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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珠便赶忙取了大红昭君套来,服侍着她穿了。
  正要出门,老太太房里的喜鹊去忽然过来,传话道“老太太打发我来请姑娘过去,商议年三十进宫赴宴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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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萧月白闻言,不由一怔,问道“进宫赴宴之前怎么没听说过这事”
  喜鹊说道“我也不知,是老太太说的,姑娘还是快去瞧瞧罢,大太太二太太连着三姑娘都已经过去了呢。”
  萧月白无法,暂且放了那事,依言过去。
  出了屋子便见天色阴了下来,走到半途,果然又飘起了雪花。
  萧月白穿着那大红昭君套,怀里捧着手炉,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冷,只是心中暗道这天果然下起雪来了,地下又是雪又是泥又是冰,他骑马回去不知会不会打滑。
  这念头才起,便越发的悬心,为免人瞧出来笑话,便强装作无事,只是那心却好似跟着陈博衍跑了,随着他骑马一道去了皇宫。
  走到荣安堂,果然自己的母亲林氏、二房的蒋氏、甚而三房的李氏也在,萧柔亦坐在地下一张红木春凳上,众人众星拱月一般的围着甄母。
  萧月白才踏入门内,屋中那笑语喧哗声顿时一停,众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她身上。
  蒋氏眼尖,一眼瞅见她肩上薄薄的积雪,立时便叫了起来“这四姑娘,外头下了雪,进门也不晓得先掸一掸,这湿气寒气带进来,也不怕冻着了老太太”
  林氏见她挤兑女儿,怎会容她,但还未张口,甄母已率先放话了“月儿,外头又下起雪来了,可冻着了没有快来祖母跟前儿,靠着火盆烘一烘衣裳,再让丫头倒盏姜糖茶来,给你搪搪雪气。你那身子骨弱,大年下的别再病着了。”
  萧月白笑着应了一声,将外衣脱了交给明珠抱着。
  林氏听了甄母的话,不由一笑,便不再开口。
  蒋氏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白讨了个没趣儿,却听甄母又道“老二家的,这孩子冒着风雪进来,你不说先问问孩子有没有冻着,先去抓她的错儿,这算什么毛病”
  蒋氏被婆母训斥,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兀自辩解道“儿媳不是责怪她,只是想着老太太有了年纪,弟妹身子又才好,怕再被寒气冰着了。”
  甄母冷哼了一声,说道“我这把老骨头,倒比那孩子还更结实些,不用你在这里乔龙画虎的瞎操心你也是这个年岁的人了,儿子都会出去飘风戏月了,怎么整日还是没个正形儿,那毛病什么时候能改过”
  李氏亦在一旁微笑道“劳二太太惦记了,国公爷前儿发了话,好歹让人把那块坏了的明瓦补上了,这屋子不漏风,我自然也就无碍了。”
  蒋氏听了这话,更是被噎的脸红了大半日。
  之前林氏离府,这掌家之权便暂且落在了蒋氏手中,蒋氏大喜过望,便癫狂作乱起来,将以往在林氏手里受的那些自以为是的气尽数撒了出来。这三房素来和长房亲厚,她便将李氏视作与林氏一伙的,想方设法的欺凌三房。
  李氏体弱,萧柔又是个晚辈,且毕竟不当家,许多事说不明白,和她争理也争不过。
