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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南风搞不懂为何他会用我们一词,但对于他口中的易位他还颇感兴趣。
  你家师父不是想传位给你大哥?你大哥修为资历皆比你深厚不少,大家会承认你么?还有,你以前不是不想做这个昊天掌门?
  少年:我明白。只是前不久出了一件事
  什么?
  少年的眼神忽然有些躲闪,只是尴尬地笑了笑,我还是不讲了,说来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霍南风性格直来直往,从不介意少年口中的繁文缛节。
  你说罢,我不会传出去的。
  哎,少年叹气,半月前,门派内有两位弟子同时拜师进入昊天,一路扶持、互相帮助,难免日子长了就生了感情,想要结为道侣。
  可是,我大哥是个十分保守之人,觉得门内出现这等背伦之事实在不雅,便要清理门户。
  霍南风: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论男女,倒也不必如此赶尽杀绝。更何况,此事也非世间第一桩。
  多的是同门结合的事儿,他大哥也太较真了。
  幸好是这个回答。
  少年:正是。可惜大哥性子太执拗南风,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说出后一句时,少年的神情多了几分认真。
  说吧,可若是想让我放弃北漠,那可不行!打败那里的剑客,是我必须要做的事。
  少年无奈笑道:好好好,我当然知道。只是想起,你我认识已有两年。我们志趣相投、互为知己,世间没有谁能比我更了解你,也无人能比你更了解我
  霍南风握着剑柄的手一顿,好端端的怎么了?
  少年:南风,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很好啊,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脾气最好的人。就如同你说的,恐怕世间如你这般知己好友难得。
  少年欣喜,故而也不掩饰自己的心意,直白道:那南风从北漠回来之后,可愿与我结为道侣?
  啊?
  段君诉感觉到自家师父的震惊和无措,不知是太兴奋还是太惊讶,连话都说不直了。
  这、这、阿致啊你是不是弄错可是我
  这时,一直守礼斯文的少年忽然靠近,两人的胸口都快贴在一起。
  少年比霍南风矮了一些,微微抬头,秋水般的眸子直直与他对视。
  南风,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便心悦于你。从始至今,丝毫未变。再者只要我当上昊天掌门,便无人有能力反对你我,我定会竭尽全力保护你。你、你也是如此看待我的,对么?否则,你不会
  说罢,少年的手指忽然钻进他的衣领。
  段君诉连带着被少年冰凉的手指冻了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而霍南风并非因为少年的体温而发颤,而是他如此大胆的举动。
  否则你不会把我送你的项链一直戴在身上。
  少年手指果然勾出一条细细的银色链子,晃眼看去没什么特色,但仔细观察会发现银链子都是由极小极小的小银圈一个一个串连起的,精致非常。
  少年离他很近,霍南风甚至能看清他纤长的睫毛与翕动的粉唇,像是极有吸引力的漩涡,让他很难去看别处。
  可是
  阿致!
  霍南风倏然将少年推开。
  少年手上还勾着项链,就这么给扯断了,直直落在脚下的草地上。
  见人被自己推得后退好几步,他又忽然很内疚没有好好收敛力道,于是又上前:
  阿致,阿致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少年虽是愣了愣,但没有因他这个鲁莽举动而生气,是我不好,兀自大老远跑来说这些吓到你了,本来应该等你回来再同你讲这些的,是我太心急了。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回来,等你打败北漠剑客的那天。
  段君诉感觉得到此刻霍南风心中的难受。
  可并非是因为懊悔不小心伤到了对方,而是
  阿致,你别等了。
  少年顿时笑容僵住,但仍然保持着笑意。
  怎么了?是不是我吓到你了?对不起南风,我
  不,你没有错。只是我从没想到你会生这种心思,我一直以为我们只是单纯的朋友,所以有件事也从来没有和你提过。
  霍南风弯腰将断了的项链捡起,轻轻用衣袖擦去上面的泥土,然后郑重放进衣兜。
  你很好,但我已有婚约在身,怕是辜负你的好意了。
  说完这句话,段君诉明显瞧见少年脸上的笑意再也坚持不住,仿若渐渐碎开的镜面,不再完整。
  草原上的风呼呼刮过,在沉默的二人之间肆意穿梭。
  良久,霍南风才听见少年沙哑地询问他:她是谁?
