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有着家的时候。”王妃翻了一个白眼,“想儿子一点用也没有,他十岁以后,出去了,就不知道回来。”
“男孩子嘛?听说他在神机营混得很不错,跟着大家一起训练,而且搞什么情境设计,天天练骑马打仗,神机营都统跟我说,现在大家都喜欢他。”
“关儿那边怎么样了?七月不是该有收成了吗?”王妃也关心自己的侄子。
“北方大熟,也是烦,糜子那东西不好吃,只怕还得烦。”
“那个孩子不是说了,那东西除了不好吃外,就没什么缺点。再说,既然那孩子建议种糜子的,肯定知道怎么吃,让他推广。”
“还用你说,关儿上了折子,说了几种吃法,回头让人试试,看看好不好吃。”
“想什么呢?我上哪找糜子去。京城有地买吗?”王妃瞪着郭深。
“也是,算了,回头满京城就都是糜子了。”郭深摇摇头,刚刚少帝说的就是那个。北方糜子大熟,现在就忧心这个了,怎么让人吃。北方要么吃面,要么吃米饭,现在收的全是糜子,怎么让人改吃糜子?
“真是,之前怕饿死人,激起民变,现在怕吃不了。”王妃叹息了一声。
“比饿死强,真是!”郭深白了妻子一眼。
“就是啊,人啊,就是不知足。”
“吃饭吧!”
“要不要送点吃的去营里?叫他回来,他不回来。”王妃又想到什么,小声问道。
“当然不行。”郭深想也不想,马上说道。
“就知道你说不行。”王妃翻了一个白眼,替他拿了一件家居服。
“这孩子为什么着人喜欢?就是没架子,人家吃什么,他吃什么,吃得还香。不是说了,在那孩子家,连麦饭都吃过了。”郭深想想看,摇摇头。
“让人试试做麦饭吧?麦饭应该好做。”
“那试试吧,别吃了一口说,这怎么吃啊!”郭深笑了,一天好像这时最开心的时候,就是这个时候了。
“我有那么娇气吗?”王妃嗔怪了起来。
“你要不挑几个平凡人家的孩子?”郭深吃饭时,抬头说道。
“我上哪认识平凡人家去?”王妃抬头。
“也是,所以现在找个媳妇真难啊。”郭深长叹了一声。
“是啊,以前不知道,真的觉得活不下去了。”王妃真是想到这儿就痛苦了。
“也不知道鲲儿有没有那个运气自己认识一个好女孩。”郭深长叹一声。
“别指望了,你那傻儿子天天在军营里,他上哪认识好女孩?”王妃又想呕气了。
“也是,唉!”郭深想想看,嘴角也抽了起来,“这个小子像谁啊?脑子真不好。”
“就是,若不是我在府里生的,都要以为是抱错了。”
“又胡说,不过,真是傻子啊?”郭深斥了妻子下,但还是叹息了一声。
“唉!所以全怪你,从小让他习武,学得跟个傻子一样。”
“是,全怪我,我不是不乐意他跟那些坏小子们玩吗?让他读书,他拿起书就瞌睡,我能怎么办。”郭深叹息了一点,“再说,回京了,世道多乱了,他身份敏感,我想让他躲那些人远点。”
“所以生在我们家,他是可怜。”王妃叹息了一声。
“是啊,再挑一下。”郭深给妻子夹了她喜欢的鱼肚肉,那是没有刺的。
王妃对他灿烂的一笑,十多年了,他们夫妇就是这样相互欣赏着对方,外面的事她不是不知道,但是她从来不问也不说。她给他全部的笑容,给他幸福的安慰。
夫妇俩说着闲话,慢慢的把饭吃了。吃了饭,还一块去散了步,两人手挽着手,在若大的庭园里,闻着满园的花香,郭深的心境都放松了下来。
“若是儿子能找个称心的女孩,像我们一样就好了。”郭深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第69章 好朋友
八月,郭鹏就回家了,进门就收拾东西。
“你干什么?”王妃听说儿子回来,结果他没进正院,却直接回了自己的小院,她忙自己过来了。
“收拾衣服去府河。”
“去府河做什么?”
