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弟!我来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
“哈——”
是时只听一人朗声大笑,身周气流平地而起,吹得宽袍大袖飞舞、腰带飞扬,那人仙风道骨温文儒雅,念诵风咒诀,调动身周气流,衣袂飘扬,乘风揽月而来。
“谢师兄?”陈星蓦然惊了,谢安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多法术的?!
只见谢安立于长安北城木牌坊一端高处,漫不经心随手一招,发出数枚五土真符,化作重石下压,滚滚而去,碾过大半条街的魃群,双手拉开法诀,朗声道:
“万法复生,师兄特地作诗一首……”
肖山与陈星同时怒吼道:“快打啊!”
“别吟诗了!”陈星抓狂道。
“好!既已万法复生,师兄便兑现承诺!特来助你斩妖除魔!”只见谢安袍袖鼓风,在天上盘旋飞舞,四处发射火弹,引起爆炸。
项述:“……”
陈星一手扶额,只见项述看谢安,看肖山,眼里带着几分迷茫。
皇宫深处,军令流水般送到,长安异变,原以为是有人谋反,但事情却随着一轮接一轮的急报而越来越错综复杂,拓跋焱已带兵出去镇压这群怪物。苻坚大半夜被叫醒,一脸茫然,站在正殿中,浑然不相信这突发事件。
清河公主快步奔来,颤声道:“陛下……得离开这儿,与我出宫暂避。”
苻坚震怒道:“究竟发生何事?!哪一家胆敢谋逆?!”
数个黑影在地面现身,清河公主睁大双眼,转身站在苻坚身前,手持匕首,怔怔看着面前一幕。
尸亥一身黑火,缓步而来,沉声道:“陛下,若无此变数,原本计划须在数年后发动,现如今万法复生,恕我等不了这么长时间了,否则人间驱魔师恢复法力后,恐怕夜长梦多……”
“王子夜?”苻坚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黑火。
四周黑影幻化出魃军,聚集过来。
苻坚却十分镇定,颇有帝王之风,只诧异道:“你是什么妖怪?”
尸亥又道:“还是换个身体与陛下分说,想必更习惯罢。”
紧接着,黑火缠绕住一名内侍,内侍惨叫一声,被尸亥夺取了身躯,面容犹如溶解了一般开始变幻,再度现出王子夜的容貌。
王子夜轻松地说:“稍后想与陛下做一桩交易,我这还得布个守御阵法,先忙一会儿。”
说着,王子夜手中现出那魔矛,黑光迸发,散向整个皇宫。
陷落的松柏居中,冯千镒披头散发狼狈不堪,膝前搁着被重新冶炼过、分为两把的家传环首刀,摇动轮椅,沿松柏居背后的山路,缓慢上了松山。
城内火光四起,禁军已被惊醒,设法以火攻逼迫魃群围聚,再予以铲除,而皇宫所在的方位怨气冲天,现出一道黑色的屏障。
看见这一幕时,冯千镒发出了放肆的大笑。
“你们终于也有今天了。”冯千镒喃喃道。
冯千钧一身武服,沿着山路走来,到得山中高处,充满不忍地注视兄长。
冯千镒缓缓道:“你想杀我吗?没有用的,不管你做什么都没有用了,尸亥大人已发动他的布置,吾主很快就要复生。届时神州大地的胡人,都将血债血偿……”
冯千钧抬起手,天地灵气在两人之间汇聚,两把环首刀飞向冯千钧。
冯千镒坐在轮椅上,却蓦然转身,眼里现出愤恨之色,同样抬手,怨气滚滚而出,缠住其中一把环首刀,飞向冯千镒。
森罗万象在空中分开,兄弟二人各执一把。
冯千钧说:“曾经我没能阻止你,在你死后的多少夜里,我总想着,若能回到当初的一刻,我……大哥!”
冯千镒手持长刀,长刀上怨气喷发,将他的全身笼罩在黑色的气焰之中。
“废话少说,”冯千镒低声道,“既选择了当一名驱魔师,动手罢!”
“一定要用这种方式么?”冯千钧躬身,按刀。
冯千镒坐在轮椅上,与冯千钧遥遥相对。
两人同时出刀!
霎时一声巨响,冯千镒与冯千钧二人所在之处气流爆发,冯千镒释放黑气,冯千钧则以森罗刀引动天地灵气,生、死两股巨力在松山山顶对撞,方圆数十里内的绿叶疯狂卷来,藤蔓平地而起,朝着冯千镒袭去。然而随着冯千镒一挥刀,生机盎然的绿叶暴风便化为一片漆黑,枯萎,败落。
绿意向生与枯萎凋零,顿时形成了泾渭分明的分界线,松山半枯半荣,阴面犹如万物凋零的黑山,阳面如青木气息席卷的盛夏,分庭抗礼。
“大单于!”
天明时,拓跋焱带兵冲过全城,与项述在朱雀门外会合。陈星、谢安、肖山三人骑在马上,看着眼前这一幕。
项述身边已聚集了不少长安城中的杂胡,在变故发生的第一时间内,项述开始营救百姓,穿过大街时,所有的胡人都朝着他开始会合。
“皇宫被占了,”拓跋焱道,“外头有一股黑气,我们进不去!陛下与清河公主还在里头!”
项述沉声道:“文武百官都救出来了么?”
拓跋焱点头,说:“慕容家的骑兵正在想办法打回皇宫去!”
项述又问:“长安百姓呢?”
拓跋焱道:“都撤出城去了!”
苻坚被软禁在宫内,一时无人发号施令,也幸而项述恰好此刻就在长安,众人只能前来请示名义上诸胡的领袖。所幸王子夜释放出魃后第一目标成为了皇宫,调集了浩浩荡荡的魃群围聚在宫外,无心前来碾灭凡人。
项述下令道:“通知全城官兵,撤向阿房宫。”
拓跋焱道:“陛下呢?”
