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他初听时,有掩不住的震惊。
不过,很快这种震惊就被当年国师的话所打破。
在大齐,居住在摘星楼的国师,可谓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历代国师地位尊贵,只在帝王之下,与储君持平。且每代国师只收一个嫡传弟子,即为下一代的继承人,所以历来国师一脉都是单传。
他们虽不参与朝政,终年只呆在观星台上占卜星象,不问世事。
但只要其走出摘星楼的门,就意味着有大事发生。不是帝位更迭,储位动荡,朝堂动乱,就是民间出现了百年不遇的灾情祸乱。除了上述的情况外,就只有更换国师,需要举行继任典礼时,其才会出现在朝臣眼前。
最重要的是,每次从历任国师口中说出的预测,都会成为现实。
所以每任帝王对国师的话都是深信不疑,天和帝自然也不例外。
虽说,在一开始,他不明白一个女孩如何能有助国运,让这天下兴盛起来。但就冲着女孩的降生,能让京城和江南的旱灾得以解决,就足够让他喜欢这个孩子了。
国师让他慎重以待,所起对于眼前的孩子,他从来都是极为上心的。
他为眼前的孩子延请名师教导,将她当作一个男孩子教养着。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的内心是矛盾的,他既有些期望女孩会给他不一样的惊喜,又觉得不太可能。
毕竟,一个女孩,一个千娇百宠长大的世家女孩,他见过的太多了。
这些女孩长大后,也许能掌控后宅,甚至执掌后宫,但却没有几个人能够走向朝堂。一来是她们的野心不够,二来是她们的见识太少,能力不够,眼界太窄。
就比如像他后宫的嫔妃,每一个的心机和手腕都高明的很,但她们却只能着眼于这后宫的一小片地方。就算将眼光放向朝堂之上,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和家族,从没有真正的想过这天下,这万民众生。
所以,在一开始,他就让女孩如同男孩一般启蒙,让她进入崇文馆,为其特意请了张博钧为其讲学。所学的内容,也都是按照皇子的标准。他想让女孩从一开始就明白这天下的广大,拓展眼界,不拘泥于后宅之中。
所幸的是,女孩似乎从没有让他失望。她愿意并且十分喜欢去学习那些繁重的课程,她能让张博钧在短短三日的时间就承认其为自己的弟子。
这一切,就是那些男孩子也很难做到。
而今日,她所讲得这些话,却又再次震惊。
他能感觉得到,眼前的女孩是真的是不同的。
对于眼前展现着敏锐的政治天赋的女孩,他是期待的,却也认为是理所当然的。
国师的批命,从来都是真实的。
他甚至有种预感,这只是个开始,眼前的女孩在以后会给他带来更大的惊喜,给大齐带来前所未有的改变。
沈皎在说完后,看到眼前的天和帝就这么望着自己,久久无言,双手紧握成拳,心中愈发忐忑不安。她不知道眼前的帝王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态度。
就在她感觉到自己快按捺不住自己紧张的心情时,天和帝的声音终于在这寂静的殿中响起。
“不要害怕。”天和帝看着女孩紧张的样子,轻声安抚道,“朕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只是朕没有想到,元嘉这么小,就已经能想得如此深远。”天和帝语气舒缓地说道:“有些意外罢了。”
“你刚刚提出的那些问题很对,其幕后的原因也正是这件事情的真相所在。”天和帝抚摸着女孩的头,继续说着:“至于真相到底如何?”
说道这,天和帝沉吟了一下,不过很快似乎就下定了决心:“你若是想知道,朕可以派人告诉你。”
听到这句话,沈皎的眼睛都亮了,她实在是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
看着女孩期待的眼神,天和帝莞尔,语气有些郑重:“不过,在知道这些之前,朕会先让人给你讲解大齐的官制和浅显的朝局,等你明白这些,朕才会让人告诉你真相。”
“嗯,元嘉一定会很快学好的。”沈皎知道,依照她现在对朝局和官制的了解,就算告诉她真相,她也不会完全明白这其中的利害,也不能领悟天和帝很多举动的意义所在。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句话,对于现在的她最是适用不过。
天和帝看着女孩一脸的认真和决心,倒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摸了摸女孩的脑袋。
其实,让女孩学习这些,也是对其的考验。若是女孩学不懂这些,或是不愿学习这些,那她是没有资格去知道这些真相的。
与其这样,还不如做个普通的闺阁女孩对她更好。
只希望,女孩不会让他失望。
之后,天和帝又揉了揉女孩的头,便起身回紫宸宫去了。
在天和帝走后,沈皎趴在床上,感到心中一松,无声地笑了。
她现在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么多天以来的担忧和谋划,她终于在今天迈出了第一步。
她知道,她已经改变了自己在天和帝心中原有的印象,只要她肯努力,她的未来和生命将会为自己所有。
紫宸宫
天和帝回到宫中后,便看到暗隐已经在里面等着自己了。
“有什么进展?”