  萧柔告诉了祖母,甄母有时也数落蒋氏,但都被蒋氏敷衍了过去。甄母见掌家的是蒋氏,大体不错,也就只得睁只眼闭只眼。
  蒋氏得了意,越发作了起来。后来,三房的一块窗户明瓦破了个口子,冬日的西北风顺着往屋里灌。李氏使人说了几回,蒋氏总推不得闲,嘴上说着已经吩咐了,可始终不见个动静。
  这事,最终还是萧柔使了那纨素找上萧覃,方才办了。
  蒋氏见李氏当面把这事揭了出来,自觉理亏,当然脸红。
  她心里暗自忖着这一家子老小都是怎么了,一夜的功夫,好似都吃了枪药一般,各个都冲着我来了。这李氏以往就是个面团,今儿说话也夹枪带棒了。
  萧月白脱了外袍,走上前来,向着众人一一含笑问安“给祖母请安,给母亲、三婶儿请安。”轮到蒋氏之时,她笑影淡了,嘴里说道“给二太太请安。”
  这称呼一转,那意思便差了几分。
  蒋氏哪里听不明白,嘴上却又挑不出什么来,想挑刺儿,又怕被婆母嗔,只好僵着脸笑道“这月儿喊个人,还有亲疏呢。一家子人呢,何必这么客气。”
  萧月白不去理她,只向李氏笑道“三婶儿,我离家许多日子,一向少见了。昨儿回来,听柔姐姐说,你身子总算好些了”
  李氏含笑说道“好多了,也劳你记挂着,在那寺里住着,还往家里给我送丸药。”
  萧月白说道“也都好,她们寺里有些海外方,合出来的药效验倒是更好些。我吃着觉得好,想着三婶儿也跟我一般的体弱,便使人捎了些回来。”说话间,她便挨着甄母坐了。
  甄母便满手抚摸着她的头,满面慈爱,笑道“这丫头的头发真好,跟我年轻的时候一个模子。”
  丫头果然送了一盏姜糖茶上来,萧月白接了过去,小口小口的啜着,鲜甜滚热的糖水带着一股子辛辣味儿直钻入五脏六腑,那寒气果然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蒋氏见状,连忙插空子笑道“月儿这丫头,从小就是个好模样,越大越有当年老太太的影儿呢。”
  甄母却没接她这茬,径直问道“老二媳妇,你弟媳妇方才说的明瓦,是怎么回事”
  蒋氏脸上一热,心里暗道这老婆子,分明一早就知道这事了,怎么今儿又装作第一次听见是了,她定是要拿着这件事扎筏子,找我的不痛快。
  然而眼下这情形,她倒也不知说什么为好。
  甄母倒也不等她的回话,转而问了李氏。
  李氏哪里会为蒋氏打掩护,一五一十将事情始末讲了一番,又垂泪道“我也罢了,柔儿还小,一时冻坏了可怎么是好可怜我家老爷,总共就留下这么个独苗。”说着,竟淅淅沥沥哭了起来。
  萧柔忙过去抚慰她母亲,母女两个就抱头痛哭。
  然而趁着间隙,萧柔却侧脸,向萧月白眨了眨眼睛。
  萧月白会意,嘴角微挑,借喝姜茶遮掩了过去。
  蒋氏看着眼前这一团乱,心里暗骂这娘两个必定是事前商量好的,来演这一出戏。然而她却一句话也找不出来,张着嘴瞪着眼睛,活似个。
  甄母脸色铁青,向她说道“二儿媳妇,这是怎么回事你掌家主事,便行出这等欺凌妯娌的事来么”
  蒋氏被问的说不出话来,心里又想着这段日子尽是她二房丢人现眼,一口气憋到了眼下,倒也不肯再忍下去,便梗着脖子说道“老太太这话问的离奇,儿媳有没有欺凌妯娌,老太太不知道么就说明瓦这事,您老人家其实老早就听说了,今儿倒拿出来问儿媳,也不知是什么盘算”
  几句话,顶撞的甄母一股火气直往上冲。
  林氏便斥责道“二太太,你这是怎么跟老太太说话的心里还有个敬畏么”
  蒋氏冷笑了一声,站起来将头一扬,点着下巴说道“你也不用在这儿描补了,横竖我拍马也赶不上你。谁似你一般的久惯牢成,把男人霸拦的死死的,但凡跟个谁沾身,就又是大闹又是离家住寺庙的阖家子还得跟请菩萨似的,把你请回来。好好的清白丫头,往死里作践,扒光了验身子,还要给撵出去。这等刁泼了,阖家子还说你贤惠。我们房里,老爷放了几个人了,我说过一个不字饶是这等,那好名声也落不到我头上”
