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关和三叔很快就回来了,买了一大堆的菜。
一进院子,三叔就提着手里的菜让三婶和闰月看“你们说说,这是啥破地方?
喝口水都要花钱,撒泼尿也要钱,刚才我去趟厕所,愣是花了五分钱!
就这老黄瓜,在咱们那里,都是割开喂牲口的,到这还花了两毛钱一根买着吃。
要我说还是咱农村好,想吃啥园子里摘去,没有左邻右舍也能给你送,这地方可呆不得!”
三叔一番牢骚过后,闰月看了眼秦关,见他挠了挠头,不知怎么接话。
闰月心里就有了数,刚才三婶跟自己说的那番话,三叔怕是也和秦关说了。
三叔现在这么说,是给自己和秦关递话把,让劝诗婷呢。
诗婷接过三叔手里的菜,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摘洗,自来水放的像条细线。
没办法,她也想回去,也想在村头流淌的清凌凌的小溪里洗菜。
也想在只有满天星斗和虫鸣的安静夜晚睡到自然醒。
也想有人能帮帮自己把孩子带大。
她也太累了。
可是能回么?乡下哪里都好,就是那些乡亲们嘴碎,一个村子的人都沾亲带故,到一起东家长西家短,三只蛤蟆五只眼,恨不得把故去的人都翻出来扒拉个够再放回去。
自己当初拼了命要进城,要嫁刘家兴,要攀高枝,要进城享福。
如今灰溜溜回去,该怎么出门见人?
不是别的,她怕熟人的唾沫星子把她淹死。
爹娘还在和闰月秦关念叨着家里的好,诗婷叹了口气。
再好也回不去了。
孩子吃饱了奶,直接睡了过去。
三婶轻手轻脚抱起孩子,在额头上亲了一口“这个小可怜,多懂事儿,懂事儿的让人心疼。
知道她妈没空管她,自己吃饱就睡,睡醒就掰着脚丫子玩。”说完站起来,把孩子送回屋放到床上,叹了口气出来和闰月两人帮着诗婷做饭。
闰月和秦关刚吃过不久,实在是三叔和三婶太过热情,这才留下陪他们。
一大桌子饭菜摆在诗婷出租屋的院子里。
院子一边晾着洗好的床单被罩,满院子洗衣粉的清香。
虽然地方小,但是家的味道很浓。
诗婷给闰月称了一碗山珍汤,突然想起来酒店的事儿“闰月,我听说大张那个酒店正忙着要升级四星,好像是卡在了什么食材上。
他们那的菜,不都是从你那里买的吗?”
闰月接过汤碗放到桌子上,这才说道“也不全是,我那里种的菜没那么全,也就是一些山野菜,蘑菇木耳,猴头竹笋什么的,从咱青牛村进货。
其他的我还真不太知道他是从哪里进的。”
“嗯,那就是了,我听酒店的厨师说,好像他们酒店的鸡蛋,鸡肉不太好。”诗婷本是随口一说。
闰月却在心里算计了一下,按照大张那边的消耗速度,从自己那里买的鸡鸭,应该早就用完了。
要是食材的问题,那大张应该快去青牛村找自己了。
鸡蛋的话,倒是可以把来宝家的鸡场介绍给他。
自己的那些乌鸡长成还要一段时间,来宝想养乌鸡还得等很久。
要是他全部换成乌鸡,以后销路怕是会更好。
闰月摇了摇头,怎么最近总是想到替来宝他们想出路!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这么记恨她这个哥哥了的。
把来宝的念头放下,就听三婶开口说道“诗婷,你看闰月和秦关也来了,要不你就收拾收拾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回到家我还能帮你带带孩子,你一个人在这,干活的时候还得把孩子背在身上,我们走也不放心啊。”
三叔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嚼着,又把筷子放到桌子上,等着诗婷说话。
秦关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观察着大家伙的脸色。
“娘,我不都跟你说了?
我在这还活得下去,再说等过个两三年,孩子能上幼儿班了,我就把她送过去,这样也不影响我干活。
城里的教育可比咱青牛村好多了。”
“那不是还得两三年?”一提到教育,三婶子就没话了。
青牛村那几个老师,学历最高的是读了两年初中。
村子里但凡有点门路的,都把孩子送走了,送去别处读书,就怕被他们给误了。
剩下的那些,都是家里不指望他们读书出息,或者不太重视孩子学习的人家。
“你娘说的对!”三叔办什么事都很有主意,就是管不了他这个闺女。
诗婷小时候跟他撒娇耍赖,那是天上的星星三叔都恨不得给她摘一颗的。
后来用三叔自己的话说,诗婷是被他给惯坏了。
“诗婷,要是觉得在这里难,那就回吧,你可不知道咱们家的大棚现在是什么规模。
全村的人差不多都给咱们家打工呢。
你要是回去了,正好有文化,帮我经管大棚,三婶子管账管的实在是辛苦,就让她给你带孩子,你管账。
咱们姐俩把这事业做起来,做大做强!
毕竟那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没人敢欺负咱。”
诗婷看着闰月,眼里燃起希望的火苗,只是一闪即逝,她摇了摇头“还是不行,闰月姐,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咱村的那些人你也知道,我不想被他们讲究个没完。”
“爱说让他们说去嘞,我看哪个敢在老子面前嚼舌根!”三叔把手里的筷子“啪!”拍到桌子上。
诗婷仍旧摇头“还是不了,你们看现在的人挤破脑袋都要进城,我总算是在这里落了脚,不想再折腾了。”
“进城进城,进城有什么好!”诗婷油盐不进,三叔有些生气了“狗尿苔就是狗尿苔,还能摆上席面?
咱就是农村人,就是农村根,非来城里跟他们挤什么?
以前都往出跑,那是农村太穷了,就有那懒人不爱种地,不爱干活,吃不了那苦,才要跑出来。
现在咱们也有钱花,有饭吃,出来干什么?
当冤大头啊?!”
闰月看见诗婷眼眶里蓄了泪,赶紧叫道“三叔,有话好好说。”
三叔干脆把饭碗一推,下了桌,蹲一边抽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