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却并未就此放过她，又笑了一声，声音里带了些冷意，“你是想找那个女孩子报仇吧，恨她还活着，你却死了？”
仿佛被戳中了心事，庞小慧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急忙摇头要辩驳，秦越却忽的站起身，脸色一下变得有些冷漠，“我今天晚上两点半才下班，还有四个小时就要上班，我现在急于回去睡觉，如果你再不说实话的话……”
秦越最后一句没有说完，但想表达的意思却显而易见，庞小慧知道自己蒙混不过去了，脸色顿时变得死灰，嘴唇抖动了几下，半晌才破罐子破摔道：“我是嫉妒她，为什么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人，我样样不如她，却还死的比她早。”
庞小慧显然对那个女孩子怨恨极了，说这话的时候，犹如雾气般的怨气也不住升腾。
秦越听的却没有反应，甚至后退了一步，将鞭子收起来，看着林晏道：“我道理讲完了，你去跟她讲吧。”
与刚才对庞小慧的态度比起来，秦越说这话的时候真是极尽温和，让人如沐春风，将林晏看的愣了一下，心里想着真是又挖掘到了秦越不为人知的一面。
林晏早就有很多话想对庞小慧说，闻言也不客气，对着秦越说了声谢谢，而后蹲在庞小慧面前，不解的问她，“你的死又不是她造成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不去找害死你的舅妈，你找她干什么。”
庞小慧听了林晏的话，沉默了一会儿，脸色有些难堪，半晌才气闷的道：“我打不过她。”
林晏，“……”合着还真是欺软怕硬，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秦越一眼，才看着庞小慧道：“那这样你就太不讲道理了，虽然你现在做了鬼，可阴间也是有律法的，你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庞小慧震惊了，“这死了还要受法律的约束？那要是犯了法呢？再死一回？”
庞小慧说着觉得不可能，“这死都死了，还怎么再死一回？你别以为我是个新鬼就能诓我。”
看着庞小慧戒备的眼神，林晏跟她耐心科普，“你活着的时候应该也看过电视小说吧，知道阴间吗？人活着时在阳间有政府，死了阴间自然也有政府的，不然人死了变成鬼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不乱了套了吗？”
庞小慧虽然还是不太信，但已经有些动摇，林晏继续给她洗脑，“你既然看过电视小说，就还应该知道阴间有阎王判官黑白无常，底下还有无数像咱们人间警察一样的阴差，这就是管你们这些鬼的，你知道你刚才的行为是什么吗？在阳间叫恐吓，蓄谋杀人，在阴间也差不多，都属于重罪。”
庞小慧这会儿听懂了，本就青白的脸一下变得惨白，“那我这……我这是要坐牢了吗？可我还什么都没干啊，就吓唬了吓唬她，真什么都还没干。”
庞小慧焦急道：“我这顶多是杀人未遂吧，不对，我这还没动手呢，那些阴差不能不讲道理吧。”
林晏看着基本上被她洗脑成功的庞小慧，暗暗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一派严肃的道：“你虽是杀人未遂，但也是触犯了律法，这搁在阳间也是要拘留几天接受教育的，这搁在阴间……也差不太多。”
一听说还要被拘留，这辈子没进过派出所一听就打怵的庞小慧更着急的辩驳起来，“不……不是，我顶多就想想，还什么都没干，这就要拘留我也太不合理吧，阳间能请律师，那阴间……”
“谁说你什么没干了，”林晏一听她还想请律师，赶紧打断了，板着脸道：“你这都跑人家宿舍里一趟一趟往下跳楼了，这要是将人家吓出个好歹，你麻烦就大了我跟你说，不过看在你也是新鬼，不懂规矩的份上，倒是可以放你一马，不过你得从实招来，要是敢有一句虚话，我可就不帮你说情了。”
听到能放她一马，庞小慧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才有些不自在道：“我就是……就是嫉妒她，凭什么我们一起去的那栋楼，她们都没事，就我死了。”
合着还不是想只报仇一个人，林晏脸色冷了下来，庞小慧立即发现了，急忙解释道：“我就是……就是想想。”
林晏嗯了一声，示意庞小慧往下说，庞小慧这才慢慢道：“其实我一直都很嫉妒顾佳蓝，她明明长的没多好看，还那么矮，又胖，却有很多人喜欢她，不止男的女的都想跟她做朋友，她家庭条件还那么好，想要什么，不论多贵她爸妈都会买给她，而我呢，我想要什么都没有，甚至我们一起去的那栋楼，她活着，我却死了，明明是她提议的，如果不是她要去，我也就不会被舅妈缠上，然后死的那么惨。”
