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小胡公公的证言,吴尚书没说话,吴天一就跳了出来,你没有,我们有,比如找出了当初的吴家的账册,账册上,吴家也真的没什么钱,就在地方上的一个士绅,乡里百十亩的水田,但因为一直供着吴尚书读书,田虽说没卖,但家里其实真没有多少赢余。说完了,还找了老家的人做证,证明当初吴尚书的大哥自己都下地干活,家里女眷也要织补,以贴家用。吴尚书得眼皮子多浅,为了百十亩地而杀死供自己读书的大哥?
吴天一在前头说得慷慨激昂,后头一直沉默的吴尚书突然吼了一声,“别说了!”
吴天一回头看向父亲。
吴尚书转向了小胡公公,盯着看了很久,摇摇头:“你一点也不像我大哥!”
“现在不管我是不是吴家后人,但我得替我娘,我哥报仇。”小胡公公在宫里这么多年,能混到今天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他直接就避开了吴尚书言语上陷阱,他不管是不是吴家子嗣,可是他是他娘的儿子,只要他是,那么他就有权状告吴尚书杀兄溺侄。
吴尚书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你娘是我赶走的,那天她跟大兄吵架自己回了娘家,因为她要分家!她觉得我手不能提篮,肩不能担担,读书十多年,屡试不第,拖累了家里,竟还给我娶妻生子,那会儿我夫人也身怀有孕,一家人,她觉得我们要拖死他们了。”
“妇人短视只为自己小家,也是情有可原。”上面一个老大人点头,那位也是平民出生,曾经也是经历过的。就连朱龙在下旁听时,也在心里暗暗地叹息了一声,他家也算小康,上面还有四个强壮的哥哥,供他念书,也是十分之吃力,更何况吴大人家只靠大兄一人,人口越来越多,但土地就那么一点,妇人心有怨恨,可不就是情有可原吗?
“那是农忙,小仁,就是你大哥在田边玩,我们全都下地插秧了,你婶在家做饭,农时不等人,纵是我从来没干过,却也不得不跟着下地。小仁什么时候溺进水塘的,我们真的不知道,那时都忙昏头了,等你婶送饭来时,找不到人,后才在田边的水塘里找到他。”吴尚书说得很平静,回头对上面的大理寺说道,“这事,当时同在地里插秧的邻居们都知道,大家的地在一起,找小仁人,大家都看到了,这个我撒不来谎,也不用撒这个谎。”
“那我爹呢?总不会因为我哥死了,我爹也投了河吧?”
“没有,小仁死了,你娘疯了似的跑回来,非说是我溺死了小仁,说我的孩子要生了,弄死小仁,我们就能多分家产了。”吴尚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天大家都很气,我也很气,若是你娘那天带走小仁,他也不会死。我跟你娘对吵起来,大哥……我大哥……”
吴尚书有点说不下去了。
吴天一看着父亲,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安抚。
“我大哥只比我大两岁,从小就不爱说话。父母看我伶俐一些,便把我送去读书,让大哥跟着他们一块干活。所以哪怕父母死后,他也没跟村里其它家那样分家,让我自生自灭,指着我能光耀门楣。小仁死了,大嫂疯言疯语,大哥一声不吭的就到一边坐下,啥话也没说。等我们吵完了,再看大哥竟然倒在地上,我们才知道他一时想不开把闹耗子的药就那么吞了。这个我没证据,也没证人。当时发现大哥服了药,我叫村人帮我叫大夫,等回过神,大嫂已经不见了。我也没去找,我也恨大嫂,若不是她,大哥和小仁都不会死,我也不至于家破人亡。这些年,我也没提这事,但长兄如父,大哥从小顾着我的恩情,我没忘记。”
堂上一片寂静,这案子怎么判?两边都没有证据,但是,现在人家说了,大哥是服毒的,那么就算派了刑部的高手去,只怕都查不出什么,我们已经告诉你了,我大哥就是自己服的毒,你咬我?
“问一下,那田地呢?”辛鲲也来听审了,不过她没露面,踢出了小何。
小何回头看了辛鲲一眼,只能自己慢慢的出去。
“抱歉大人,学生正在学里读书,觉得这案子有趣,但是心中却有疑惑,不知道该不该问。”小何对着堂上的人一揖,十分诚恳的问道。
“你想问什么?”吴天一有点紧张了。
“吴大人,这跟你没关系,这账本我看看。”小何也不用他同意,顺手拿过了账本,翻了一下。
“吴尚书,这账本是你记的,还是令兄记的?”
