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你?”
当然不能说怪自己,那不成了勾引陆家少爷了。
“那时四少爷特别苦闷,说在岳家受了气,两条膝盖都跪红了,身上也全是伤。心里难过跑去喝了酒。人醉了寻我爹想找个人说话。我爹又不在,家里面就我一个人,要是把四少爷赶了出去,三更半夜的,就怕出事。可四少爷喝醉了,又是个男人,我到底比不过力气……”
葛蕊香声音越来越低,脸也红了起来。
陆乞秀咬了咬牙,全是陈冬梅那个祸害。回去后加了点油醋告诉了小陆蔡氏。
小陆蔡氏一拍桌子:“我就知道,全是陈冬梅这个祸害害的。”
“什么我这个祸害害得?”陈冬梅站在门口冷笑,眼睛往陆乞秀一看,“你不好好在婆家待着,跑娘家来嚼什么舌头。”
陆乞秀转过了脸,不去理陈冬梅。
陈冬梅一步跨进了门:“我外面可是听到了,四郞怎么了?”
第67章 掉簪子
儿子的丑事,小陆蔡氏倒不好说,神色还尴尬上:“哪有什么,别在那乱叫。”
陈冬梅原本没当回事,这么着倒知道有事:“娘,是你跟二姑奶奶在这说,我才来问的。二姑奶奶,四郞怎么了,我祸害他什么了?”
小陆蔡氏得替陆乞秀挡一挡,仗着是婆婆,对陈冬梅吼:“能有什么事?他是你丈夫,倒来问我?”
陈冬梅一跺脚走了出去,在院子里就喊上:“陆璜,你给我出来!”
连厨房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杨如春边削着莴笋皮,边往厨房外看:“四弟妹知道了?”说完就大笑了起来。
蚕姐也张望了眼:“四奶奶知道什么了?”又去看凝芳。
凝芳缩着头,瘦小的身材在灶台边踮起脚切着小青菜。如今每天做饭时,陈冬梅自己不来,算是把凝芳贡献出来,替她来厨房做饭。
刘玉秀去看徐惠然,好像不知道。
杨如春回了厨房,听到蚕姐的话,直接问徐惠然:“五弟妹,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徐惠然洗着螃蟹。陆璟喜欢吃螃蟹,尤其是边赏菊边吃惊蟹,说这样俗物也吃出了雅来。
“四叔的事。”杨如春高声地说,“四叔在外面养女人了,怕是这事要给四弟妹知道了,这事可就热闹了。”
徐惠然把洗好的螃蟹放进了铁锅的笼屉里,盖上了盖:“蚕姐,蒸上吧。回头留几个,明天让阿福送县学去。”
“五弟妹,真是想着五弟。”杨如春笑了句。
冷螃蟹再热了,也不如现蒸的好吃。徐惠然这么做,只是不想让陆李氏挑剔。回头陆李氏会跟她说给陆璟送螃蟹去,那倒不如她先让送了。
杨如春在这的兴趣没多一会,又给外面的吵闹吸引了。
陈冬梅正在冲陆璜吼:“陆璜,你个不要脸的,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女人,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看我不撒烂了她。”
陆璜的脸色变了变,不敢说没有,也不敢说有。
陈冬梅上来就揪了陆璜的衣领:“你居然在外面有了女人,我跟你拼了。”拿头就要撞去。
听热闹的陆家人听到了陆璜的一声惨叫,全都吓坏了。这时一个个全跑了出去,拦住陈冬梅。
小陆蔡氏冲出屋抱住翻着白眼的陆璜哭了起来:“四郞,你怎么了,怎么了?”
陈冬梅撞完也后悔了。她的头也疼着,这时捂着头。要是陆璜死了,她不就成了寡妇。
陆璜一会清醒过来,疼痛加上羞愧,让他一下有了勇气,从小陆蔡氏怀里挣了出来,指着陈冬梅:“我告诉你,蕊香,我接进门来,是铁定了。你要不乐意,就滚回娘家去。”
陈冬梅两只眼傻了:“陆四郞,你说什么?”