庞小慧周身又有怨气升腾，脸色也逐渐变得狰狞起来，林晏顿时有些警惕，正要说什么提醒庞小慧一下，就听站在林晏身后的秦越却忽的轻咳了一声，庞小慧立即像被泼了一盆凉水般冷静下来，畏惧的看了秦越一眼，才有些不安的道：“我就是想想。”
还真是欺软怕硬的性子，林晏看她十分不顺眼，但也没说什么，只是问，“然后呢？”
“然后……”庞小慧有些害怕，但有秦越在一边，还是老老实实道：“然后我就觉得我是她害死的，想找她报仇。”
“那你舅母呢？”就在庞小慧觉得自己说完了，应该顺利过关的时候，林晏却突然出声，“你在她活着的时候都做了什么，让她死后这么恨你？”
提到害死她的元凶，庞小慧立即露出一副又恨又怕的表情，而后意识到了什么条件反射的看了秦越一眼，才有些结结巴巴的道：“没……没什么，我虽然不喜欢她，可她到底是我舅母，我能对她做什么。”
林晏自然不信，秦越显然也不信，露出一个微笑道：“是么。”他说着抬手看了看表，说了一句，“四点了。”
这话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庞小慧却听懂了，脸色立即一白，整个人又哆嗦起来，好一会儿才小声道：“我……我当年，想……想让舅母借给我钱买一部最新款的水果手机，她……她不愿意，说是要给阳阳买药，拒绝了我，我……我一气之下和舅舅撒谎，说看到她跟一个男人十分亲热，舅舅很生气回家就将她打了。”
林晏，“……”难怪周雪娟如此恨她，虽然庞小慧三言两语，但不妨碍林晏依照程建良的脾气往下想象，他一个能因为碰瓷不顺就将老婆儿子都毒打一顿的人，在知道周雪娟很有可能给他戴绿帽子，会下什么样的狠手可想而知，说不定这在程建良决心杀死周雪娟时也占了一定因素，如果真是这样，她与周雪娟的死没有直接关系，却也有间接关系。
这样想着，本是看她不顺眼的林晏神情里顿时带了几分厌恶，她也不蹲着了，直接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面无表情的道：“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在阴间会有什么后果吗？”
看着林晏冷漠的表情，庞小慧有了不好的预感，战战兢兢道：“什……什么后果？”
林晏道：“会下拔舌地狱。”
庞小慧：“……”她整个鬼都快被吓傻了。
林晏却还觉得不够，一字一字道：“知道拔舌地狱是什么样的吗？被押解到拔舌地狱的鬼，都会被行刑的小鬼从嘴里将舌头拉出来，拉面条见过吗？就像那样，一点一点的拉长，舌头是没有太多弹性的，这样被强行拉长，可想而知有多痛苦，更可怕的是，这个刑罚不是一次就能结束的，而是要很多年，这样一点一点拉下来，那舌头拉的比上吊的鬼还长。”
听着林晏的描述，庞小慧不由自主的在脑海里浮现了些画面，整个鬼抖如筛糠，像被吓破了胆子般忽的嚎哭起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想下拔舌地狱，求求你们，我真的不想下拔舌地狱，我知道错了。”
林晏从知道她是个欺软怕硬，只敢迁怒害死无辜人的鬼就对她没什么好感，在知道她干了什么事后，更是对她厌恶到不行，哪怕她哭的十分可怜，林晏也没有丝毫动容，冷漠道：“有些事情，不是认了错就能一笔勾销的，既然你做了，就要承担它的后果。”
第51章 51
看着林晏和秦越冷漠的表情, 庞小慧知道自己不会被原谅, 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只是林晏看着，怎么都觉得那哭声只是因为害怕, 并没有愧疚和后悔。
所以明白这一点后，林晏本就不太好的心情顿时越发的糟糕起来，不过事已至此她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想了想, 她补了最后一句, “如果再让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坏事, 你就不止要下拔舌地狱那么简单，我还会让你失去投胎的资格, 成为孤魂野鬼, 最后魂飞魄散。”然后转身就走。
庞小慧的哭声凝滞了片刻, 然后哭的越发伤心。
庞小慧看得出林晏是认真的，林晏当然是认真的,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研究那个群，从发现周雪娟并不在那个群的一刻起, 她就明白，能在那个群里的鬼, 都意味着在地府里挂了号，是可以投胎的，那么林晏将里面的某个群员踢出群，自然就是让她失去了投胎的资格。
不过既然可以踢鬼也就可以加鬼, 只是林晏没试过，她想着哪天正式加入特管局后，用周雪娟试试，如果真的可以把她加进来，那她以后做任务，就更多了一种手段。
