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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事,在国公府里也略有风传,但这算二房门内的事情,寻常也没人来说。
  鹭儿虽觉得这日子顺遂滋润,但二房这两口子实在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有时她也觉得憋气。分明都是主子,怎么就不肯往前再迈一步。她可不愿一辈子就窝在这小院里,当个没奔头的小老婆。
  她满心盘算着,如何能让二老爷当上国公爷,好让她当个姨太太。若是二太太死的早些,她再生个一男半女的,说不准还能当上国公夫人呢她出身卑微,自幼常被人轻贱,有一股打从骨子里的要往上爬的狠劲儿。
  鹭儿没料到那个废物二少爷竟然会弄出这种事来,她倒不慌,心里琢磨了几个主意,便走去跟蒋氏低声细语了几句。
  蒋氏愣住了,连萧潼都禁不住道“这、这怕是不好,若是老太太仔细追问起来,怕不弄穿了帮”
  鹭儿却笑道“弄穿了帮怎么个穿帮法老太太的脾气,怕是嫌脏根本不愿见那慧心罢把人放在外面,消停一两个月,就说小产了,不就结了那时候,人既保了下来,这事儿也过去了,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萧潼与蒋氏各自不语,都有些犹豫。
  鹭儿又说道“二爷喜欢慧心,既然求了太太带她回来,总是不愿就这样撒开手的。再说,事情已经这样了,老太太总是要责怪的,有了这件喜讯,许还好些。”
  蒋氏听了这话,将牙一咬“罢,那就我去说。”
  他们在屋里说了半日的话,估摸着老太太该起来了,蒋氏让鹭儿伺候着重新梳了头,便往老太太房里去。
  萧潼看着,虽觉得不妥,但又想不出个万全之法来,索性也不管了,躺在椅上将头一蒙,一忽儿竟齁齁睡去。
  蒋氏走到荣安堂时,便见碧玺与红玉在廊上坐着,晓得林氏已然先过来了,那心便咯噔了一下,待进不进的。
  门上守着的丫鬟抱玉,眼尖望见了她,便扬声道“二太太来了。”说着,便打起了石青棉门帘子。
  蒋氏便窘住了,只得迈步上阶。
  踏入门内,便听一阵笑语,堂上却没人。
  蒋氏便晓得,人大约都在次间里坐着。
  转到次间,果然见老太太甄母盘膝坐于炕上,她额上戴着一方松鹤延年貂鼠卧兔,身上穿着家常蜜合色绸缎夹袄,下面是一条宝蓝色福禄寿丝马面裙,满面红光,精神奕奕,看起来倒是欢喜的很。
  林氏在一旁的黄花梨镂雕玫瑰椅上坐,萧月白同萧柔竟也在。
  不知适才这些人说了些什么,堂里竟是热闹的紧。
  蒋氏压着心口猛跳,上前问安。
  甄母人过五旬,倒是个精神绝佳的老夫人,她看了一眼蒋氏,淡淡说道“老二媳妇也来了,你且坐。”说着,便吩咐丫头给她放座。
  蒋氏坐了,还未开口,但听甄母便说道“南安寺里的事,我已听老大家的说了。你固然是一番好心,可也未免太急躁了些。这热心过了头,可就成了添乱。再则,若依着你浑闹,那岂不是趁了奸人的意”
  蒋氏没想到自己尚未开口,甄母竟已然看出了她的来意,登时方寸全乱,忙忙的就要洗脱“老太太,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全都是为了家里和睦才去南安寺的。我”
  甄母没等她说完,便打断道“这次,还真是多亏了月儿这丫头机灵,竟想出那么一个法子来,不然还真不知道如何了结。”说着,便向萧月白慈爱一笑。
  萧月白正同萧柔低低说些什么,忽然听见祖母同自己说话,便也还之一笑“老太太过誉了,我也就是随口说那么一句,还是王姑姑几位管事的姑姑们主事。这件事,她们出力甚多,老太太还该赏她们才是。”
  她一笑,脸上就浮出两个酒窝来,看着甜美娇憨。
  甄母从来疼爱这个小孙女,听了她这话,忙说道“那可当然要赏。”说着,就传了那几个主事的妇人进来。
  王姑姑等人进来,听了甄母的话,连忙磕头谢赏,说道“为老太太、老爷太太办事,自然尽心竭力,哪敢蒙老太太赏赐”
  甄母笑道“你们别慌着跪我了,还该谢谢月儿才是。不是她提了这一嘴,我竟还给忘了”
  这些主事的妇人,又忙去谢萧月白。
  萧月白倒是大方,含笑接了,又激励了她们几句话。
  鹭儿也跟着蒋氏过来了,正立在她身后,静静打量了一会儿,心中暗道这个四姑娘,往日可还真错看了她。借花献佛,就把人拉了过去,收拢人心算是很有一手了。
  想着,她推了一下蒋氏。