“西南传来消息,对于王家和西南官员的情况基本已经调查完,现在只剩待梁国公将西南的军事状况查清。”说完,便将手中的折子呈上:“这是所有调查出的结果,请陛下御览。”
天和帝将折子拿到手中后,还没来查看,便被暗隐接下来的话,吸引了注意。
“臣昨日逮捕的禁军中的奸细已经招供。”暗隐躬身接着说道:“和他一同被派到大齐的另外九人,他只知晓一半,这些人的名单臣也附在了折子中。”
“据他所说,剩下的那几个人的下落,只有他们在京中的首领才知道。”
“此人是谁?”
“新任翰林学士吕安。”在大齐,翰林学士负责随侍皇帝,草拟诏令。虽然只是从五品,但其非常人可以胜任,可以说,每任的翰林学士都是皇帝培养和提拔的人才,也是其信任的人。
如今,出现这样的结果,可想而知,天和帝会如何愤怒了。
不过,天和帝如何沈皎不知道。她现在享受着来自皇后的关心和疼爱。
第48章 消息
兴庆宫偏殿
一袭紫色宫装的皇后正搂着怀中的女孩轻声安慰,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关爱之情, 温柔而慈爱。看着女孩比平日里还要苍白的脸色, 和怀中比前几日更加消瘦的小身体, 她的心中止不住的难受,她是真心疼爱眼前这个乖巧可爱的女孩。
赏花宴上被告知女孩病危时, 她心中一颤,当时便想和淑惠长公主一同前往紫宸宫的。可奈何,她身为后宫之主,这赏花宴还未结束,她不可能将朝中重臣的家眷抛在宴席上直接离开。
她心中焦急, 只能以最快而不失礼的时间完结这次的赏花宴。
之后,她前往紫宸宫求见,却被天和帝告知女孩已经没有危险,但需要静养,被挡在了紫宸宫的殿门外。她虽然着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返回凤仪宫中。
接下来的两日, 刺杀的消息传遍宫中, 她忧心更重, 可天和帝依旧不允许旁人去紫宸宫中探望。虽然从太后口中知道女孩平安的消息后,但她依旧想亲眼见到女孩一眼。
她看着女孩乖巧地趴在自己的怀中,对自己十分依恋的样子, 心中更为柔软。
抚摸着女孩的后背, 碰到伤口上被包扎起的突起, 猛然想到自己来这最重要的目的之一。
沈皎看着茴雪手中和上午她三哥拿出来的一模一样的白色瓷瓶。
“茴雪,将雪玉膏拿出来。”皇后对着自己的侍女吩咐完,便温柔的和趴在自己怀中的女孩说道:“这是我娘家的秘药,应该对你的伤口很有疗效。”
“一会儿,让太医看看适不适用。”皇后嘱托着。
“谢谢皇舅母。”沈皎将自己的脑袋从皇后温暖的怀抱中抬起,真诚地道谢。
“今天三哥来时,也带进来一瓶雪玉膏,说是赜表哥送给元嘉的。”沈皎觉得自己这出现的第一瓶雪玉膏的来历,还是和皇后说一下的好:“元嘉很感激赜表哥的关心,等元嘉回到崇文馆后一定亲自道谢。”
对于卫赜的关心,她还是真心感激的。
皇后听到怀中女孩的话,心中不禁有些讶异,她倒是不知自己这个嫡亲的侄子何时与旁人这般亲近和关心了,连家中的雪玉膏都可以拿出来送人了。
这雪玉膏所用的药材珍贵,制作的工艺复杂,就连卫家一年所得也不会超过五盒。其中大部分都给了身在前线的卫渊,便是她这里,有时也是两三年才会得到一瓶。
她是真心疼爱眼前的女孩,将她当作自己的女儿般,才会将这药膏拿出来。
对于卫赜,她这个当姑母的肯定比外面的人,了解得多。看似谦谦君子,待谁都亲近和善;实则最是冷清不过,这世上能让他放进心中真正关心的没有几个。
而他能将雪玉膏送给怀中的女孩,可见是真的将人放在心中了。
这倒是让她有些侧目。
据她所知,卫赜与元嘉相处的时间绝对不超过十日。
如此短的时间,就这般关心,这可不想像她这个侄子的性子。