  她她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们的婚约是父母定下的,但她人挺不错,待我也
  少年的脸惨白如纸张。
  红红的眼眶仿佛下一刻就会掉下泪珠来。
  但他没有。
  段君诉以为他会生气、会发火、会哭、甚至会提出绝交,但他都没有。
  阿致,抱歉。
  终于,少年还是笑了。
  一如他们初次见面那般温柔单纯,不带一丝杂质。
  南风,你同我道歉作甚?既然如此我不会强求,我甚至为你感到高兴。
  没想到对方胸襟竟大度至此,霍南风倍感意外,同时也更为珍惜感激这位至交好友。
  阿致,你真好!你果然是这个世间最好的人!
  霍南风上前抱住他,像个孩子似的还把少年抱起来转了两圈。
  好了好了,南风你放我下来。说来你我相知这么久,也没说带她来让我认识认识。
  对方不但不生气,还想和自己的未婚妻做朋友,他当然乐意地不行。
  好!我答应你,等我从北漠回来,我就带她来我们一起喝酒!她医术可了得了,我记得阿致你也懂医,说不定你们能一同交流交流!
  又聊了几句,见天色不早,霍南风也要走了。
  阿致,我送你回去吧。
  少年摇头道:我骗你的,我是和门派中人一起来的。看时辰,他们马上就要到了。
  那好,我先走了!以后见!
  霍南风朝着北漠前行。
  段君诉却回头朝远处的人看去。
  少年在那里站了很久,可身边根本没出现他所说的同门。他不怕独来独往,从没有人能挡住他的道。
  伫立的身影与黄昏渐渐融为一体。
  直至霍南风彻底不见后,少年才动身朝反方向而去。
  第63章 空灯 不要走进亮灯的房子
  记忆中的画面渐渐消失。
  睁开眼, 他果然已不在密闻阁内。
  小桥下流水缓缓。
  他站在边缘,只需脚再往前一丁点,就会栽入水里。
  这次身上没有血, 也没发生什么骇人之事,段君诉稍稍松了口气。
  他渐渐习惯这样的状态,也揣测出师父或许是故意引领他去什么地方,就连千金药也这么说。
  对, 他人呢?
  河道两边一个人影都看不见,这个小镇安静得很奇怪。
  但从周围完好无损的建筑来看,并非是荒废的。只是这千金药铁定抛弃了他,自己去寻找容致交给他的目标。
  说起容致,他现在满是疑惑。
  看得出当年师父对他并无那种情谊,还依然记得与莫离的约定。只是为何事态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是莫离做了什么让师父放弃了这段姻缘, 还是容致做了什么让师父接受了他?
  从一开始到现在, 他其实都觉得容致不是心狠手辣之人。
  倘若他真做了什么, 为何莫离最恨的不是他, 而是霍南风?练一身邪术又是想打败谁?
  况且以师父的为人,怎会去伤害自己的未婚妻呢?
  也许答案,只有从容致这边着手了。
  先从这儿出去。
  这座小镇明明感觉不大, 但他竟沿着这条河道走了约摸半个时辰,太不正常了。
  不得已之下, 他要去问问这儿的居民。
  今天大概是什么重要日子, 每家每户的人都在屋里团聚。
  因为他看见每个窗户上,都会有忙碌的人影在窗户纸上一闪而过。
  有时是一人,有时是好几个。
  大家仿佛在庆祝节日,里面闹哄哄的,现在去也不知会不会打扰到别人。
  罢了, 出去要紧。
  他在一间屋子外停下。
  从窗户上投射出的影子可以看到,这家人还在吃晚饭,是夫妻二人和一个小女孩的轮廓。
  砰砰。
  打扰一下,方便问个路么?
  考虑到里面嘈杂,段君诉故意比以往重了些力道敲门。可是等了半晌,无人回应。
  再看看窗户,这家人还在吃饭。
  再试试吧。
  咚咚!
  这次声音更响了,重得甚至他自己都觉得不太礼貌的样子。但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听见。
  咚咚咚!请问有人
  还没说完,门居然被他敲开了。
  原来并没有锁。
  不好意思,我
  正要道歉,段君诉忽然注意,在开门的刹那,屋子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就仿佛有人的突然闯入,让正热闹的晚宴忽然鸦雀无声。
  即便这样,都没人上前来看看是谁闯进了他们家中。
  难道!