“鲲弟要收糜子了,我得去帮忙。”
“怎么什么都有你,现在别人家糜子都收了,地里的人多得很,他有钱,能找人帮忙。”
“再说,他们要搬家了,收了糜子就搬家。不帮收糜子,总得帮搬家吧,好些事呢。”
“你不是天天在营里忙吗?”
“我请了假了,娘,过些日子见。”郭鹏拿上包袱就跑了,头都没回。
“活该你没媳妇,这样讨得到老婆才怪。”王妃跳起脚在背后跳着,但看看人都没影了。估计也没听见,“这个小子!”
“小王爷是一片赤诚。”幸珠笑着。
“你说,这样的,找什么样的才能管得住?”王妃侧头看着幸珠。
“这个奴才真的想不出来了。”幸珠忙退了一步。
“别说你了,我都想不出来。真该听王爷的话,给他找个一天打他三顿的丫头才好。”王妃恨恨的说道。
幸珠‘噗’的笑了,“那您怎么舍得,再说小王爷的功夫多高啊,一般侍卫想打他都不容易。上哪找这么好功夫的小姐。”
“就是啊!”王妃重重的点点头。
“可惜辛少爷家没有女孩,若是辛少爷有个妹妹就好了。长相好不说,小王爷又听辛少爷的话,不过门地太低了!”幸珠扶住了王妃。
“也是,若是长成辛鲲那小子那样,倒是不错。门地不是问题,辛鲲小子要是考上进士,那门地就说得过去了。”王妃想想辛鲲的长相,脸黑了点,不过看得出之前很白。若真有个妹妹,倒是不错了。又啧了一下,“真是,尽说没用的,他得有妹妹啊!”
“所以奴才才觉得可惜啊!辛少爷都那般俊俏了,那若有辛小姐,真不知道漂亮成什么样了。”幸珠笑着。
“尽说没影的,王爷让我找平凡人家的孩子,你说,我怎么打平凡人家的姑娘。”
“王妃要不我们穿着素服去上香吧?找平凡人家女孩上香的地方,咱们也上香去。”幸珠忙建议道。
“这主意不错,穿得朴素一点,能看到最好的一面。”王妃点点头,一下子就兴致勃勃起来。
幸珠笑了。
郭鹏带着人快马飞奔着向府河跑去,后面的人也快马加鞭,他们也知道是过去收糜子的,那些糜子他们也有份种,所以一听郭鹏说要去收糜子,就忙跟着。他们也帮了忙的,自是想看看自己的成果。
辛鲲和蔡关一块在看庄稼,蔡关细细的数着糜子上的穗粒,甚至还摘了一束下来,称了重量。
“你有做笔记吧?”蔡关做完一切,回头看着辛鲲。
“是,因为也是试验,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成功,所以每一步,都有记录下来。回头收成了,有了最终的数据,会一并交给您。”辛鲲点头,她虽说是文科生,但是做笔记的习惯却是从小养成的。蔡关之前有问过她,她也如是说,现在当然不会藏私。
“做得好,你之前做的几种点心方子,我已经派人送上京了。不过那些都是点心啊!”蔡关还是一脸头疼的样子。
“糜子又称黄米,用来煮粥,粥会很稠,也可以做米酒,非常清爽。它天生就该与甜味相配。当然也可以煮成黄米饭,没有大米饭好吃,但是真的比大米饭的益处大。北方人爱吃面食,做成类似玉米饼一样的东西,也能成。不过应该不如玉米饼顶饱。”辛鲲想了一下,她特别想说,现在是物资丰富的时代吗?肚子都糊弄不过去了,现在去想不好吃的问题。
“人心总是不知道满足的。”蔡关不用她说,也知道她怎么想了。
“不是有运河吗?南方富庶,江南若是大熟了,以米易糜。南方人有钱,糖也多,让他们做成黄米的各种点心,可以卖钱。而北方人可以用来吃饭。也可以当成西北的军粮,哪有那么烦。”辛鲲笑了一下,听说到了八十年代中,新中国还没解决部分农民的吃饭问题。现在这些人竟然还在担心不好吃。
“幼稚!”蔡关拍拍手,轻斥道。
“是您想得太复杂,对百姓来说,丰收就是喜悦,朝廷又少收了税,于是他们这一年,就不用担心饿肚子,这就是幸福。若是朝廷能把往年的陈米、陈麦换他们手上的糜子,他们会感激涕零的。糜子比大米好存吧?”