  那蒋氏早已呆了,这会儿方回过神来,连忙说道“老太太,我给您报个喜您啊,就快抱上小重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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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蒋氏才说完,堂上的人顿时都怔住了,所有的眼睛都看向了蒋氏。
  蒋氏见一语惊人,竟有几分得色,遂又说道“老太太,出了这么一桩喜事,您说可欢喜不欢喜”
  堂上一时没人言语,甄母皱眉道“这逸安和可为都尚未娶亲,甚而连房里人都没有放,哪里来的什么小重孙儿”说着,她眉宇一拧,沉声问道“莫不是可为在外头,沾花惹草,闯出祸来了”
  她这话未完,看着蒋氏欲言又止的样子,当即道“你且住口。”转而向林氏问道“大儿媳妇,你来说这是怎么回事。”
  甄母性格精明,她眼看蒋氏去了一趟南安寺,回来便说什么小重孙的事儿,这件事必然是发在南安寺里的。蒋氏既然先提,这二儿媳妇整日里颠三倒四的,近来鬼心思又多,不知还有什么事在里面。她便不准蒋氏先说,倒问了林氏。
  林氏心中也微有疑惑,并不知那慧心是否真的有孕。
  这人虽是跟着他们回来的,但因是二房里的事情,她便将人交给了二房,再没过问。也不知这会子功夫里,是不是二房趁着这会子空挡就查出了什么,也都是未知的事。
  她敛下眸子,略一思索,找了那么几句话出来,心中暗自一笑这场耻辱,可是蒋氏自家讨的。
  林氏便肃了神情,起身向甄母道“原该一早告诉老太太的,只是这件事实在难以启齿。老太太午休才起,不敢贸然说来,让老太太生气。但既然二太太先提了,老太太又问,儿媳便少不得说了。”
  鹭儿看着,心里发急,便又推蒋氏。
  但蒋氏才要张口,便见甄母眼神锋利的瞅了自己一眼,那心一怵,便张不开口了。
  只听林氏说道“今日,二太太到南安寺,来同儿媳说,要儿媳点头,收了纨素做姨娘的事。”
  她这话才落,甄母的脸色便又寒了几分,看向蒋氏的目光也越发的不善了。
  林氏又道“南安寺里的姑子忽然过来,说在香雪海那梅花园子里,撞见了咱们家二少爷同那寺里的慧心”她原本想说行那苟且之事,但到底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实在说不出口那肮脏事,索性也不再提,继续说道“继而,南安寺的主持水月大师便请了儿媳过去商讨此事,二太太心中恼怒,还闹了一场。儿媳说明年替老太太在菩萨跟前求一盏长生灯,水月大师方才息怒,只是将慧心撵了出来。二少爷对那慧心,倒是有一份真心的,求着儿媳带她回来。儿媳也不知如何是好,看她一个孤身女子,若就流落在外,无可依靠的,这不是咱们国公府办的事儿。再说,也怕外头乱传些什么言语,儿媳便将她带了回来。余下的事,儿媳也不知道了。二太太说的,想必就是此事”
  鹭儿在旁听着,心里急的冒火,却碍于身份,什么也说不出来。
  甄母听得怒气勃发,她先向林氏道“你做的很对,合情合理,此事与你无关。”这话落下,她便盯着蒋氏,斥道“你说的,可是此事那个叫慧心的姑子,竟怀孕了不成”
  蒋氏早已白了脸面,小声嘀咕着“怎么说,也是您老人家的重孙子,儿媳想着您老人家能高兴高兴。”
  甄母大怒,将手在那炕几上一拍,大声呵斥道“说的什么混账话那慧心,是佛门弟子,是出家人,可不是什么路边的女子,捡回来给个名分就过去了这种事传扬开来,我们国公府在这京里还有颜面么再说,这是谁给他吃的迷魂药,他哪来的豹子胆,敢去私相勾搭出家人他还有没有廉耻,还知不知道害臊”
  她越说越怒,更连声叱骂“你家那小崽子呢快将他拿到祠堂祖宗牌位跟前,我定要亲自打死这个孽障,免得日后下了九泉被祖宗们责怪”
  甄母有了年纪,近来又犯了咳嗽病,气上来,便咳嗽个不住。
  慌得一屋子人,连忙上前捶背倒水,劝慰道“老太太仔细身子骨,别为了不相干的事,气坏了身子”
  甄母将众人推开,指着蒋氏,目呲欲裂“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去,把你家那畜生拿来”
  蒋氏无法可施,只得出去。
  踏出门外,她便埋怨鹭儿“都是你出的好主意,老太太哪里高兴了这下好了,老太太发了雷霆怒,这老婆子可是说得出做得出。我可就这么一个独苗,要是打坏了,往后我可指望哪个去”说着,就抹起泪来。
  鹭儿暗自忖道没想到这老货,竟是个脸酸心硬的婆子,自己的亲孙子也能下得了手。听见有了重孙儿,也不高兴。
  她到底是底层市井的出身,进了这等豪门深府,哪里明白里面的规矩道理,只拿着那些她见识过的市井村妇心思,琢磨这些人事,小事上或许还好,逢上大事自然就露了怯。