“他是你表哥,哥哥关心疼爱妹妹都是应当的,特意去道谢倒显得外道了。”虽然不知卫赜心中的想法,但皇后莫名的觉得卫赜应该不喜欢女孩对他郑重的道谢:“日后你们相处时更加亲近些,真心关心便好了。”
沈皎应承着皇后的话:“元嘉听皇舅母的话,一定会真心待赜表哥。”
都说“一表三千里”,虽然卫赜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这个表哥离得有些远,但是自她第一次见到卫赜,他就对自己十分关爱,真心对待自己的人,她也会真心对他。
不过,道谢还是要的,这是礼数问题。可既然皇后已经这样说了,她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反驳皇后。
之后她又在皇后温暖的怀抱中撒了会儿娇,便听到一个内监走了进来,躬身行礼后,对着皇后道:“皇后娘娘,太后有请,请您现在就过去。”
“知道了,本宫这就去正殿。”皇后对着内监摆了摆手,示意其退下。
之后对着怀中的女孩温柔的说道:“你安心养病,皇舅母有事不能你了。明日再来看你。”
沈皎将身子从皇后怀中移开,看着皇后正温柔慈爱的嘱托着自己,心中很是温暖,“元嘉一定听皇舅母的话,安心养病。明日皇舅母要记得前来看元嘉。”
看着女孩期盼,亮晶晶的眼神,皇后点了点头,再次许诺
之后,便在宫人的服侍下,离开偏殿,脚步匆忙地前往兴庆宫的正殿走去。
她知道,谢太后在这个时间让人请自己前去,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想到这两日谢太后要求清查宫人的事情,她的心中有些不安。
她是这大齐的皇后,凤印和管理后宫的权利都在自己手中,若是这宫人出现什么问题,她终究难逃治下不严的罪责。
等她到时,兴庆宫正殿中寂静无声,谢太后高坐在上首的凤座之上,下方跪着三名捆绑起来的宫女,其中一人,还是她认得的,凤仪宫二等宫女青碧。
她进来后,赶紧恭敬地对着谢太后行礼:“儿臣见过母后,愿母后长乐无极。”
“起来吧。”听到皇后的请安声,谢太后没有为难,直接叫了起并指了指左下方的座位说道:“坐下吧。”
“儿臣谢母后恩典。”皇后起身走到座位上坐好后便听到谢太后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凌厉。
“下方跪着的这三人,其中的一个想必你也认识,至于另外的两人,则分别出自兴庆宫和东宫。”谢太后面色冷然的看着眼前的三人,一双因上了年纪而浑浊的眼睛中,此刻带着无尽的怒火和杀意,“通过调查,她们都是滇王室培养的刺客。”
谢太后的话一字一字地落入皇后的耳中,她听完后,赶紧起身跪下请罪:“是儿臣治下不严,请母后责罚。”她从没想过,在她治下的后宫中会出现三个刺客,不,应该说是四个。刺客春兰已经死去。
出现这样的事情,她难逃罪责,便是夺了她的凤印都不为过。
谢太后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请罪的皇后,心中知道倒也不能全部怪罪眼前的儿媳,她说是调查出来的,但实际上却是暗卫审讯出的结果。只单凭明面上的调查,这三人的背景和平日的行为并没有任何问题。
她知道,就是她执掌后宫,也不会发现什么。
“起来吧,倒也不能全怨你。”谢太后叹了一口气,对着皇后说道“这宫中的宫人近万,你也不能每一个都一一过问。再说她们连身份文牒都是买通官员做得真的,你就是连查也查不出来。”
“儿臣谢母后宽宥,日后必当谨记教训,恪尽权职,严肃宫廷,不会让此类事情再次发生。”皇后恭声保证着。她知道谢太后不怪罪于她,是谢太后的慈爱和宽容,但绝不是她推卸责任和不加反思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