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卧虎村的人,三叔指挥着大卡车直接开到他家门口。
路过村口大榕树的时候,那些和刘猛学竹编妇女,全都侧头去看。
齐刷刷的像是一排站岗的瞎目杵子似的。
有人眼尖,从车窗看见诗婷刻意避过去的侧脸。
大卡车开过去了,那个妇女还追出几步,想要看个清楚“哎?你们看清没?
车里坐的是不是程老三家的诗婷?”
“是诗婷有什么不对吗?人家嫁出去那么长时间,就不许回娘家啦?”
“是诗婷,我看清了,她怀里还抱着个孩子,都生娃儿了!”
“不对呀,她回娘家怎么跟搬家似的,拉了半车东西?”
“有小孩子出门就是这样,包被骚垫子,小衣小裤奶瓶子,哪样都少不了。”
“那也不对啊,我怎么看那车上还有桌椅板凳,洗衣机什么的?”
李强结婚的时候买了台洗衣机,所以村里的妇女们眼馋的眼珠子都是血红的。
现在一看车上的洗衣机,顿时引起了兴趣。
“我去看看去,你们接着学!”屁股上长刺的晓梅,早就坐不住了,正盼着哪家打个架,哪家出点事儿,她好去看热闹。
这会儿正好,热闹就来了。
她翘着脚,奓着两只手,跑的飞快,生怕错过了第一手新闻。
等她吸着卡车的尾气,跑到三叔家门口的时候,三叔正和司机还有几个面生的人卸车。
晓梅假装从这里路过,站到墙边探头探脑,捉住三叔的目光眼里闪着亮问“三叔,诗婷回来住娘家怎么还带着家具?
这洗衣机可是好东西,她给你买的?”边问还走过去,伸手在洗衣机上摸了摸。
三叔自然知道晓梅是个什么德行,哪儿有事哪儿到。
而且嘴浅的像个碟子,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什么话都往出沁。
谁家里的事要是让她知道了,那不出一个时辰,全村就都知道了。
三叔呱哒撂了脸“晓梅,你不去学编东西,遥哪乱走啥呢?
闰月可是把咱们村的竹编卖到国外去了,还收了定金,你不好好学,到时候没钱赚可怨不得别人。
至于我们家诗婷,不走了,哪儿好能有咱青牛村好?”
三婶帮诗婷把孩子送进屋去,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三叔和晓梅的话。
她心里怨老伴多嘴,跟她一个看笑话的人说这么多干嘛?
“快点卸车,人家还急着往回返呢。”三婶没好气的吆喝一声。
三叔赶紧往屋里搬东西。
晓梅朝地上“tui”了一口“谁爱问你家的事儿?
什么哪好能有青牛村好?分明是被人家给休回来了!
那洗衣机都是旧的。还以为我看不出来?
青牛村再好,能有成里好?糊弄鬼呢,以为我看不出来?”
再次回到大榕树下,晓梅真就成了活广播“你们等着看吧,诗婷准是被人赶出来了!
程老三说的好听,说什么青牛村好,诗婷不回去了,人家不要她了,她回哪儿去?”
晓梅的话,成功引起了妇女们的兴趣,她们停下手里的活儿,朝晓梅看过来。
晓梅这个人来疯就更得意了“她拉回来那些家具,也都是用过的,是旧的,我还以为是什么好玩意儿,没准是人家扔了不要的,要是我,给我都不要……”
晓梅说这事和人,刘猛和巧儿都不知道,他们俩也没多大兴趣。
巧儿手里正编着一个半圆的花篮,是挂到墙上的那种。
可是花篮梁遇到了点困难,刘猛手把手的教她。
两个人柔情蜜意,看得晓梅心痒痒。
胖子就从来不会对她这么温柔,说话高声大嗓像吃了火炮似的。
突然晓梅想起三叔的话,好像是说闰月签了把花篮出口的合同。
晓梅停嘴,从地上拿起她编的稀疏,蝈蝈笼子一般的花篮。
挤到刘猛身旁蹲下,用胳膊肘碰了碰刘猛“刘猛兄弟,你说你一个男人,这手咋就这么巧了?
嫂子这花篮编的实在不像个样子,你给俺看看是哪里的毛病?”
巧儿抬头,看了眼晓梅那贱兮兮的样子,脸上不悦,往一旁挪了挪身子。
刘猛也紧跟着巧儿挪过去,这才指导晓梅。
刚才晓梅正讲的热闹,妇女们听到兴头上没动静了。
一个个心痒难耐。
“晓梅嫂子,你还听到啥了?给咱们说说呗?”
“对啊,这天儿热的,不说话都要睡着了。”
晓梅把舌根底下的话,压了好几回,硬是压不住。
“我跟你们说”她压低了声音,甚至没看见从一边走过来的村长李强“我听程老三说,闰月跟人家签了竹编出口的合同,连定金都拿了。
她这是没回来,等她回来了,咱们就要有钱赚了!”
晓梅说的声情并茂,这个话题关系到这里学竹编的所有人。
就连刘猛和巧儿,都停了手里的活儿,“真的假的?”
“程老三说的还错的了?
他和闰月那是啥关系?那可是亲叔亲侄女,和亲爹差啥?
她还能骗程老三?”
晓梅这时候才知道着急,把手里的畸形花篮一个劲儿往刘猛眼前送“刘猛兄弟,你快给嫂子看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所有人都激动了,出口啊,她们编的花篮出口,去赚洋鬼子钱去了,不好好学不就赚不到钱了?
再说出口的东西,质量肯定要求严格,可别等闰月回来了,把她们技术不行的给开了。
停止了八卦,人人心里憋着一股劲儿,不光要学会了,还得学好了!
李强心里面五味杂陈,闰月越干越大,跟外国人都做起了买卖。
现在别说她不同意跟自己搞对象。
就算她同意,自己都觉得配不上她。
自己能力不行,还是二婚,干脆断了对闰月的念想儿。
闰月是飘在半空里的七彩祥云,自己就是地上的一块土坷垃。
七彩祥云和土坷垃怎么能走到一起?
李强抬头,被太阳刺眯了眼,天空那样高远,湛蓝不染一尘,那个梦,梦里那个冰清玉洁的女子,终于离他越来越远。
路过自家门口的时候,听到老娘和陈翠花又吵了起来。
这俩人吵架就像一日三餐里的盐,日日都缺不了。
李强莫名心烦,脑子里又浮现出诗婷的笑脸。
路过家门口,也不进去,着了魔似的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