“我刚才说过了。”陆璜揉着头回了屋。刚才说那句话时的勇气在消退,葛蕊香真接进来,他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陆四郞!”陈冬梅又想扑过去。这回给陆乞秀,刘玉秀给拉住了。
陆源走了出来:“都闹够了?四郞、老二媳妇、二姑奶奶,你们跟我来。”转脸又跟老陆蔡氏说,“等老二回来了,让他也来。”
几个人都跟陆源进了屋。
徐惠然没出去,一直待在厨房里看着螃蟹。不知道为什么,她第一个念头是,早知道就不说明天让阿福送螃蟹,今天估计也没有人能吃要螃蟹了,这个留着做蟹黄汤包,还有熬蟹油吧。
蚕姐看完热闹跑了回来,咂着嘴。
“蚕姐,螃蟹好了,锅端下来吧。”徐惠然走过去,把凝芳没切完的小青菜切了。
徐惠然模糊记得,是在陆璟考上了进士当了官,葛蕊香进的陆家门。那天好像是夏天吧,葛蕊香带着一个两岁的男孩来的。
她还记得葛蕊香那时总是怯弱弱地叫她“五奶奶”,像是随时怕她发脾气似的。
徐惠然不记得喜欢过葛蕊香。刘玉秀、杨如春,徐惠然没有喜欢过,但是也谈不上讨厌。就连陈冬梅,徐惠然也谈不上讨厌,可是葛蕊香不同。徐惠然现在记起来,都有股讨厌的感觉。
吃晚饭的时候,螃蟹是端上了桌,陆源没让吃,谁也不好吃。看着越来越凉的螃蟹,陆珍和杨如春真觉得可惜,不停咽口水。茁狗子则是直接流出了口水。
陆源简单明了地说,葛蕊香不能进陆家的门,让小陆蔡氏给葛蕊香十两银子两块衣料,就算补偿。
陆璜耷拉着头,显然不服气。
陈冬梅斜着眼看陆璜,又生气又得意又担心。
小陆蔡氏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县城,去时问徐惠然借了杜阿福,还带着郑妈。
杜阿福上船前对小陆蔡氏说了句:“二娘,我只管摇橹。不上岸。”
郑妈瞅了眼小陆蔡氏,对杜阿福说:“阿福,你上个岸又怎么了?你一个帮工的,让你干什么不是干。”
“我不打女人,上岸做什么。我只管摇橹。你们要是不乐意,我就去地里干活了。”杜阿福转头就走。
郑妈气得在后面叫:“阿福,你回来。”
杜阿福头也不回。
小陆蔡氏只能再找了个帮工,一想这个帮工能在家干多少活,这大半天白给浪费了,心肝都不舒服。
到了了葛蕊香家边上的码头,小陆蔡氏让郑妈先去敲门,她是不肯下船的。尤其再隔段就是徐惠然的娘家,这脸真是丢到亲家了。
郑妈拉着门上的铜环没敲两下,门就开了,一看是个俏丽水灵的小娘子,三角眼就放下了些:“我找葛蕊香。”
“我就是,您是郑妈妈吧。”葛蕊香一点也不被人称名道姓这么叫出来生气,反而笑盈盈的。
“你知道我?”
葛蕊香猛烈地点了两下头:“凤凰乡集祥里陆村陆家的郑妈妈,哪个不知道?”
郑妈一下觉得有了脸面。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妈子,这是头一回。郑妈端了端身子,咳了声:“葛蕊香,我们二娘在船里,让你去一下。”
“二娘来了?”葛蕊香往码头那看了看,又低下了头,把身上看了看,似在犹豫是不是太简陋,不能见客。
郑妈打量了下,身上的衣裳是家常穿的,还是半旧的:“也别换了,难道你让二娘久等?”
