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是侯府的,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穆阳候。
穆阳候此刻是没脸皮上去把女儿拉下来,更何况还有五殿下在。
他闭着眼睛摆摆手,继续,继续!
裁判挥旗子,第二局。
周围开始骚动起来——刚才他们更多的注意力是放在那位金贵的五殿下身上,想看看被圣上宝贝的跟什么似的皇子殿下到底是什么样子,结果迷失在了周明隽精致的容颜里,错过了孟家姑娘那一脚。
孟云娴耸耸肩,继续就继续,她不会放水的。
毕竟,对方有那样一个强手、不,是强脚在!
这一次开局,是孟云娴这边发球。
如果说沈复刚才还存了几分护花的心思,那他现在就纯粹是想欣赏一下孟家妹妹的球技了。
发球转给了孟云娴。
风轻轻拂过,撩乱了孟云娴的发带与额前散乱的发丝。
她老练抛球,这一次竟是一个后旋踢!
“啊——”吴宛珊早已经是强弩之末,此刻见那毽球直奔自己而来,下意识的只会尖叫。
田允然立马要填补:“我来!”
终究晚了一步。
一只有力的手扯着吴宛珊的衣袖将她拉到一边,周明隽忽然爆发,抬腿一扫就将那来势汹汹的球径直踢了回去,直击孟云娴!
“小心!”一个小姑娘看得惊心动魄,拽着手帕子喊了出来。
场外同样一片惊讶——
谁都看得出来,孟云娴虽然瘦弱,脚力却不俗,从刚才能踢倒吴宛珊便可见一斑,饶是她这样的高手,接球的时候尚且要用身子先缓冲对方的力道,然后用第二踢调整力道方向,第三踢蓄力对准目标。
可是五殿下只用一脚,以力抵力,方向精准,直击目标。
这一脚,完成了三个步骤。
“后退!”沈复怎能让孟云娴来接这一球,当即就要伸手去拉她。
孟云娴忽然喊道:“垫一下。”
那一刻沈复竟然听懂了,原本是要接球的脚忽然转而朝下立稳,让出一条腿来给她,孟云娴眼疾手快,毫不客气蹬上沈复半跪屈起的腿上,说时迟那时快,沈复伸手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原本直击孟云娴心口位置的毽球被她一脚还了回去。
对方显然没料到她竟有此应对,就连周明隽都愣了一瞬,慢了半拍,毽球从他身侧呼啸而过,砸在吴宛珊面前时惊奇她一连串尖叫——
又是一脚!
虽然借助了队友帮忙,可是能反应这样快,不是一般的高手啊!
周围猛地想起雷鸣般的呼和掌声。
“好!”孟光朝忍不住鼓起掌来,突然想起夫人还站在身边,下意识的看了看田氏。
田氏的眉头紧皱。
孟光朝暗道不好,“我这就叫娴儿回来,这……这太不像话了,不成体统。”作势要去,田氏伸手拉住了他。
“侯爷且慢。”
孟光朝回望她,心中一动。
田氏虽然皱着眉头,但是眼里的情绪没有半点的不悦和愤怒。
而是……认真。
她在认真的看。
“让她踢,我想看。”
孟光朝若还有所思的站到妻子身边,一同望向毽球场上英姿飒爽的女孩身上。
孟云娴这两球,不仅将愤怒踢消了,还将兴致踢起来了。
自从学会这个之后,她每年冬天都会和周恪踢,虽然位置仅限于周恪家的小院子,也不能让母亲晓得,可是那是她最宝贵的回忆。
她曾以为这一生都没机会和周恪哥哥一起踢球了,又怎会想到在京城的穆阳候府中,他们还能站在隔网两侧,一争高下?
新开局之前,周明隽掂着毽球打商量:“孟二妹妹,毽球旨在强身健体活血热身,若一味杀球赢球,反倒失了它的初衷,不如我们玩点有意思的?”
“有意思的?”孟云娴有点好奇。
周明隽弯唇浅笑:“我愿出一个彩头,若孟二妹妹能与我对踢五十来回,就算赢,这彩头归妹妹,如何?”
若孟云娴有兔耳朵,此刻该是蹭的啵儿起!
直觉告诉她,可能是汤冻子。
“成交!”
