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浅的话音带着令人窒息的失落,只是听着便觉得心被揪住一般,疼的厉害。
碧浅仙子见状知道自己这是劝不动了,只得看向了子苏,将药瓶子递给了他,道:你看着他吃吧,他的迷症再这么犯下去,迟早出事。说话间又叹了一声气。
坐在边上的时若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愣了一会儿,侧眸看向了一脸无措的庄容,心尖有些疼。
师兄是在等什么人吗?
那个人对师兄很重要吗?
想到这儿,他看向了庄容捏着拂尘的手,这时他才发现庄容的指尖轻颤不已,竟是让他想到了上回在药房时见到的一幕。
当时也是这样,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整个人好似丢了魂一般,很是憔悴。
他不知道庄容究竟是在等什么人,也不知道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只知道那个人将庄容伤了。
想来那迷症应该也是因为那个人了,还以为是因为师尊的原因,结果发现是因为别的什么莫名其妙的人。
这让他有那么一些不高兴,可再不高兴他也都忍下了。
自家傻乎乎的师兄,让别人骗了心,而那个人还伤了他。
这般想着,他看着庄容的目光都带上了一抹心疼。
又过了一会儿,几人便散了,这会儿也已经入夜。
时若站在药阁门口瞧着前头说话的两人,虽然说话声不重,可他却也能听的清楚。
又见庄容对着子苏浅浅地笑时,他轻哼着嘀咕了起来:不是要回云鹤峰吗?怎么还不走。
至于站在前头的庄容好似察觉到了时若的心思,他对着子苏笑着道:你回去吧。
那药......子苏见庄容已经下逐客令了,本还想再多说两句,可见这人微微皱起的眉头时却又忍下了,只得点了点头离开了。
寂静的夜色下,很快便只剩下了庄容与时若两人。
要走了吗?时若瞧着子苏离去,对着庄容低声询问着。
庄容回眸点了点头,片刻后才笑了笑:走吧。
很快,两人才出了药阁回了云鹤峰,当然时若是回云竹峰,不过是因为两个峰头离得近,所以才同庄容一起走。
这会儿弟子们早已经歇息了,周围显得极静。
时若瞧了瞧前头被月色照亮的宫楼,接着又看了看身边上的庄容,见这人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叹了一声气。
而他的这声叹气正巧就被庄容给听到了,他低下了头,瞧着时若垂头丧气的模样,疑惑地道:怎么了?
恩?时若被突然询问愣了片刻,抬眸时见这人一脸疑惑的模样,抿了抿唇好半天后才出了声:师兄,你想吃糖吗?
话音落下,他险些将自己的舌头给拔下来。
明明就是想问问庄容究竟是因为谁才这么一副心事重重,究竟是在等何人。
可是,出口却成了吃糖。
这让他有那么一些不知所措,但却也说不得什么。
糖?庄容一听笑了起来,又道:你怎么日日都带着糖?
时若听闻也跟着笑了笑,不过他却是苦笑,哑着声道:因为糖好吃。
其实他并不喜欢吃糖,不过是为了哄庄容吃药才每次备着。
想到这儿,他停下了步子,在云鹤布包中一顿翻找。
跟着站在边上的庄容却是不解何意,他就这么瞧着时若。
很快,时若就从布包中寻到了放了糖丸的青玉瓶子,从里头取了一颗递到了庄容的跟前,还轻轻地抬了抬手示意他吃。
本还有些迷糊的庄容看着突然递过来的糖丸,诧异地看向了时若,见时若眼中的傲气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了起来。
师兄,这是糖不是药,你尝尝。时若见庄容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接着才将手中的糖丸喂到了他的口中,动作显得格外轻柔,又道:甜吗?
庄容就好似已经习惯了时若这么突然喂东西,他轻轻地舔了舔口中的糖丸,与前头两回吃到的一样,很甜。
于是,他顺从的点了点头,眉宇间的忧愁也随着这颗糖渐渐消散化为了暖意,月色之下衬的他整个人越发俊美了。
时若瞧着这么一副谪仙般的模样晃了神,但他很快就回过了神,下一刻伸手探入了庄容的衣袖里头。
而他的这一举动可把庄容的惊到了,险些将口中那颗糖直接咽下去,凤眸里头染满了诧异。
吃了糖就可以吃药了。时若并不知道这人被吓着了,自顾自从里头取出了碧浅仙子给的定神丹,取出了一颗喂到了庄容的口中,道:是不是没有药味儿?
庄容还有些被吓着,以至于定神丹喂下去的时候那是半分没有回神。
直到听到时若疑惑地轻唤声时,他才堪堪回了神,哑着声道:什么?