从农大出来，林晏渐渐冷静了一点，她想起之前秦越说的话，赶紧对他道：“四点多了，你赶紧回去洗漱一下还能眯一会儿。”
秦越平静的看着她，突然笑了，说：“你怎么这么好骗，我说什么你都信，我明天休息，刚才那样说，只是想文明的威胁她。”
林晏，“……”什么文明的威胁她，如果不是看秦越熟练的架势，她就假装信了。
大概是林晏的表情太明显，秦越又笑了一下，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不过改天吧，今天太晚了，马上天都要亮了，你也休息？”
林晏自然不休息，不过好在她习惯了熬夜，还撑得住。
看到林晏摇头，秦越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一把拉住她就往停车场走，不太高兴的道：“既然明天不休息你还这么折腾干什么，赶紧回去休息，别开车了，容易疲劳驾驶，我明天送你。”
林晏奇怪的看着他，“我是疲劳驾驶你就不是了？”毕竟他们回去的一样晚。
谁知道秦越理所当然的道：“我在刑警队每天都这么熬，你是吗？”
林晏，“……”她服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路上林晏都乖巧的没说什么话，与秦越一起上楼后，才说了声晚安，然后打开门随便洗漱了一下，扑到床上就睡死了过去。
等林晏再被闹钟吵醒，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了，一共就睡了两个多小时，林晏洗漱的时候都觉得跟梦游一样，直到坐进秦越车里才清醒了一点。
秦越好笑的看着她，“知道自己不能熬夜了吧，以后别这么拼了。”
林晏敷衍的嗯了一声，使劲揉着眼睛，等人彻底清醒了，突的想起了什么，转头问他道：“你今天休息？那田晓晓的案子结案了？”
秦越脸上的笑容收殓了一点，半晌才嗯了一声。
其实她不用问秦越，问田晓晓也可以的，只是她昨晚回去的太晚，一到家就直接睡觉，完全没来得及。
林晏道：“那凶手是谁？为什么要杀她？”
秦越下意识张口，却一时没有发出声音，好像不知道怎么说一样，隔了一会儿才道：“凶手是田晓晓的一个追求者，说来这案子并不复杂，但由于凶手有不在场证明，所以才拖了这么久。”
林晏静静等着秦越往下说。
秦越道：“田晓晓是安南大学的学生，一直有一个追求者，是个富二代，这个富二代身上毛病很多，虽然追的很紧，但田晓晓一直没答应，她死前已经是大三下学期，原本过了大四实习期之后就能摆脱了，却发生了一件事。”
林晏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声，有了不好的感觉，下意识问，“什么事？”
秦越道：“田晓晓有一个要好的朋友，母亲突然生了重病，急需一大笔钱做手术。”
“所以？”林晏下意识想到了什么，有些荒谬，又有些不可置信，“所以她帮了凶手？”
秦越嗯了一声，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将案件经过说了个清楚。
据秦越描述的，田晓晓跟那个朋友很要好，初中就在一起玩了，算得上发小不为过。
当时知道好朋友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田晓晓很着急，她自己家庭条件一般，拿不出太多钱来，所以借遍了朋友，可是这样加上她朋友家里的积蓄，也差了老大一截，在这时候那个富二代找上了她的好朋友，答应可以借给她好朋友这笔钱，并且不用还，但是有条件，就是他想睡田晓晓一次。
其实这个想法富二代早就有了，只是田晓晓一直防着他，没让他找到下手的机会，一开始田晓晓的朋友并不愿意，毕竟这属于犯罪，田晓晓还对她那么好，只是她母亲危在旦夕，再加上富二代的诱导，她最终屈服了。
富二代跟她说，只是跟田晓晓睡一次而已，田晓晓不会少一块肉，睡一次换一条命，不是很划算吗？而且田晓晓对她这么好，就算知道了，也会原谅她的。
有时候人心里的魔鬼放出来了，就再也回不去了，她知道富二代的说法有些荒谬，可是随着医院和家里一通又一通的电话，她开始觉得很有道理，是啊，只是睡一次，田晓晓有了男朋友结婚以后不是也要被睡吗？既然都是睡，那跟谁又有什么区别？更何况田晓晓对她那么好，那么喜欢她，她会原谅自己的。
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她彻底抛弃了最后一点羞愧，和富二代开始计划这件事要怎么实施。
她和富二代知道这件事是犯法，被警察知道她们是会坐牢的，所以两人选了一个四周荒无人烟，基本上没什么人会过去的废弃大楼，又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踩点，找到了一条完全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小路，然后她以自杀为借口，给田晓晓打了一个电话。
