况,褚景西气红了眼睛,推开挡路的团子,气哄哄朝着盛多那走去。
  手臂被推了一下,盛多无动于衷,连眉头都不动一下。
  褚景西凑过去,在他耳边轻声喊道:“盛多!”
  见他仍然不说话,褚景西更气了,一定是被人欺负坏了盛多才这样不愿意说话,盛多真是太可怜了!
  “盛多,你还好吗?”
  “盛多,你是不是被你哥哥打了?!”
  “盛多你说话啊?你到底怎么了?”
  褚景西不太敢摇晃盛多,哪怕盛多现在看起来是一只落魄不堪的团子,脸上青青紫紫,一头卷毛也乱糟糟看起来就萎靡得很,褚景西仍然有些悚他。
  但越是这样,他越生气,这么厉害的盛多都让人给欺负了!
  他只能靠着一张嘴巴不停说,企图得到回应。
  “……”
  其他团子互相对视一眼,也慢慢围了上去,将盛多的座位围得水泄不通,七嘴八舌问他是谁欺负他了。
  却没得到回复,直到虎团子一个耐不住凑了上去问:“盛多多,你这个胆小鬼,是不是不敢说啊?你说啊,说了我们一起帮你报仇!呸,盛鑫算什么玩意儿啊,我一个能打他十个!”
  他壮实的一颗团子将最后一个空缺位置给堵上了,挡住了盛多看向门口的视线。
  盛多突然出声:“让开。”许久不开口,稚嫩的嗓音有些沙哑。
  正巧此时上课时间到了。
  聂珑踱步进来,见团子们都围在前排,“都围着做什么?还不回座位?”
  熟悉的清雅温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团子们眼睛一亮,纷纷惊喜转头喊:“先生!”
  “先生来了!”
  “先生,先生快过来,盛多他被人揍了,您快过来看看啊!”
  团子们仰着头看着先生一步步走进来,眼里闪耀的光芒比任何一刻都亮,聂珑被他们看救世主一样的眼光看得有些奇怪。
  团子们自觉让开,留出一条道来,聂珑这才看清了里面趴在桌上的团子。
  聂珑记得昨日下课时,小家伙还好好的,哪怕面无表情但瞧着还挺高兴的,身上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一头卷毛也打理得很干净。
  可是这会儿,卷毛团子趴在桌上,绿眸黯淡无光,小脸上青青紫紫,似是被人狠狠打过一样。
  他看见聂珑进来,眼睛里划过一丝亮光转眼即逝,他勉力坐直了身体,双手乖巧地放在桌上,抿着嘴。
  聂珑心里刺痛了下,快步走过来,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仔细地避开了那些伤口,怕按疼了。
  “多多,谁打你了?”
  轻声细语的关怀声在耳边响起,盛多抬头,看见先生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露出的关怀、紧张、疼惜,他忽然鼻子一酸,连忙垂下眼眸。
  他咽了咽嗓子,嗓音沙哑细小:“没、事。”
  聂珑挥退了旁观的团子们,伸手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旁边,一把将他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拍了拍团子的背,哄道:“乖多多,你以前答应过先生什么事?”
  卷毛团子小身子僵硬,坐在先生怀里,坐如针毯,他沉默了好一会儿,道:“不打架不闹事,有事要找先生说。”
  “所以……盛多多小朋友你要违背你的诺言吗?那这样先生会很难过哦!”