  她越说越气,竟向着甄母大声道“老太太,我便是不明白了,您老人家怎么就这等偏心她林氏甩手离府,我也是辛辛苦苦的掌家,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排面,我起早摸黑的主持,怎么临到头了,一句好话也落不着我晓得,这是您心爱的大儿媳妇回来了,您要把那掌家之权还给她,所以叫三房来演这出戏。咱们也不必这等藏着掖着,打开了天窗说亮话,清水下杂面你吃我看见的,什么意思”
  甄母被气的全身发颤,她指着蒋氏,哆嗦道“你们都听听,她满嘴里胡诌的都是些什么那贱婢设计诬陷主子,莫不是还要把她收到房中封个姨娘不成三房的明瓦坏了多少日子,你辛苦掌家怎么不见人去修理,定要你大老爷开口你当的这是什么家,这又是谁教的规矩,敢这等跟婆母说话”
  蒋氏到了这会儿,却是豁出去了,越发大声嚷叫起来。
  甄母当了这些年的老祖宗,还没被儿孙晚辈这等顶过嘴,本就是个火爆的脾气,又上了年岁,那火大伤肝是最受不住的,一口气提不上来,脸眼见着就白了。
  萧月白率先看出来,慌忙丢下盏子,扶着甄母的胳膊,说道“祖母,您怎么了”
  甄母大喘着气,指着蒋氏,只是说不出话来。
  满堂的人顿时都乱了,又高喊着叫请大夫的,又去端热汤的,还有张罗着往屋里抬的。
  唯独萧月白,和她祖母亲近,对甄母素日里那些毛病一概熟知,清了清嗓子说道“都别忙,喜鹊先去房里,开那兽首描金小橱,把那瓶天王补心丹倒三粒出来,拿温水化了,喂给老太太吃。”
  喜鹊立刻跑着去了,少顷端着一只青瓷碗回来。
  林氏接了过去,慢慢喂给了甄母。
  甄母吃了那药,果然缓了过来,脸上逐渐有了血色。
  她睁了眼睛,一双鹰般的眸子,狠厉的瞪着蒋氏。
  蒋氏晓得自己闯了祸,早已缩到了墙角里,这会儿见甄母缓过气来,心中石头才落地,却又被甄母这般盯着,心顿时又揪了起来。
  甄母指着蒋氏,厉声道“我萧家,没有这等刁泼撒赖的儿媳”
  作者有话要说 初一吉祥,谁是第一
  第38章
  甄母这话落地,堂上顿时鸦雀无声。
  蒋氏更是傻了,竟而没明白过来,甄母到底在说什么。
  甄母吃了药,已然缓了过来,她盯着蒋氏,眉梢微微的抽动着,掷地有声道“我萧家是清净守礼的人家,门第不敢说高,但也是诗书传家,实在容不得这等泼悍搅家的媳妇儿。蒋氏,你暂且回家去,叫你的父亲或者你们蒋氏的族长,过府说话罢。”
  蒋氏这下真正呆了,她静了片刻,忽然咧嘴大哭起来“老太太,你这是要休了我”
  甄母冷笑“我看你自打进了我萧家的门,这些年来总是心不宁,隔三差五就要闹上一通,可见你是不愿当我们萧家的儿媳。我们萧家庙小,容不下蒋家的大小姐。你也不要在这里哭闹,回房去收拾了,先回娘家罢。余下的事情,我便只和你蒋家的主事之人谈了。”
  蒋氏只顾着一时痛快,没曾想到,甄母竟然发了狠心,要将她休逐回娘家。她已是这个年岁的人了,儿子都已长大,再被休弃,且不说丢不丢得起这个脸面,便是晚年的生活,也要没了依靠。
  她一想到那晚景凄凉的惨状,便再也硬不起来了,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下,啼哭哀嚎起来“老太太,您不能把我休了啊。我已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若是被撵回了娘家,那娘家的兄嫂,哪里容得下我我便是没有活路了您就看在我这些年来,生养了可为的份上,没有功劳总有苦劳,饶恕了儿媳这一遭罢”说着,便磕下头去,连声说道“我再也不敢了,求老祖宗饶恕。”