  她想了一回,说道“二太太,您也别丧气。二少爷闯了这遭祸,一顿责罚是免不了的。您只管回去叫他来,余下的事,我自有法子。”
  蒋氏到了眼下,也无可奈何,只好暂依她的。
  那萧可为此时正同慧心在一处温存,替她宽心抚慰,听闻老太太要拿他去家法处置,便如被雷劈了一般,杀死不敢过去。
  蒋氏和鹭儿死劝活劝,又说如不将此是了结了,慧心万难进门,那慧心也在一边哭哭啼啼,萧可为这方挪步过去。
  那边,甄母已被众人劝住,重在炕上坐了。
  丫头依着林氏吩咐,冲了一碗宁心香露过来,林氏亲手捧到了甄母跟前,侍奉她吃。
  甄母接了茶碗,抬头睨了这大儿媳妇一眼,见她端庄娉婷,举止娴雅,处事有方,心里气倒是平复了些许。
  她这个大儿媳妇,凡事都好,就是有那爱撒小性子的脾气,往日也都还没什么,唯独碰到她大儿子萧覃,这性子便发作的淋漓尽致。
  然而这都不是什么大毛病,小两口之间的事,不是太闹出了格,甄母是不大管的。
  便说这次林氏闹家离府,她心里是有些埋怨的,但想到林氏抛了父母,远嫁至京城,这近二十年来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辛苦从未推辞过,便也怜惜。
  再说起那时候的情形,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脱光了搂着睡在一起,这哪家的娘子看见了不生气谁还能想,这底下真的有事没事即便是甄母自己,当时也光火不已,觉得自己这大儿子真是不争气,能跟个小了自己两轮的丫头搞出这种丑事来。
  哪里能想到,这竟然是个圈套那丫头,胆子也未免忒大了。
  想起纨素,甄母眼里闪过一阵冷光,但看着两个小孙女在场,她倒没有当场发落,说道“两个丫头啊,我屋子里有宫里送来的马蹄糕,酥软的很。我老人家了,不爱吃那甜腻腻的东西,你们拿去吃。吃了,就玩你们的罢。”
  萧月白晓得祖母的意思,当即起身笑道“多谢祖母”说着,便拉萧柔往里屋去了。
  走到里屋,甄母房里的丫头喜鹊果然从壁橱里取了一盘马蹄糕出来。
  萧月白与萧柔知道不过是个托词,也不去吃,只坐在屋里说笑。
  萧柔说道“老太太真是疼你,宫里送来的点心,晓得你嘴馋,就给你留着”
  萧月白抿嘴一笑“说的好像你平日里少吃了似的。”
  萧柔又要去挠她,嘴里道“好个顶嘴的馋丫头,我看着等你下半年出了阁,到了四皇子那儿,四爷怎么收拾你”
  萧月白本是笑的欢畅,听见这话,脸上笑影便淡了,她狐疑道“下半年柔姐姐这话,听谁说的”
  萧柔白了她一眼,说道“这可是昨儿,你那博衍哥哥亲自上咱们家,跟老太太谈了半日说好的。等过了年,他便要奏请皇上封王开府,下半年一准过来迎娶你过门。昨儿,他还带了一份厚礼来呢,说了许多甜话,把老太太哄得可高兴了。”
  萧月白听着,便在椅上坐了发怔。
  萧柔看她出神,碰了碰她,问道“怎么了,要当新娘子了,你还不高兴四爷把你放在心坎上,你那未来婆婆是淑妃娘娘,又是你打小叫姨妈的,这过了门谁会给你气受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萧月白静默不语,只轻抚着自己的手腕出神。
  萧柔瞧见她手上换了一副赤金嵌翡翠镯子,不由问道“月儿,你那副明珠手钏呢这金镶翠镯子虽也好看,但不及那个看着顺眼。”
  萧月白依旧没有言语,竟怔了起来。
  陈博衍跟她要手钏,她竟就那么不因不由的给了他,那是她贴身戴的物件儿,怎么竟这么轻易就给了他呢甚而,她还叮嘱他,不许把手钏拆了送女人镶嵌首饰,自己心里说着是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莫名的女人拿了去,但其实呢这心里,还是有些醋劲儿的
  然而,这只是她和陈博衍之间的事情,比起她家族的安危,她至亲的生死,这样的儿女私情她舍不得,也得舍得。
  离了陈博衍,陈博衍并不会怎样,他日后风光发达,位及至尊,那都是他的事了。
  萧月白只想保住自己家人,她一个闺阁小姐,又能做什么呢那虽然是场梦,但梦里的事,也确实正在逐渐上演,谁又敢拿着自己亲人的性命去做赌注萧月白出了会儿神,心里便拿定了主意。
  她向萧柔笑了笑“柔姐姐,这糕你拿去吃罢,我有点事呢。”说着,竟而起身出去了。
  只落下萧柔,莫名其妙。
  萧可为一步三磨蹭,好容易走到荣安堂。
  甄母依旧震怒不已,果然吩咐家奴将萧可为拉到祠堂,就要责打。
  蒋氏哭天抢地,怎么求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