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离比赛还有不到两分钟时间,比分已经追平,任炎只要随随便便再进个球,管他一分二分三分,钱四季的下马威就都给破掉了。
五个壮汉已经知道场上的核心敌人是谁,他们死死围住任炎,围得他没有任何投球机会。
眼看比赛就要结束,楚千淼在场下急得不行,满脸凶狠地对秦谦宇说:“要是有人使劲这么黏糊我,我可就要骂人了!这也太讨厌了吧!”
秦谦宇也急得直拍地:“我要是领导我就挨个踢他们裆,谁叫他们用这么臭不要脸的打法!”
没时间了。任炎没机会投球,只好逮着个机会把球向外传,传到篮下崔西杰手里。
还剩几秒钟。崔西杰得球立刻准备上篮。
但他刚起跳到半空,就有个企业的壮汉撞过来,拍飞了崔西杰手里的球,同时把崔西杰撞翻在地。
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同时崔西杰的膝盖结结实实地摩擦在地面上。
他歪在地上抱着腿,站不起来了。
秦谦宇说了声“操”。这是楚千淼第一次听秦谦宇骂脏话。
好在崔西杰的腿没有断,但破了一大片,血淋淋,惨不忍睹。
那个撞人的企业员工是力涯制造采购部的一个经理,叫王万通。
最后这件事,任炎和崔西杰都并没有过多向王万通追究,因为王万通很诚恳地对崔西杰道了歉,并主动提出送崔西杰去医院打破伤风针以及承担医药费。
崔西杰笑呵呵地说没事没事,这点伤不要紧。
他和稀泥地把干戈化为了玉帛。
最后任炎让秦谦宇和刘立峰架着崔西杰打车去了医院。
事情解决,球赛比完,人群也就都散了。
楚千淼走回到休息区,打算把秦谦宇他们上场前脱掉的运动服外套捡一捡带回酒店去。他们去医院去得急,没有来得及回来拿衣服。
她走回到休息区的石凳前,会计师唐捷已经穿好衣服背着运动包准备回酒店了。他临走不忘过来再谢一遍楚千淼:“楚经理,谢谢你的水和创可贴!”
楚千淼连说您别客气。
唐捷走了。楚千淼弯腰收拾散落在石凳上的运动服外套们。收拾完她口渴,找到自己那瓶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刚把瓶盖扣回去,身后便响起任炎的声音。
他叫了她一声。
“楚千淼。”
她手里抱着水瓶,扭头,应声:“任总。”
他站在她身后十步开外,对她抬起手臂,勾勾手。肱二头肌和肱三头肌随着他的动作都蹦出来秀姿色,秀出一片男性荷尔蒙。
楚千淼快步赶过去,站定在离他两步远的距离。
她仰头,问一声:“领导你有什么指示?”
任炎低头看她,冲她一挑眉:“别人下场都有水喝,我的呢?”
楚千淼心里咯噔一下。
……还真没有他的水了。
她把这句话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任炎读出来了,眉毛又一挑:“你就这么对待你的领导吗?”
楚千淼立刻说:“我这就去买!”
她拔腿要走,任炎把她叫住:“你等下。”
楚千淼定住自己,又仰头看他:“啊?”
“你手里不是还有一瓶吗。”任炎手臂一伸,直接从她手里抽走那瓶水。
他抽过去就拧开瓶盖往嘴边送。
楚千淼急忙说:“领导那瓶我……喝过了……”
她话音落下已经来不及,水瓶瓶口已经抵达他嘴边了。
他就着瓶口,仰头喝水,咕嘟咕嘟地,喉结随之一上一下的涌动。
楚千淼一时愣在那。她看着他的嘴唇湿湿润润地包住瓶口。那里刚刚才被她的嘴唇包过。
这算怎么回事……
他喝完水,把瓶盖拧回去。空瓶子没乱扔,拎在手里。他对她挑着一边嘴角一笑:“怎么,喝你一瓶水这么舍不得?以后不想升职加薪了?”
楚千淼刚想说话,忽然腰间一紧。随后眼前一晕,脸撞进一副肌肉紧实的胸膛。耳边砰的一声,是手击在球上的声音。她埋头在那副胸膛前,鼻间满满都是男人流过汗水后的荷尔蒙气息。
她抬起头,缓了下,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一个球飞过来,任炎揽着她的腰把她抱走,另一只手击飞了那个篮球。
她心里不知道是种什么感受。她想真是奇怪这么巧的事情怎么会一再发生在她身上,好像她体内埋了个篮球吸引器似的。
眼下这场景,和他们在学校时的第二次见面,一模一样。有什么比过去的场景重现在现在更令人感慨万千心神激荡的?