  甄母却笑“你替我们萧家生了个孙儿不假,然而养而不教,那还不如不养。可为如今这个心性做派,我还在头疼如何教导,你竟还当件功劳抬出来说”说着,她挥了挥手,淡淡说道“我不耐烦你这么吵闹,地下凉天又冷,你还是起来。免得明儿坐下病来,又走不成了。”
  蒋氏见甄母竟是下了狠心,心中恐慌,她晓得这老太太素来是说得出做得到的脾气,不由嚎啕大哭起来,咚咚的磕着头。
  哭了片刻,她忽然想起来什么,又爬到林氏与萧月白跟前,哀求道“大嫂,嫂子,老太太素来看重你,求你在老太太面前说上一句半句的罢。都怪弟妹昏了头,胡说八道冲撞了嫂子,你可千万别跟我这浑人一般见识。”求了半日林氏,见没个动静,又转去求萧月白“好月儿,老太太一向疼你的,你在老太太跟前替婶子说句好话罢。就说,看在婶子这把子年纪的份上,饶了婶子这一遭。”
  萧月白冷眼看着蒋氏,那啼哭哀嚎的神态,同梦里那逼迫自己打胎、逼迫自己进宫的狰狞嘴脸,来回交替闪现着。
  迫害了她一家的人,的确是陈恒远与胡欣儿,然而蒋氏推波助澜、助纣为虐也一样的功不可没。
  之前,她始终以为那只是一场梦境,是老天给她的预警,那些事情并没有发生过。然而,如今她知道了,蒋氏是真的祸害过她,也是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萧月白生性温和恬静,鲜少有什么激烈的情绪,然而对于蒋氏,这个亲手堕下她骨肉的刽子手,她从心底里的憎恨着。
  这恨意,深刻在骨髓里。再度见到这蒋氏,她的心就如一锅开始般的沸腾着。
  这蒋氏,眼下竟然还求自己去为她说话真真是个笑话
  别瞧她这会儿哭的可怜,一旦得了势,那便什么狠毒的事都做得出来。似蒋氏这等小人,只能永生永世的牢牢压在底下,决不能给她一星半点的翻身余地。她不会记得人对她的恩惠,也不会有半分怜悯宽容之心,那窄心眼儿里便只有她蒋氏、她二房的荣华富贵。
  萧月白低垂了眼眸,遮掩住其中异常的光彩,袖口遮掩着底下攒握起来的手,指甲刺入掌心,隐隐作痛,强压住了那就要泛上来的笑意。
  她静了一会儿,方才开口絮絮说道“二太太,月儿是小辈,这等大事不好插口的。您还是好生跟老太太说说,三婶儿的明瓦,连带着之前南安寺里您来劝我母亲收纨素做姨娘,都是怎么回事。这解释清楚了,老太太气消了,兴许就没事了呢。”
  这蒋氏人虽愚顽,但到底不是十足的蠢笨,听了萧月白这番话,分明知道她这是在火烧浇油,就是要甄母再把她前头干过的事都想起来。
  她不由抬头,恰好碰上了萧月白的眼睛。
  那眼睛依旧是那般柔和美丽,只是里面竟而隐隐的透着冷光,冷的令蒋氏打从心底里的冒着寒意。
  那张温婉秀丽的脸上,虽是淡淡的没有什么神色,唇边却又勾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萧月白,竟是在笑
  不知为何,眼前的只是个小辈,蒋氏却觉得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滴,她很怕眼前的这个侄女儿仿佛自己的命,就捏在她的手心里了。
  她知道萧月白是在落井下石,然而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果不其然,甄母在旁听了这话,便又想起蒋氏之前跑到南安寺里架桥拨火的事来。
  纨素这件事,扑朔迷离。自从事败,甄母便使了几个内宅管家姑姑,仔细的审问纨素,这事情到底是何人策划,何人指使。那纨素倒是硬气,一口咬死了就是自己一人所为,只是因仰慕爱恋国公爷,故而行此下策,与旁人无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