事情过去那么久，她依然记得那天那通电话，她哭着跟田晓晓说，她坚持不下去了，她要跳楼，她要解脱，田晓晓自然担心的问她在哪里，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了出来。
田晓晓自然不疑有他，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然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
田晓晓一到大楼，才爬到二楼，就被早就埋伏好的富二代抓住了，富二代将田晓晓按在冰冷肮脏的地上，撕她的衣服，没头没脸的亲她，田晓晓开始剧烈的挣扎，同时嘴里惊恐绝望的喊着救命。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她作为田晓晓最好的朋友，就在楼上，隔着一层楼的楼板，她听着田晓晓的哭声和惨叫，她有那么一瞬间是有想要冲下去救她的冲动的，只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和残废的父亲，她还是放弃了，她不能失去她妈妈，失去她的家庭。
她以为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田晓晓虽然被强暴了一次，但还是会活的好好的，她没想到富二代会失手掐死她。
她看着田晓晓没有闭上眼睛的尸体，崩溃了，愤怒的质问富二代，“你不是只说睡她一次吗？你为什么把她掐死了。”
富二代也很慌乱，有些语无伦次的辩解，“她……她挣扎的太厉害，喊的也太大声，我……我怕人听见。”
她此时完全陷入惊恐和害怕中，看着田晓晓死不瞑目的眼睛，只觉得像是在怨毒的看着自己，她控制不住的后退一步，喃喃道：“她死了，她死了，警察一定会发现的，我妈还病着，我不能坐牢，我不能坐牢，都怪你！”
她说着怨恨的看向富二代，“要不是你把她掐死了，我们一点事都没有！”
经过这么些时间，富二代冷静了一点，他也不敢看田晓晓的尸体，扭过头说：“你冷静一点，这件事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
“怎么会没人知道，”她瞪大了眼睛，“尸体总会被发现，现在刑侦技术这么发达，我们怎么会逃得过去。”
“怎么会逃不过去，”富二代反驳道：“这里废弃那么久，而且我们来的时候走的是没有监控的路，就算警察怀疑，他们也没有证据，更何况我们可以彼此作证，只要抗住警察的审讯，咬死了不说，他们就拿我们没办法。”
“可是……可是，”她被说动了，但还是有点担心，“她把你抓伤了，指甲里有你的皮肤组织，这点要怎么解释。”
“那就一把火烧了，”富二代咬咬牙，“这里那么偏僻，等被人发现，线索早就烧没了，我们再彼此作证，死咬着不说，一定会没事。”
听到要把田晓晓的尸体烧了，她觉得很残忍，只是想到自己要坐牢，她爸妈会没人照顾，就也咬咬牙，一狠心，同意了。
然后就找来易燃物，用富二代随身带着的打火机点燃，之后就果然如他们所料，虽然警方怀疑，但由于证据不足，一直未能定案。
只是到底天理昭彰，两人以为能逃过一劫，却最终要为自己做出的事付出代价。
林晏安静的听完，心里十分愤怒，她虽然有预感，但还是忍不住问，“被抓住的时候，那个女孩，她有说什么吗？她有没有后悔，有没有愧疚？”
秦越沉默了，半天才道：“没有，她一直说，她没有办法，她也是走投无路，如果不是富二代掐死了田晓晓，田晓晓一定会原谅她的。”
“艹，”林晏少有的骂了脏话，“她跟人联合起来这样对田晓晓，还指望田晓晓原谅她，她是不是脑子有病。”
林晏很少说脏话，秦越忍不住转头看了她一眼，才低低道：“自然是有病的，还病入膏肓。”
林晏闻言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直到离她们所只剩一个红绿灯了，才道：“你说田晓晓为什么不杀她们？这样两个人渣，尤其是她那个帮凶朋友，换做正常人都会想要报仇，为什么她没有？”
这是在林晏知道整件事后，最想不通的地方，田晓晓死的惨吗？当然惨，只是比起惨烈的死法，造成她死亡的原因却是最惨的，毕竟她是被朋友出卖，还是以一种这样可笑的方式，甚至于出卖她的朋友直到落网也没有丁点愧疚和后悔之心，只一味埋怨失手将她掐死的富二代，并且一直坚信着，如果富二代没有将她掐死，那么在这件事后会活的好好的，还会原谅她。
对于这样一个朋友，哪怕林晏是警察，也忍不住起了杀心，而田晓晓作为受害人，还是一个普通人，却从头到尾没有进行报复，这实在让人难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