可惜他不记得了。他不记得他们之间的几次初相遇,时光的前后呼应在他身上起不了任何感人至深的效力。所以她也没必要单方面去感慨万千心神激荡。
她退出他的臂弯,垂着眼说了声“谢谢学长”。
他从上向下看,看到她弯翘的睫毛轻轻地一抖。
那一抖抖进了他心坎间。可惜她垂着眼,看不到他此时望着她的表情,是怎样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
回到酒店,楚千淼午睡了一会。睡醒后约莫着那几位已经从医院里回来了,她去把每个人的运动服衣归原主。归还崔西杰的衣服时,她客气地慰问了他,他笑呵呵地回答说,不打紧,不打紧,皮外伤,任总已经特许他在酒店办公。
楚千淼也笑呵呵地让他好好休养,争取早点伤好康复。
送完衣服回到房间,她摊开书打算学习。离六月的考试越来越近,考试已经迫在眉睫,但她还有很多东西没来得及学。
以前没打算考试的时候她就知道,考保代要看很多书,因为知识面涉及得多,不仅要熟练法条注解,还要在财务方面起码达到中级财会水平才行。等一学起来,她发现实际要学的东西,比传说中还要多。
她想也难怪刘立峰考了两次都还没考过,这考试确实不容易。
一想到任炎给她下的六月这次就必须考过、不过走人的任务,她就觉得一把刀悬在头顶上,假如她稍有不用功刀就会扎下来,就此要了她的命。
她正昏天黑地地学着,手机在桌面上震动起来。
她没顾上仔细看来电显示,脑子里还在过着书上的内容。她随手把电话接通,喂了一声,眼睛还盯在书本上。
可当她已经又看完一整段内容,听筒里却始终沉默。
她回过味儿来,发现自己在接电话,在等对方讲电话。
她暂时把注意力从书本上剥离出来,把手机拿离开耳边,看了眼。这才发现她接的这通电话,是谭深打来的。
她深吸口气,把手机放回耳边,叫了声:“阿深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怎么不说话?”
谭深低低沉沉地笑起来:“没什么事,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觉得听你的呼吸声就很满足,就索性什么也不说了。”
楚千淼在那一瞬里觉得自己心里对谭深几乎有了一丝怜悯。
他何至于,何至于让自己在一场未遂的恋爱里,把姿态放得这样卑微这样低。像她一样不好吗?哪怕告白未遂,也要挺起胸膛来做自己和好好生活。
她叹口气,告诉谭深:“阿深啊,除了听呼吸,你还有没有其他事?我这里,其实有点忙。”
她这时不怕做个硬心肠的人。这时候软心肠的人才可怕,不仅害人还害己,因为不忍心残忍起来于是给对方留有了念想,可又不能回应对方什么,最后终究是一场彼此皆恼的拎不清。
谭深又笑了。低低沉沉地笑过后,他把声音抬高了些。
“千淼,”他的语气居然是郑重地,“你说你在考上保代、有独立办公室之前,不会谈恋爱的,这话还作数吗?”
楚千淼不知道谭深要干嘛,但她回答说:“嗯,做数。”
“那好,”谭深说,“你要记得你说的话。在你考上保代有独立办公室之前,你不和我谈恋爱,那你也不许和别人谈。如果谈,我也是顺位第一人选。千淼,我会在这段时间内好好表现,重新挽回你的。”
楚千淼皱着眉,回了句不相干的话:“阿深啊,我得加班了。”那么没有道理的要求,她不想给予回应。
挂断电话后她想,谭深什么时候能不再钻她这个牛角尖呢。
周一上班,楚千淼在梳理力涯关联交易方面的问题时,发现一个问题。
从采购部发送过来的最新资料看,她发现力涯曾经参股过一家公司,叫星痕材料。(参股,持股比例小于50%)
而星痕材料这家公司恰恰又是力涯制造的供应商,力涯每年都会从星痕材料进行采购,并且采购额呈现逐年增大的趋势,其占总采购额的占比也在逐年增加。
所以这样看的话,力涯制造和星痕材料之间,构成了持续性关联交易,并且是很难清理的关联交易。
楚千淼知道关联交易会影响公司的独立性,因此是监管机构一直重点关注的问题,如果关联交易的问题解决不好,拟上市公司很可能在上会时通不过发审会的审核,从而导致拟上市公司ipo折戟。
所以这不是个小问题,楚千淼马上抱着底稿去跟任炎汇报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任炎:我这有满脸该死的温柔,你却该死地不抬头,我真是愁!
第87章 你少抽点烟
楚千淼带着资料和问题抵达任炎的办公桌前。
任炎抬头, 问她有什么事。楚千淼把底稿资料摊开到他面前,把问题描述一遍。
听到问题的陈述,旁边的秦谦宇和刘立峰也转身凑了过来。
“哟, ”秦谦宇说,“这可不是个小事情, 证监会现在对存在重大关联交易的参股子公司特别关注。”顿了顿他说, “我还没来得及看企业供应商和客户方面的资料, 千淼你厉害了,这么快就从里面揪出个问题。”
刘立峰用鼻子哼了一声。
任炎挑着眉,问楚千淼:“你觉得应该怎么核查这个问题。”
楚千淼说:“先核查一下力涯对参股子公司的关联交易是不是有重大依赖,还有核查一下关联交易涉及到的业务的真实性、查一下力涯和参股子公司之间所发生过的交易价格是否公允。别是他们在通过虚假关联交易对公司利润进行调节。”
任炎点点头, 又问:“核查之后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楚千淼到这时明白任炎其实是在考验她, 看她最近所学是不是都在纸上谈兵。
她想了想说:“我觉得如果力涯和星痕材料之间的关联交易是持续性发生并且占比也在逐年增加的话, 不如建议钱四季把参股子公司星痕材料收购为控股公司,这样就可以并表核算, 也就消除了关联交易对独立性的影响。”
任炎听完她的话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波澜起伏。
楚千淼被他看得心里打鼓,几乎要自我怀疑是不是她给出的方案有哪里不对。
任炎忽然低头,把底稿很快又过了一遍, 然后合起来, 再抬头把材料夹冲楚千淼一举,对她说:“是个不错的思路,就这么办吧。”
楚千淼接过材料夹的时候长舒一口气。随后她心里有一点小高兴。她觉得自己好像又进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