“我,家兄不识字。”吴尚书很坦然的说道。
“嗯,账本是老的,这是吴家当初的家务账册,正好涵盖了那年发生的事,丧事用银多少,棺木用银多少,还有……您把还没插完秧的田卖了?”
“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担,家兄不在之后,这些田对我来说只是负担,不如卖了,带着妻儿离开伤心地。”
“有道理。”小何点头,低头又继续看,“祖宅,祖坟……吴大人,原小侄不该问,敢问祖坟为何要卖?祖宗的坟地啊!”
吴尚书一怔,看了一眼账册,迟疑了一下,“不是卖了,那块地上有些树木,吴家在乡里也有族人,吴某带着妻儿即将准备县试,便把祖坟托付,这银钱是族人给的树钱。”
“哦!您的族人还都是良善之辈!”小何笑了,把账本送到了堂上,自己退了下来。该问的已经全问了。
第628章 出了什么事
吴天一不知道小何为何出来这一遭,但是他也不是傻子,明显的,小何已经看出了自己没看到的。只不过,他不知道是什么。
而上下的官员们一块脸色变了,朱龙更是一脸气愤。正想上前,但被辛鲲拉住,自己带着小何他们也就走了。
回到家,小何中规中矩的把事情说给了下朝来看辛鲲的郭鹏听,但小何是那细致人,万不可能有说那些他自己想的事儿,只说堂上他们离开之前发生的事儿。没多一句,也没少一句。
郭鹏呆了,然后看着陪他吃点心的小宝和小勇:“来,朕考考你们,小何哥哥刚说的啥?”
“没听!”小勇正在专心的吃自己的奶油咸红薯,现在他很喜欢在辛家吃素点心,终于觉得没有肉肉也很好吃。当然,每次他吃东西时,辛鲲就想,这样做得这么好吃的素食能不能起到守孝的功用?不过又觉得明明可以好好吃,还要特意做难吃了,不是折腾人吗?也就算了。
辛鲲轻轻的拍了她一下,觉得这个小子是不是应该好好教一下了?不过,既然也问了小宝,她也就转向了小宝,想知道小宝怎么想。
“皇上,你都想不出来,凭什么让我想?我比你小呢!”小宝控诉着郭鹏,觉得这个皇上太坏了。
辛鲲伸手,再拍了小宝一下,这小子该打了。
郭鹏也不生气了,转向了福姬,“福姬,李老侯爷进宫了,他们想向你求亲。”
辛鲲拍了桌子!
郭鹏马上回过头看着辛鲲,立刻举了一支手,“我没答应,真的,我保证,我说福姬归你管,我管不着。”
“那个二百五我都没答应,凭什么他要进宫逼您。是不是打着要拿您来压我的意思?”
“应该是!”郭鹏点头,小孩子们吃点心,他就吃面。也是素的,不过是用那香菇,胡萝卜,嫩青豆、豆腐干,用那熟酱烧得极入味,看上去就跟一般的炸肉酱差不多,口感也是能哄下嘴的,郭鹏倒也不挑,来了,给一碗,他真能吃下去。
福姬‘噗’的笑了,看下面对着点心发呆的小何和小胖,他们回来了,自然也是有他们的,不过,这会,两人不吃对着看什么。当然,她也知道,小何和小胖纵是再得皇上的喜欢,有些事也得徐徐图之,真的等着皇上坐稳了江山,他们这么拿大,也是错过。
“能换面条吗?我又不是这个胖子。”小胖回神,立刻盯着皇上的面条咽了一下口水。
“面条有点普通。”小勇的舌头没问题,忙说道。
“那我也要吃面。”小胖忙说道。
“给他们面,想是都不爱吃点心的。”辛鲲忙说道。
“是!”福姬忙回去准备。
“所以除了我们三个,你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郭鹏盯着他们,现在他知道了。小何只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没解释,但看表情也是知道的。小胖还有心情考虑是吃面还是吃点心的问题,表示,他对这案子已经没什么兴趣了。而他刚刚有意岔开了话题,自是想让福姬好奇,于是他们解释时,自己也好听听,结果福姬也没当一回事,竟下去煮面条了,所以现在只有自己和这两个小傻子是不知道的。
“也不是,堂上的大官们都知道了。而朱龙也知道,他心里有点难受的,自己回家去了。”辛鲲点头,在郭鹏的心口上又插了一刀。
郭鹏真的觉得活不下去了,瞪着辛鲲。
辛鲲哈哈大笑,就差整个人扑到郭鹏的怀里,没法子,地方不够大,基是书上大观园那么大,才差不多。她就坐在郭鹏的边上,大家面前放着各自的餐盘,辛鲲自己不吃,也不想占了位置,这下子,也就只能扑郭鹏了。
“羞羞脸!”小勇抬头看了一眼忙说道。
辛鲲打了他一下,小宝再抬头,又忙低头了。
“小胖,你听懂了吗?”