“郑妈妈说得是。我给二娘倒杯茶吧,不进家门,也该喝杯茶的。”葛蕊香转身回去。
郑妈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葛蕊香再出来倒不慢,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茶壶还有茶碗,一手托着,一手先倒了一茶碗:“郑妈先喝一口润润嗓吧,过会儿我就不好孝敬郑妈了。”眼睛往码头那望了望,意思是到了船里就不好给郑妈倒茶。
郑妈一直在陆家,小门小户待着的,不知道大户的规矩,也只是道听途说过。
现在葛蕊香给倒了茶,还顾忌着小陆蔡氏,郑妈对葛蕊香就另眼相看了些。拿起茶碗喝了口,茶叶不错,这小娘子挺舍得下本的,怪不得四郞要迷上了呢。
葛蕊香又倒了一碗茶,把郑妈喝过的茶碗和茶壶放在门边,带上门就跟郑妈上了船。
小陆蔡氏坐在船里正急着,伸头往外看,就看葛蕊香端着个托盘袅袅婷婷从踏板上了船。进来,就跪在了船头,手里高举着放着茶碗的托盘,头磕了下去:“二娘。”
小陆蔡氏不知道葛蕊香这是做什么,去看站那的郑妈。
郑妈蹲下去拉葛蕊香起来:“葛姑娘,快些起来,这是做什么。”
葛蕊香就是不起来:“我只是给二娘敬杯茶。”
“茶是能随便喝的?”小陆蔡氏冷笑了声,“我听说有些地方是要喝媳妇茶的,吴泽县可没有这规矩。只有花轿抬进去的才是媳妇,别的就算了。”
葛蕊香的脸色变了变,手里的托盘没有放下来,头也没有抬起来:“二娘,蕊香没有那个意思。蕊香只是想着,二娘能来,要是能喝蕊香一杯茶,蕊香就知足了,再不敢想别的。我也跟四郞说过,蕊香是这种身份,怎么可能进陆家的。蕊香一直没有那个心思的。”
“你没有?”
“是,蕊香没有。”
小陆蔡氏倒有些不舒服了。葛蕊香要是死乞白赖要进陆家门,虽说不乐意,可有面子。现在葛蕊香不要进陆家门,省了事,小陆蔡氏倒有些觉得给人嫌弃了。
“那就吃一杯茶吧。”小陆蔡氏从托盘上拿起茶碗喝了口,还是不错的龙井。
葛蕊香抬起了头,眼却垂着,唇角微微翘起,一副讨好温顺的样。
小陆蔡氏把葛蕊香又打量了眼,模样不错,给陆璜做个小也不差。可陆源已经说了,自然不能进门。
“这是十两银子,你拿着,以后别跟四郞有来往了。”小陆蔡氏把两锭银子放在了托盘上。
“二娘,蕊香虽是下贱之人,但也知道洁身自爱。跟四郞是我心甘情愿的,更何况肚子里还有了四郞的孩子,这银子更不能收。”
葛蕊香把两锭银子放到了小陆蔡氏坐着的船板边上:“能让二娘喝我一碗茶,蕊香已经知足了。”站了起来,上了岸。
小陆蔡氏有些傻眼了。
陈冬梅看到小陆蔡氏和郑妈回来了,一直提心吊胆就怕葛蕊香给带回来,可一看后面没有,放下了心。
小陆蔡氏看到陈冬梅叹了口气:“人家不乐意来,你不用担心了。”
你怕人家来,人家看不上不来,陈冬梅像脸上挨了一巴掌。
陆璜听到也有些傻:“娘,蕊香真这么说的?”
“是,她不乐意来。”小陆蔡氏又叹了口气,“连银子也不要,说跟你是自愿的,觉得身份配不上咱们家。”
“她当然不要了。”陆璜忍不住得意,觉得脸上有面子。
陆源、陆构听到了,忍不住对葛蕊香有了几分好感,虽是说书女,看来也不是贪图钱财的那种风尘女子。
陆构更是想拿些话本里的来比。
倒是老陆蔡氏鼻子里“哼”了声:“她当然看不上十两银子,吊着四郞,那可比四十两银子都强。”
刘玉秀和杨如春也赞同老陆蔡氏的意思,只是一个没说出来,一个说了出来。
徐惠然承认,老陆蔡氏说得是对的,葛蕊香千方百计想进陆家的门,最后确实是进来了。
陆璜没吃晚饭就去县城看葛蕊香,当晚住在了那里。
第二天,郑妈去找的时候,葛蕊香站在门外,眼圈红着:“我让四郞走,四郞不肯走,我只能站院子里一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