显然他因为惊吓根本就没有听到时若说了什么。
我说,是不是没有药味儿了?时若看着庄容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叹了一声气,怎么不是一副心事重重就是傻乎乎的样子,这让他忍不住想将人藏起来。
因为,他一直觉得庄容这么一副模样,绝对会被别人骗走,即使境界再高也会被骗。
还别说,他现在这么一副恍恍惚惚的模样,可不就是有人骗了他嘛,而且还将人伤成了这样。
想到这儿,他又叹了一声气。
庄容不知他心中所想,而是顺着那一句药味儿点了点头,果真是没有味儿了,下意识笑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才迎着月光离开了。
时若看着庄容入云桥担心的厉害,今日碧浅仙子说这人是得了迷症,而且夜夜都要起来折腾。
昨日夜里的模样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若当真如碧浅仙子所言,夜夜都要发作还真是令人担心啊。
本是想跟着庄容一起回云鹤峰,可又怕会让庄容起了疑心,也只好将这心思压了回去,转身回了云竹峰。
这会儿才入夜,弟子居内隐隐有说话声传来,并不重却也能让人听清楚。
时若躺在被褥中,看着屋顶的梁柱出了神,好一会儿才道:师兄到底遇到了什么?还有碧浅仙子说的那个人是谁?
他现在能确定的是,自己离开时云鹤峰是还没有搬离的,可中间发生了一件不为人知的事情,才导致云鹤峰搬离并且任命玉师兄为新的峰主。
而这件事却是无人知晓,但也不能说是真的无人知晓,兴许云鹤峰的师兄们应该知晓。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满是疑惑之下他却是连半分头绪都没有,有些无奈的从云鹤布包中取了一颗糖丸丢到了口中,就这么吃了起来。
也在这时,原本还有些寂静的屋子内又传来了淅淅零零的谈话声。
诶,不是说丹山门递了信要来咱们仙门嘛,怎么还未瞧见?
我也听说了,上回丹山门来还是百年前,听说每回来他们都要同咱们比试,不过回回都输。
是吗?那这丹山门此时又来,是不是准备来要回面子?
谁知道呢,不过每次比试都会有丰厚的奖励,我想那些师兄们应该也是极期待丹山门到来。
又是师兄们,啊,我也好想上去比划比划,瞧瞧我这新学的剑术能不能横扫四方!
你?你一个练气六阶的弟子,连御剑术都不会怎么和人家比,我看你在他们眼里就和穿尿布的娃娃一样,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哈哈哈!!
此话有理,哈哈哈!!
随着几人的谈话声,屋子里头传来了阵阵笑声,显然都被那一句尿布娃娃给逗笑了。
时若如今也已经是练气四阶的弟子,所以他们那些细碎的声音也听了个清楚,下意识也跟着笑了。
说起来,丹山门那掌门老头还真是执着啊,回回都要来这儿比试,可回回都输了。
结果这回又要来了,还真是锲而不舍。
想到这儿,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屋内再次陷入了寂静,那些关于丹山门的事也随之一同散去了,只余下了那浅浅的呼吸声。
时若想着云鹤峰的事翻来覆去也没个心思睡,直到夜半时分他也没能睡着。
本是想打坐修炼好定下自己的心绪,可庄容的事情搅乱了他的心神,竟是连入定都没法好好入。
侧眸看了看那些已经睡觉的弟子,他才起了身:还是有些不放心。说着取了衣裳,开了门出去了。
他确实不放心庄容,就怕这人拿着剑又到处乱走,伤着别人也就算了,若是伤着自己可就不好了。
意识到这儿,他熟门熟路的就去了云鹤峰。
路过弟子居时,里头仍是一片寂静,知晓这儿已经没有弟子了也就没有多想。
本是想直接去庄容的寝殿,可入了自己以前的院子时,却是止住了步子,目光也顺着看向了被月色笼罩的殿门。
上头还残留着一道极深的剑痕,正是昨日夜里留下的。
时若瞧着那儿微微拧了眉,眼里也染上了疑惑,他想到了昨日在里头看到的人,低声道:那人是谁?
第三十四章
时若看着禁闭的殿门轻皱了眉,一时间也想不透庄容为什么会将一个死人摆在里头。
带着好奇与疑惑,他缓步走了过去,待走至门前时却又停下了步子。
周围很是安静,连一丝风声都听不到。
他瞧着门上的剑痕伸手抚了上去,可当指尖即将落下之际却又收了回来,最后直接将门给推开了。
吱呀
沉重的推门声伴随着轻纱被风拂过的声音缓缓而来,在这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月色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拖着入了屋中。
时若又瞧了瞧周围,确定了没有人这才走了进去。
案桌上摆着一本药谱,边上还有刚磨好的墨,云木楠笔摆在上头,一切瞧着都是这么的正常。
可唯一不正常的便是,本该坐在这儿的人却不见了,甚至连一丝被跪坐过的痕迹都寻不到。
满是疑惑之下,他又瞧了瞧四周,低声道:人呢?
