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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及此事,纪云禾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我记得你与我说这些日子不能动用功法,我确实也有注意,却是不知,在梦中……”言及至此,纪云禾倏尔愣了愣,脑海间,闪过些许梦里面的画面。
  她现在记起来了,也知道梦中与自己说话的便是大国师那传说中的师父,宁悉语。但是……
  她先前是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才让她在梦中动用了功法了来着?
  纪云禾皱了皱眉头:“……脑中太多事……我想不起来梦中为何要动用功法了。”她看着长意,“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
  长意默了片刻,从海床上坐起身来:“不麻烦。”
  比起让他接受纪云禾连尸身都被岩浆摧毁这件事,如今的状态,再好不过。
  这听来淡然的三个字让纪云禾愣了片刻。若她没记错,在她“死亡”之前,她应当没有将当年的真相告诉长意。
  而她身死之后,知晓真相的人无非就是林昊青、顺德公主与国师府的那几人,另外还有一个一心想让长意忘掉她的空明。
  这些人,没谁会在她死后,还嘴碎的跑到长意耳边去嘀咕这件事,让他知道个没什么用处的“真相”。
  那长意而今对她的态度就很令人寻味了。仔细想想,包括之前她还没有想起自己是谁的时候,长意的种种举动……
  “长意。”她倏尔开口,“你为什么说……不恨我?”
  她的问题太直接,但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长意避无可避,亦或者,长意也根本不想回避。
  长意转过头,蓝色的眼瞳在海底闪着与海灵芝同样的光芒:“因为不恨了。”他道,“没有为什么。”
  他的回答也过于直接,令纪云禾有些怔然,她以为,依照“受伤”之后的大尾巴鱼的性子,说什么也得给她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但他没有,他不再曲折迂回了。
  纪云禾也微微坐起身来:“我背叛过你。”
  “嗯。”
  “杀过你。”
  “对。”
  “你坠下悬崖,空明和尚说,你险些没了命。你花了六年时间,在北境……想要报复我。”说到此处,纪云禾也忍不住微微乱了些许心神。
  而长意依旧答得坚定:“没错。”
  “……”她默了片刻,“而你现在……说你不恨了?”纪云禾凝视着长意,眸光在黑暗之中慢慢开始颤动起来。她垂下头,心中情绪,不知该如何诉说,最后开口却是一句:“长意,你是不是傻?”
  这个大尾巴鱼,时至今日,经过这么多磨难,兜兜转转,到头来,他却还是那么善良与真挚。
  “你怎么这么好呢?”纪云禾问,“你怎么心地还是那么好呢?你这样……”她说着,看着长意的手,他的手掌,在此前解北境岩浆之乱时,被自己的术法所伤,手背掌心全是破了的小口。
  纪云禾霎时便落下了泪来,她将长意的手掌轻轻握住。
  泪水落在他的手背上:“你会被欺负的……”
  第一次,他看见纪云禾哭了,却竟好似是因为心疼他而哭的。
  但其实长意心里却在想,他并没有她说的那么好,心地其实也不那么善良,他……也曾险入歧途,但最后,他到底没有变成那种可怕又可悲的模样,不是因为他心性坚定,而是因为,纪云禾回来了。
  就算她不认识他,忘了过往,但她还是将他从深渊的边缘,拽了回来。
  长意抬起了手,抹掉了纪云禾眼角边的泪珠:“我很厉害。”长意道,“你也是我的手下败将。”
  提及此事,纪云禾忽然破涕为笑,她仰头,哭笑不得的看着长意:“没有哪个男人能把打女人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长意也看着纪云禾,四目相对间,他唇角也微微勾起了一抹轻浅的微笑。
  时隔多年,于远离人世的深渊海底,他们终于与对方相视时,带着微笑。
  ……
  公主府殿中,林昊青被侍从引入侧殿之中:“谷主稍作片刻,稍后公主到。”侍从说罢话,恭敬离开。林昊青泰然坐与殿中,静静喝了一口奉上来的茶。
  他看了看手中的茶杯,微微一声讽笑,哪怕是现在的岁月,这宫里的茶也好得令人心惊。
  不片刻,红色的人影从大殿后方行了进来,林昊青起身,还未行礼,上面便传来了一声:“行了,礼就免了,说说吧。你到这儿来的目的。说得不好,本宫便在此处斩了你。”
  林昊青本来微弯的腰,直了起来,他直视殿上的顺德公主,红纱背后,她脸上可怖的痕迹依旧朦胧可见。
  “公主,罪臣此次前来,是来解公主多年心病。”
  “心病?本宫的心病,你可知?”
  “国师府,大国师。”
  顺德公主往后一仰,斜倚在座位之上,“国师是本宫师父,你却说他是心病?该杀。”
  林昊青一笑:“若非心病,而是靠山,公主近日来,何须以邪法,吸取那般多驭妖师的灵力?”
  “我公主府还有你的探子?”顺德公主眯起了眼睛,“林谷主,本宫不曾想,你们驭妖谷的手,伸得可真长啊。”
  “为自保而已。与公主一样,我驭妖谷,四方驭妖地,在大国师的钳制之下,苟延残喘,偷活至今,莫说风骨,连性命也被他随意摆弄。朝廷之上,不也正是如此吗?”
  顺德公主微微一默。
  “公主渴求力量,罪臣冒死回京,便是要为公主献上这份力量。”
  “说来听听。”
  “炼人为妖。”
  顺德眯起了眼睛,想到那人,她神情一狠:“纪云禾?”她冷哼,“她都已经死了,你还敢将她身上的法子,放在本宫身上?”