  怀里的小身子一紧,突然伸出了两只小手捧住了聂珑的手,仰头一字一顿坚定道:“多多说,不难过。”
  聂珑注意到他眼眶红红,再一看放在她手上的那双小手手指头和手心伤痕累累,却没有喊过疼。
  还因为害怕她难过,鼓起勇气坚定安慰她。
  聂珑喉间似是被哽住了,将他头按在怀里,伸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揉了下,好半晌了才能出声,“先生不难过,不难过,多多不愿意说就不说了,乖,乖……”
  她一连说了好几声乖,平时温软的嗓音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鼻音。
  盛多低头目光落在自己衣服上,那里刚刚落了点点斑驳的湿润,他忽然魔怔了似的,伸出小手,掌心向上,一滴晶莹水珠落在他掌心上。
  盛多回过神来,合上了手掌,紧紧握住,像握住了什么珍贵宝物。
  褚稷早先就将青羽卫的半张令牌交在她手上,聂珑手下很有些能办事的人。
  一堂课还未下,发生了什么事已经一五一十地放在聂珑案桌上。
  她越看脸色越差,眼里首次带了怒火,哪怕上次被安王妃那个泼妇胡搅蛮缠也没这样生气过。
  聂珑打了个手势叫团子们安静些,走出去,对小路子吩咐道:“去告诉皇上,盛王大公子打坏御赐之物,且有不尊狂妄之言,问他如何处理?”
  学堂里,盛多摊开包扎好的手掌心,愣愣地看着手心,那里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什么都看不见。
  他依稀能感觉到眼泪落在那里的温度,有点热,有点凉。
  盛多满足地勾起了唇角,又觉得自己这样很卑劣,他怎么可以因为先生掉泪而高兴呢?
  他果然……太坏了啊。
  第62章
  盛王刚下了朝人还没走远就被小太监喊住了,“盛王爷,皇上命您御书房觐见。”
  他顿了顿,眉头皱了下,问太监皇上可有何事?
  小太监公事公办道:“奴才也不知道,您还是快些去吧。”
  盛王不知为何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盛王免礼。”
  褚稷看了眼案桌上的信件,回忆了下盛王那个小崽子的样子,他对那绿眼睛小崽子印象不算深,前世毫无印象没听过这人,而这世那崽子阴差阳错有幸送进宫到他家宝儿学堂里读书,他才知道有这么个人。
  仅有的几次见到那小崽子都是安静黏在他家宝儿旁边,一双绿眼睛看人时都带着防备,以褚稷的眼光来看,那小崽子没聂珑想象的那么脆弱,就像一匹小狼崽,盛王恐怕看走眼了。
  他也不提那些,照着宝儿的话说:“听说,你家大公子将朕赏赐给盛多的砚台打破了?”
  小安子适时上去道:“陛下,听说盛王府好些下人都看见了,盛大公子还扬言这是块破东西,他不稀罕咧!”
  “哦?盛王可有此事?”
  上面君王主仆两人一唱一和,听得盛王冷汗淋漓,他跪了下来,以额伏地,“臣失察,并不知晓此事,还请皇上恕罪!”
  “朕听闻此事尚有些惊讶,盛爱卿又怎会是欺君罔上之人?”
  盛王一听这句话,又接连磕了几个响头,实打实地跪在地上磕,额间有些青紫。
  他心里沉甸甸的,皇上这话看似相信他,实则这话是在给他定罪了,欺君罔上……最低一个杀头之罪!
  “你教出来的孩子是何品行你应当更清楚,朕命你回府自查,若无事将朕御赐端砚交出来核对自证清白,若此事当真,朕少不得治你一个教子无方家风不正之罪。”
  盛王回到家中,盛王妃正躺在贵妃椅上让小丫鬟捏肩捶背,见他大步冲冲进来,奇道:“今儿怎么回来晚了?”
  “鑫儿在哪儿?”
  盛王妃听他口气不好,连忙站了起来,挥退丫鬟,“王爷找鑫儿干嘛?他还在先生那上课呢!”
  盛王刚喝了杯茶,见她凑过来想坐在他腿上,不知为何心里冲起一股无名之火,将茶杯往她那方向摔了过去。
  茶杯落在地上啪的一声,盛王妃吓了一跳,直拍胸口,“王爷,您今儿到底怎么了,一回来就冲妾身发火。”
  盛王一张脸黑沉,转头吩咐小厮去将大公子喊来,“让先生先回去,这两天不必来上课了。”
  “是,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