辛鲲也拍了一下手上糜子皮,她当然知道蔡关在说什么,不过她可不想去深究朝中贵人们的想法,没想法才怪。但是,对于这种鸡蛋里挑骨头的事,她懒得搭理。她是匠户,以后,她除了管理祖父买的庄子之外,其它的事,她都懒得管了。
“怒飞常写信来?”蔡关横了她一眼,问了句题外话。
“是,他在神机营里玩得很开心。说神机营里有刽子手家的次子,有教他怎么切冬瓜和香头,说回头切给我看。”
“切冬瓜、香头?”蔡关怔了一下,这是什么跟什么?
“说是刽子手的绝活,白天砍冬瓜,晚上砍香头。砍冬瓜时,先在冬瓜上划条横线,然后随手将冬瓜斩为两半,下刀处与划线不差丝毫才算练到家;砍香头时,要看准线香的发光处,随手一刀,不上不下刚好把火炭头子切下来。如果练不好刀法,在刑场上就会出丑,这行当也就别想干了。”
“他学这个做什么?”蔡关张着嘴。
“我让他学杀人,能名正言顺杀的事,不就只有刽子手了吗?”辛鲲笑了一下。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他第一次杀人是在战场上,等着见血成了习惯,对敌时,他就比别人多一份从容,他活下来的可能性就比别人大很多。”辛鲲笑了一下,想想自己其实也是心狠的人吧?
她听一位大姐说过,大姐的老公是警察,在儿子十八岁考上大学后,就带他去警校打实弹,看吸毒的人。理由是,让儿子知道‘怕’字怎么写。
她就是想到这个,才让郭鹏去练习杀人的。她比大姐狠多了,那是因为她知道,这个时代,跟二十一世纪不同,在这个时代,杀人与被杀,实在太平常了。
第70章 不想搜身
“你不怕吗?破坏他的纯真,他就不是他了。”蔡关皱了一下眉头。
“现在他是我的朋友,将来他变了,就是客户,无论哪一种,我都不想他被别人杀了。”辛鲲说得很淡然。
“这么好的客户是不容易找。”蔡关笑了。
“对!”辛鲲也笑了。
“你的试帖诗和律赋的问题还没解闷?”蔡关问了他想知道的。
“那得看考题,您知道,我只能靠填字游戏,这个得碰运气。再说……我不喜欢别人碰我,我过不了搜身那关。太恶心了!”辛鲲想了一下说了实话,“蔡大人,真的,我很讨厌别人碰到我,我会觉得恶心。到时,我可能会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讨厌这些,所以我一直独来独往。我连正经的学都没上过,一直在家里自学。我在作坊里,也跟大家不一样,您没发现吗?”辛鲲直视着的脸。
“可是你能跟怒飞做朋友。”蔡关看着她的眼睛,冷静而理智。
“你见过他碰我吗?”辛鲲眼睛都不眨,反正蔡关也没见过他们几次。特别是他们一块时!
“鲲弟!”远远的就传来了一个兴奋的叫声,再看,远处烟尘四起,看来很多人骑着马来了。
辛鲲现在想把那个傻子掐死,不过嘴角却还是勾起。他来帮自己收糜子了。她想到过,他也许会来,但是真的看到他来了,心情不自觉的飞扬起来了。
“所以有朋友还真的挺好。”蔡关冷冷的看着那人越来越近。
“所以我希望他一直活着,哪怕将来有一天,也许他变得跟您一样,冷酷无情,可是我还是希望他活着。”辛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