  他猛地推门进去,却见方才位于窗前的饭桌旁,半个人影都没有。
  唯有在桌子的中心,摆放着一块无字灵牌。
  这个屋子,完全就是空的。
  那他刚刚看见的是什么?
  阴森诡谲的气氛开始蔓延,他赶忙跑出去站在河道边望向这一边的住户。
  没想到这一看,直接吓得他头皮发麻!
  原先窗户上的人影,竟在他敲门后瞬间全数消失!但屋内还有亮光,只是窗户里的人,早已不见踪影。
  不在屋里,那就是在屋外了。
  段君诉下意识屏住呼吸,聆听周围动静。
  嗒嗒!
  也不晓得是否是太紧张的缘故,他好像真听见有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但没看见有人或鬼的影子。
  他想回到桥上。
  正打算迈开步子时,竟发现刚才的声音似乎并非幻听!
  嗒嗒!
  嗒嗒!
  嗒嗒嗒嗒!
  嗒嗒嗒嗒嗒嗒!
  脚步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从四面八方朝他而来,可他连一个影子都没见着!
  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些窗户上的人,已经被他放出来了。
  漆黑寂静的夜、燃灯却无人的房子,很明显就是那些东西的家。
  通常人们会将其称之为坟墓。
  段君诉拔腿就跑。
  虽不知出口在哪儿,但他仔细分辨哪里的脚步声最小,自己就往哪个方向去。
  好几次他险些被鬼魂团团围住,但好在他没什么公德心,直接踩在别人家房顶上甩开追击。
  本想就这么飞檐走壁,可上去后他什么也看不见,估计是与现实世界的结界,就如同墓室的顶。
  于是他又跳了下来。
  可在他落地的瞬间,后领忽然被抓住向后狠狠拽去,差点勒得他断气!
  段君诉回头一瞧,但见碰到他后,一只满是腐肉的手渐渐显现,上面的腐蛆顺着见骨的手指试图往他衣领里爬,想爬上他的脖子。
  一旦被这臭虫咬一口,他也就在这里落户了。
  迅速运作功法将这鬼的整只手冻住,然后用力敲碎。
  登时便短暂恢复了行动,而激烈的脚步声还在不断逼近,很快便有下一双手抓住他。
  妈的!
  暗骂一声,他干脆调动内力奔跑。虽速度起来了,但他发现如此消耗支撑不了多久,他便会精疲力竭。
  可没办法。
  强忍不适全力奔跑。
  终于在他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一条有光的巷子瞬间吸引他的注意力!
  找到了!
  暖色的光渐渐落到他身上,后面追逐的脚步声也愈发变远。
  一阵强光后,再睁眼,他已来到一条繁华街道上。
  似乎在庆祝什么节日,道路上全部挤满舞狮队和杂技者,敲锣打鼓、震耳欲聋。
  这街道小得可怜,光是这些队伍几乎就已经占据了所有路面,故而百姓们都在楼上观看表演。
  见到似曾相识的窗户,段君诉明白他并没有走出来。
  观望之际,忽然身旁有个戴福娃头套的人撞到了他。
  尽管知道是鬼,段君诉还是条件反射地道了声抱歉。晃眼间,他看到歪了的头套里,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颈,上面有颜色很浅的尸斑。
  妈耶。
  他像避瘟神那般躲开它,而对方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扶了扶头套后,继续喜气洋洋地甩着红带子跟随队伍前行。
  段君诉朝队伍反方向走。
  但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下。
  不对。
  方才撞他的东西,不是鬼。
  鬼魂没有如此实的形态,且从那尸斑颜色上看,应该是刚去世没多久。
  那不是鬼,而是人!
  有人和他一样,不小心来到了这里!
  他转身想回去把那个福娃找回来,可是节日队伍里相同的福娃样貌太多,早就如同鱼回大海,不见踪影。
  愈发烦躁之际,眼尖的他发现队伍不远处有几个人停了下来,弯腰在做什么。因为这个停顿,后面跟来的队伍不得不绕开它们,导致有个很显眼的小凹槽在队伍里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