  “纪云禾已死,但却并不是死于这药丸,而是死于多年以来的折磨。”
  提及此事,顺德公主仍旧心有余怒:“死得便宜了些。”
  林昊青恍若未闻,只道:“纪云禾生前所用药丸,乃是我父亲所制,不瞒公主,大国师以寒霜掣肘驭妖一族多年,为寻破解之机,我父亲私下研制了炼人为妖的药丸,寒霜只针对驭妖师的双脉之力,若炼人为妖,寒霜自然对那驭妖师,再无毒性。父亲将那药丸用在了纪云禾身上,以抵御寒霜之毒。只可惜未至结果,父亲反而先亡。”
  “我随着父亲的研究,继续往下,几乎以快成功研制出炼人为妖的方法,只是,我还缺少一个东西。”
  “少什么?”
  “寒霜的制药顺序。”
  “哦。”顺德公主一声轻笑,“原来,当初我让你去北伐,你向我提要求,要寒霜之毒,说着是方便你去掌控四方驭妖地的人,原来,是拿了我的药,去做自己的事。”
  “此一时非彼一时,公主,我当时对公主是有所欺瞒,只是如今,我与公主,皆畏大国师,何不联手一搏?”
  顺德公主静默许久:“三天。”她道,“你做不出来,我便将你送给大国师。”
  第九十八章 随你
  洛锦桑和瞿晓星在岸上等得焦急不已。
  洛锦桑几次想跳进海里找人,被瞿晓星给拦了住:“这海下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鲛人下去了都没动静,你可别瞎掺和了!”
  “那你说怎么办!这都一天没人影儿了!”
  像是要回应洛锦桑的话似的,忽然之间,下方传来一阵破水之声,两人未来得及转头,便霎时被冰冷的水淋了一身。
  长意眨眼间便从海里跃到了岸上,跟着他一同上来的还有几条活蹦乱跳的海鱼。
  洛锦桑和瞿晓星皆被这动静惊得一愣,随即洛锦桑疯了:“云禾呢!?你怎么带鱼上来了?她人呢!”
  瞿晓星更是盯着地上活蹦乱跳的鱼骇然道:“这不会是云……云禾吧?”
  洛锦桑闻言,更是一个激灵:“什么!?”
  长意拧了拧自己头发上的水:“烤了。”
  “什么!?”两人更是震惊,连话都说得异口同声。
  长意终于才给了两人一个眼神:“把鱼烤了,我带下去给她吃。”
  这下两人方明白了过来,洛锦桑拍了拍瞿晓星,瞿晓星便认命上前,将鱼拎了起来,洛锦桑凑到长意身边:“云禾为什么不上来?”
  “疗伤。”
  “疗多久?”
  “三天。”
  “三天?”洛锦桑转了转眼珠,“那她在海里怎么呼吸?你给她渡气吗?”
  长意一愣,转头沉思了片刻。
  那方洛锦桑又自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你是鲛人,肯定不会用这种土办法,那你们在下面,三天,就你们俩?孤男寡女黑灯瞎火……你不要趁云禾什么都没想起来占她便宜啊!”
  长意一怔,随即又陷入了沉思。
  瞿晓星在旁边听不下去了,小声嘀咕了一句:“姑奶奶,您可就别提点他了……”
  长意瞥了瞿晓星一眼,又看着洛锦桑:“烤鱼,你们话太多了。”
  长意兀自走到了一旁,冰封之海附近不似北境苦寒,现在的天气回暖,往林间走去还能寻到一些新鲜的果实。长意去了林间,这边瞿晓星一边处理海鱼一边问:“这鲛人喜欢咱们护法到底是哪一年的事啊?他不是一直想杀了咱们护法吗?我到底是错过了什么才没看明白。”
  “你错过的多了去。”
  ……
  朱凌将一颗药丸奉给了顺德公主。
  顺德公主接过黑色的药丸,在指尖转看了一圈:“这么快?”
  “林昊青说,他需要的只是寒霜的制药顺序,拿到了顺序,制出这颗药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是,这颗药并非成品。”
  顺德公主一笑:“他还想要什么?”
  “此药并非成品,他需要一个妖怪与一个驭妖师的力量来献祭。”
  “妖怪与驭妖师,京师多的是。”
  朱凌道:“是需要与公主本身修行的术法相契合的驭妖师与妖怪。”
  顺德公主默了片刻:“本宫修的五行之木,在京师,修木系的驭妖师可不多。”她道,“师父修的,便也是木系术法。难道这林昊青,是想让我去取师父的力量?”
  朱凌思索之后,道:“公主,若一定要服此药,属下有一驭妖师人选,可配公主身份,为公主献祭。”
  “谁?”
  “姬成羽。”
  “他啊……”顺德公主拿着药丸在手里掂了掂,“倒是不错。至于妖怪……”她想了想,“青鸾,便也算是木系的妖怪。”
  “怕是青鸾力量蛮横,与姬成羽的力量不合,对公主将有危险。”
  顺德公主想了想:“嗯,服此药丸,炼人为妖,再加上之前师父给我的禁术,彼时,我不止能要驭妖师之力,还能取妖怪之力,不消时日,或也能再与师父一搏。”她将药丸握紧,“木系的妖怪,让林昊青去寻来,别走漏了风声,让国师府知道此事。明日,最迟明日,我便要此事,有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