这一脆生生的应答,令后面的沈复和许书言纷纷摇头无奈一笑。
吴宛珊不干了:“计分本就为判输赢,这样算什么!”
田允然没说话,因为他的眼神从刚才起就一直在五殿下和二表妹之间来来回回的走。
他敢用“闺秀之友”的荣誉称号郑重起誓,他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头。
孟云娴此刻早就被汤冻子蛊惑了,志在必得的她很好说话:“没有关系,改为杀球判输赢也可……”她期待的望向周明隽:“不过……杀球的话,带彩头吗?”
周围一阵哄笑。
不过这个笑,多笑她烂漫可爱,要彩头也要的这么大大方方,无半分局促贪婪。
荣安候双手拢袖,唏嘘摇头:“啧啧啧,这丫头,随我,从不吃亏。”
穆阳候夫妇恶狠狠地瞪他,恨不能照着他的脸吐口水。
不要脸!
田氏倒不在意这个,她疑惑地是别的:“云娴的身手很好,力气也大。这是练过的?”
孟光朝以噘嘴:“可不是——你是没见那丫头之间翻我的马车,乖乖,蹬脚翻窗一气呵成,赶车的都没察觉车厢里多了个人。”
田氏的眼底多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
身体瘦小,却藏着爆发力。明明有自己的脾气与血性,却藏起来处处乖巧听话。
从她进侯府至今,田氏觉得自己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孟云娴。
穆阳候夫人作为旁观者,多少有些理智,赶紧道:“珊儿!岂有你说话的地方!”
穆阳候不明所以,正想说什么,被夫人瞪了一眼——让你女儿闭嘴,别再说蠢话了,给家里招灾都不知道!
沈复和许书言一副悉听尊便的意思,田允然神游天外,吴宛珊没有发言权。最终还是定下对踢五十。
裁判挥旗,新的一局开始。
孟云娴踢出球的那一刻,周围的一切忽的褪色变换,穆阳候府修建精致的园林仿佛变成了云县山村里那个狭窄的后院。
孟云娴熟悉他的每一个招式,每一种力道。
她曾日夜揣摩分析,眼中只有他一人。
“十六、十七……”有人开始数出声来。
【这是什么?】
【我的私房钱,我自己赚得,不许告诉我娘哦!】【十七个铜板,能做什么?】
少女睹了他一眼,气呼呼的。
【能做三个毽球!】
【孟云娴,你想死是不是?】
……
“二十五,二十六……”
【你要带我去哪里啊?我怕黑,晚上我不想出门。】【六月二十六,今日不是你的生辰吗?】【恩?你、你怎么知道?】
【你说梦话时说的。】
【我、我不出去,我不能晚上出去,出去了,我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少年握住她的手。
【信不信,我能让你在最黑的夜里,看到最美的景?】“四十九……五十!”
第五十回合,周明隽抬腿一勾,毽球以一个出奇柔和的力道落在孟云娴的怀里。
“成了!成了!”
那些看热闹的比上场的还激动,捏了一手的汗。
孟云娴有些恍然的看着怀里的毽球,下一刻脑子里蹦出了清晰的念头——
汤冻子!
赢到了!
“赢到了!”她欣喜的举着毽球在场上蹦蹦跳跳。
吴宛珊狠狠一跺脚,哪里管这里是什么场合,气呼呼的跑了。
孟光朝无奈扶额,田氏轻声一笑。
至于两个小的,早已经目瞪口呆如看天神一般看着二姐姐。
隔网一侧,周明隽低头去扯束手,掩藏起眼底的宠溺与留恋。
“父亲,嫡母,我赢到了!”她扑棱棱往田氏这一处跑,如倦鸟归巢。
事实上,归巢的不止是倦鸟,还有她早就被振飞的理智。
距离田氏一步之遥时,张开的双臂僵硬又不自然的放了下来,孟云娴所有的局促和紧张一瞬间回来了:“嫡母……我……”
田氏直直的看着她,眼底似是藏了千言万语,却什么也没说。
孟云茵和孟竹远怪叫一声,嗷嗷的拉着孟云娴重返球场。
“二姐姐!教我教我!”
“二姐姐!从今日我就拜你为师了,弟弟给你磕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