“那个,我能听懂吗?”小胖面条泪了,这会是要说自己听懂了,还是说,自己没听懂。
“告诉皇上。”辛鲲点头,看小勇还在吃,拍了他的手,让他出去逛逛。
小宝也就不吃了,啦着小勇走了。
小胖看看吃的还没来,也就算了,“皇上只要想,那是啥时候,即可明白。”
郭鹏想了一下,他已经知道小胡公公的八字,推一下也就知道那是多少年了。虽说那会,他还没生,但凡在子、卯、午、酉这四个年中的八月,都要举行乡试。而他也记得吴大人的生平,他正是哥哥去世之后第二年乡试时中的举,然后一路顺利的考上了两榜进士,在翰林院待了三年,正试授了官,在江南做了三年之后,就又回京,再也就没出过京了。
“所以,你们还是觉得他是为了那点田杀了哥哥和侄子?”
“唉,天下谎言大多都真假渗半才会让人觉得真实可信的。”辛鲲笑了一下,叫人送了纸笔上来,把吴尚书的供词一字不差的默写出来,递给了郭鹏。
郭鹏刚刚也是一时的蒙了,现在看了白纸黑字,就拍的把供词拍在了案上。
“妇人再怎么也不会不带孩子回娘家这是疑点一;疑点二,若是吴尚书妻可以回家做饭,为什么不能在家看孩子?疑点三是吴尚书耕田,虽说吴尚书管着户部,可是我倒是与他有过几面之源,也谈及农耕之事,他有跟我说过,他不事生产,对于农耕之事,他纵是看懂了书,却也是指不上的。可是出事那天,他下地了。”
“唉,真没想到,我看错他了。”郭鹏点了头,自己拿起碗把面吃了。但是想了一下,放下了碗,“吴尚书只为了那点田?”
“不,他说的大部分都是真的,我也相信,胡公公的亲娘的确已经提出了分家一事。原本家里只有兄弟两人,谁多谁少无所谓,反正肉烂在了锅里。可是现在都娶了媳妇,一个要有第二个孩子了,另一个也要当父亲了,那么家里开销原本就艰辛,再一口气来两个婴儿,压力可见一般了。”辛鲲轻叹了一声。
第629章 拼凑的真相
其实故事特别简单,吴尚书就跟他说的,从小因为伶俐,于是就去读书了,全家人的资源给了他一个人,哪怕父母死后,兄长也一如既往的对待他。
但是家里人口越来越多,吴尚书估计是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吴太太当年如何谁也不知道,但能把着吴尚书到今天,也不是那简单的。所以小顾看账本时,第一句话问的是,这账本是谁做的。
旧时,当家人管账,这是规矩。估计在吴家父母没死之前,就是吴尚书管着家里的账册,等着父母死了,兄长不识字,自然还是吴尚书管账。一百亩水田也不可能吴老大一个人种,家里也一定有佃农的。有佃农当然就会有地租,有各种收入,而吴尚书是很早就中了秀才,但是没有中举人,所以,除了能在县里有一点银钱之外,并没有更多的优待。但那也是钱不是。所以那时,吴家两兄弟说起来,算是平衡的。
等着两人都成亲生子了,有些事就不同了。吴大的妻子会不会不平,我们两口子累死累活的养活你们两口子,还弄得像是我们占了你们便宜一般。妯娌之间,那点攀比之心,真不能小瞧了。
当然,这一切都不是最后杀人的理由,最后杀人的理由其实在吴尚书已经说了。
分家!