明明昨日夜里这人还坐在这儿,可是这会儿却是连半分痕迹都没有,就好似昨日夜里他瞧见的不过只是一场梦而已。
可是他能够确定,昨日自己真的看到了这儿坐着一个人,而且还蒙着红布盖头。
意识到这儿,他又低下了头去看桌上的药谱,纸张有些陈旧,药方上头还写着一些记录,瞧着字迹有些眼熟。
时若伸手将那药谱拿了起来,随意的翻了翻发现是以前自己常看的金弦药谱,这上头的记录也都是自己留着的。
看着指尖下的药谱,他有些疑惑地出了声:死人也看药谱?
昨日夜里这儿还坐了个死人,现在这药谱又摆在这儿,可不就是一副死人在看的模样嘛。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将药谱又给放了回去,下了台阶四处查看着。
屋中显得格外干净,所有的东西也都摆的整整齐齐,甚至全部都是按照自己以前的习惯摆着。
时若看着窗边上的一株墨兰,上头的花儿才开还染着水渍,显然是才浇过水。
瞧着墨兰,他越发无奈了,道:怎么这株墨兰活的都比我久,都百年了还没死。
上回知晓自己养的那只兔子活的比自己久时,他已经有些无奈了。
这会儿瞧见这株墨兰越发无奈了,怎么自己养着的东西全部都比自己活的久,唯独自己就死了。
唉
他轻轻地叹了一声气,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又在屋中走了一圈,见什么都没有发现,当真是一副昨日如同幻境的模样。
难道,我昨日真的看错了?他说着又走到了案桌边上,低身坐了下去,撑着下颌倚在了桌案边,瞧着四周。
见什么都瞧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才低眸去看药谱。
哗哗哗
熟悉的声音传来,时若慌忙抬起了头,就见殿外出现了一抹身影。
白衣青丝,一盏白莲发冠缠绕着发带垂落在身后,姣好的身形缓步走在院子里头。
如此绝美的一幕也该是动人心弦才是,可那人手中拖着的剑却是将那一抹心动全数都给遮去,只余下了令人骇然的惊恐。
师兄?时若瞧着院中行走的人,低声念着:不是吃了定神丹吗?怎么又这样了。
之前明明就给庄容喂了定神丹,就算那药不是神仙妙药,可怎么说也能稳下心神,不至于又犯了迷症拖着剑到处走才是。
想到这儿,他从案桌后头起了身,快步出了殿门去了前头。
庄容这会儿已经走到了殿门正对的桃树底下,手中的银剑随着他的行走拖出了一道极深的剑痕,一些花木在银剑之下被斩成了两段。
只是拖着剑行走的人却是半分都没有感觉,就这么恍恍惚惚毫无知觉的在那儿走着。
师兄?时若也已经到了边上,看着身侧呆滞的人担忧的出了声。
本以为不会得到任何回应,可已经走出几步之远的人却是回过了身,银剑被拖动的声音也在瞬间戛然而止,周围只余下了暖风拂过的声音。
月色落下,缓缓地落在了庄容的身上,竟是将他姣好的面容衬的越发精致了。
时若看着这人回过了身,只以为他是有了反应,正想出声。
可接下来看到的一幕却是惊到了他,就见这人竟然同女子一样化了面妆,那一袭衣裳也不是他常穿的,瞧着还有那么一些眼熟。
师兄你......时若显然是被惊到了,眼里的诧异快速溢了出来,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一抹不可思议。
庄容身上的穿着佩戴皆是女子服饰,面妆也被化的精致无比,当真是令人不敢置信。
而这一身白衣装束他还觉得有些眼熟,眼熟的总觉得自己在哪儿见过,可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来。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前头的人又有了动作,拖着剑转过了身继续朝着前方行去。
时若看着这人离开便要追上去,可才有动作却发现地上出现了许多血色的脚印,触目惊心。
他慌忙走了上去一把将庄容的衣摆掀了起来,就见那双本该白皙细腻的双足此时却染满了血迹,隐隐还能瞧出许多的伤痕来。
看着那双血淋淋的双足,他只觉得心尖有那么一些疼,好半天后才哑着声道:怎么会伤的这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