项述答道:“孤王会负责救他出来,陈星,那疯子是你师兄?”
陈星:“是……算是吧……我还是先去找冯大哥。”
陈星有着强烈的预感——冯千钧多半正在与冯千镒算账。
谢安飘飘欲仙,被气流托着,从高处牌坊飞下,朝项述说:“武神!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陈星马上使眼色,谢安略有疑惑,问:“小师弟,怎么?”
项述总觉得有点奇怪,这一大一小出现时,自己不知为何又有似曾相识的念头,但陈星朝他说道:“没事的,你先疏散百姓,我与谢师兄去找冯大哥下落。”
项述便不再说话,带领麾下兵马,前去城中。
“哎哟,我的老腰……”
方才谢安落地时没掌握好姿势,稍稍拐了下,跟在陈星后面,几次想与他抱头痛哭一番,陈星却与肖山跑得飞快,只好喊道:“慢点啊!师弟!”
陈星带着谢安与肖山,找到马匹,上马,快马加鞭赶往松柏居,问道:“你们怎么……”
肖山说:“我都记得!记得的!”
陈星问:“陆影情况怎么样?”
肖山:“我告诉他了,全都说了!他让我马上来帮你!别担心他!有法力了!他可以用天地灵气修炼了!暂时能撑住!”
谢安说:“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正在洗澡,忽然清醒过来,反复考量,觉得这不是做梦,甚至顾不得朝陛下告罪,一路匆匆忙忙就上长安来了,恰好在入城时碰上了肖山小兄弟……”
肖山不解道:“我也在洗澡!这是为什么?”
陈星道:“这和洗澡没关系,只是刚好你们都在洗澡而已……算了,过后再朝你们解释,赶紧先把冯大哥带回来再说。”
陈星下马,松柏居一大半已垮,进入花园时,凤凰停在梧桐树上,说:“需要帮忙?”
三人同时大叫一声,肖山说:“鸟?”
“凤凰。”陈星答道,“目前还不用,说不定待会儿就要了……你先跟着我们吧。”
谢安端详那凤凰,重明却道:“看来,你们碰上了更麻烦的事。”
谢安朝陈星问:“什么麻烦?”
陈星深呼吸,停步,说:“不动如山落在尸亥手里了。”
这事情相当严重,只有项述尚未意识到。现在不动如山被炼化成魔器,还能除掉蚩尤吗?
谢安:“当真失敬了!您就是那位史籍上所记载的妖王?我少年时,曾四处寻找龙凤踪迹,不意竟在此处!谢某心中有一疑惑,终于随着您的露面彻底解开……”
“快走吧!”陈星叫苦不迭,跑回来拉着谢安衣袖,焦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有朋自远方来。能飞上去么?”
“不行,”谢安说,“风咒只能支持很短暂的一会儿,万一法术失效,掉下来还容易崴到脚,保险起见,还是用爬的吧……”
陈星:“……”
“冯千钧!”肖山喊道。
冯千钧与冯千镒二人全力施为,冯千镒初学森罗刀用法,却坐拥长安主场怨气地利,只见怨气从长安四面贴着大地滚滚涌来,如浪涛般围住了松山,沿着山坡倒卷上去,汇入冯千镒的身体。
而冯千钧则从天际引来源源不绝的天地灵气,灵气从穹顶如瀑布一般倾泄而下,占了天时,松山犹如漆黑大海中的一孤岛,双方僵持竟是不相上下。
“怎么连冯千镒也学会森罗刀的用法了?”陈星诧异道,继而蓦然想起,王子夜一定是从阴阳鉴中拿到了森罗万象的心诀,并交给了冯千镒!
越是靠近山顶,那两股互斥的生死巨力便越是强大,卷起肆虐的暴风,将整座松山上的乱石与断木疯狂卷出去,再以强风扯回山顶。谢安扔出一张符纸,便被狂风卷走,再扔,再被狂风卷走。
陈星抱着一棵树,喊道:“这儿要被毁了!”
肖山以龙爪勾着山壁,抓住陈星,喊道:“怎么办!”
一件上古法宝一分为二,在全力施为之下效果竟是如此恐怖,陈星不由得承认万法归寂在某个意义上来说,还是有必要的……
谢安喊道:“能隔绝掉灵气么?!这儿要炸了!”
三人已快接近山顶,到处都是横飞的断木,陈星望向城内被聚集的滚滚怨气,把心一横,说道:“肖山!保护我!”
继而陈星一松手,在空中随着风飞了起来,右手抬起,光芒一闪。
心灯爆闪,四周如浪涛涌来的怨气随之一退。
肖山大喊,释放苍穹一裂法术,狂雷万道将卷向三人的飞石全部击得粉碎。
陈星运转心灯,再次爆发,又是一声巨响,松山周遭的怨气之海顿时被清开,现出一小片空地。
谢安:“机会来了!”
是时山顶,冯千镒赖以施法的怨气被隔绝在心灯制造出的屏障外,霎时动作一窒。冯千钧回身,以森罗刀一收,喝道:“住手罢!”紧接着挥出雷霆之力,化作虚影朝着兄长疾射而去!
冯千镒横刀膝前,马上抬手施法,地面升起千万漆黑藤蔓,然则冯千钧那一刀先断槁木,死气迸发的断木上,整齐切口迸发出绿色光芒。
再中冯千镒手腕,只见冯千镒手中,森罗刀打着旋飞出,冯千钧再一斜掠,同时抓住双刀。冯千镒仰天翻倒,摔出轮椅,在地面挣扎。
刹那所有法术撤去,松山山顶恢复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