吴大嫂供了小叔一家几年,义难平,赚的钱跟两口子没关系,因为都用到了吴尚书伟大的考学之中。吴大嫂知道自己将有第二个孩子之后,她下定决定不能这样下去了,就算她和吴大可以给小叔子做牛马,她的孩子凭什么?她还想让自己的孩子去读书认字呢!
所以,吴大嫂决定分家,而吴大之死,应该就是吴大也答应了。辛鲲估计吴大也不是真的那种一心一意可以不顾妻子儿女的人。明明我有孩子了,为什么我不能以后把我的力气用在养自己的孩子身上?这是正常人再正常不过的想法了。若不这么想才会奇怪!
而吴老大估计想的是,‘一百亩地,一人一半,反下账上没钱,你的房子我给你留着,至于说,你那五十亩地要卖要出租都由了你。只是从此分灶罢了!’所以,吴老大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但是站在吴尚书的立场上,这个家不能分。明明我能有一百亩水田的出产,为什么你只给我五十亩?你们怎么可以这么自私,若是我中了举,再中了进士,你们就能跟我鸡犬升天了。他的心里一定觉得兄嫂目光短浅。
当然,他更会想,兄嫂在考试的前一年提出分家,是不是瞧不起自己一定考不上,生怕自己在连累他们,于是只怕心里就恨上了。
其实吴大夫妇啥时候提都不对,若是在考后提分家,考不上,吴尚书会觉得大哥是看我没考上,于是对我失去了信心,不想管我了;若是在考前说分家,那就是生怕我考上了,对他不利,他故意这样来破我的局。
所以吴大最好的结果就是老老实实的给他们做牛做马,若是不然,吴尚书的恨意怎么发泄?
再看看吴尚书的口供,孩子娘没抱孩子走,于是他在田梗边玩,他们两兄弟在插秧,而吴尚书太太在家做饭,那个小孩子自己载进了水田边的小水塘里。说起来非常合理,可是大家不觉得很怪吗?
就像上章说的,吴大嫂要分家,跑回娘家去了。有孩子的妇女吵架回娘家都不兴带人质了?我不带着我的宝贝儿子,我怎么回来?
辛鲲此时都会厚道的想,只怕不让吴大嫂抱走孩子的就是吴尚书两口子,因为我得多少,让你把我们家的长子嫡孙带走?
还有,后来吴尚书干嘛了?他去插秧了,一个啥都不会的人,为什么去插秧?觉得好玩吗,这明显不合理啊?在辛鲲看来,这就是此地无银。我和大哥在一起,然后这个孩子‘万一’死了呢?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我跟你一样在插秧,说不定,事前他还向吴大说了什么,给他们吃了什么。所以小孩子栽进了池塘,到时那么多在两边插秧的村民佃户们都能做证,这孩子自己死的。
吴大惟一的儿子死了,老婆哭闹,老实的吴大怎么办?坐门踏上,估计自己伤感着。而之前吴尚书下的毒也就起了作用。
要知道吴尚书是位传说特聪明的一位,啥时候都会趋吉避凶,跟大嫂吵架,吵到全村人看到,然后他再说大哥死了,是被大嫂气得服了毒。这个是不是特别正常。
“你没法证明!”郭鹏瞪着辛鲲。
辛鲲摇摇头:“不,我能证明!”
这回小胖和小何一块瞪大了眼睛。
“怎么证明?”郭鹏很意外。
“小何说的,开棺验尸和查账。”辛鲲点头,随意的摆了一下手。
“很难。我看那账本做得不错。”小何不乐观的摇摇头。
“就是让你看之前的账本,我猜吴大嫂要求分家,应该是吴尚书要求去省城府试时,吴大嫂暴发的。坚定的要求分家!而账上应该是没钱的,而我相信,对于青云志的吴尚书,怎么会为这点钱而杀死两个人?但是,若是没这两钱,我就没有青云志时,吴尚书怎么做?”
“所以账册能证明吴家那时的赤字。”
“验尸就是验两个人的尸体了。因为若是吴夫人亲自推小孩子入水,不在场证明不太好找,还不如弄点药给小仁吃,小仁虽小,却也知道口渴,然后跑到池塘边喝水,一切就是不言而喻了。”
“有点牵强!”郭鹏挠了一下头,有点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