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上裹着泥沙,但放眼望去,就是漫天的白。就因为这极致的冷意,天空上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落在人们的肩上。
这是……
“极致剑气!”
“可是好像比俞天骄他们的极致剑气要纯粹不少?”其中一个剑法协会的人嘀咕着。
事实上,不只是他,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这样一种感觉。他们微微仰头,看着天空中缓缓飘落的雪花,伸手接了几片。
雪花冰冷而又美丽,在众人的掌心间融化,弥漫出几分湿意来。
所有人都在惊叹这极致的美丽。此刻他们不得不承认,单凭这极致剑气,方鹤的天赋就足以称得上天骄二字。
而此刻,台上的吴幸运根本享受不到这种美丽。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冰冷刺骨。那无形的剑尖径直向前,速度快得根本让他来不及抵挡,只一瞬间便触碰到他的额头。
再往前,他的生命便要交代在这里。
吴幸运脸上的笑意就这样停留在他的脸上,他微抬眼睛,目光便落在方鹤的脸上。
方鹤依旧是笑着的,眉眼之间带着笑意。他轻轻地扬了扬眉,目光落在吴幸运的右手上。他的右手此刻紧握着剑,上面青筋暴起,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那淡蓝色的剑身,在这白雪纷纷的世界里,闪着莹莹的光芒。
“这伪灵器在你手里好像没有用啊。”
这话语中带着淡淡的嘲讽,微垂下的眼眸带着几分不屑。他手里握着的那把用灵气汇聚而成的剑,在此刻竟然变成了最好的嘲讽!
不就是有一把伪灵器吗!在他面前炫富什么?
等到他找到陶乐乐,他一定要让对方帮他定制一把属于他的剑。
“一息,说到做到。看来,这所谓的幸运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简直就是个笑话。”方鹤欣赏了一会儿吴幸运脸上的表情,慢悠悠地说道,“更何况,我对你的幸运还存在疑问。”
“你这个幸运,当真是上天的厚爱吗?”
当他说道这句话的时候,吴幸运猛地一抬头,他的脸上笑容不变,瞳孔却微微紧缩。他朝着方鹤说道:
“方天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胡乱猜猜而已。”方鹤笑了笑,他脸上的神情显得极为无辜,他眼皮一掀,饶有兴趣地朝着吴幸运说道,“我还可以再猜猜,或许你每一次的机缘,都伴随着你同伴的死亡,对吧?”
方鹤看着吴幸运的笑容就这样僵在脸上,同时,他还清晰地听到场下人们的议论声。
“好像真的是这样?”
“每一次跟吴幸运出去,总是会发生大型的灾难。就例如这次……”
这次吴幸运去八百里长河,好巧不巧,就发生了异动。
“还有,之前的几次!”有人逐渐回忆道,在人群中分享着自己的消息。
“那吴幸运根本就不是什么幸运,而是倒霉了啊!当真是应了他的名字,无幸运!”
方鹤很满意现在的效果。吴幸运之前在阵法协会给他挖坑,那他现在就当着所有人给他挖坑。
但凡每个天之骄子,身下都躺着累累白骨,由此可以推算出来,吴幸运的幸运也是基建在众多尸体之上。
方鹤将剑收了起来,负在身后,一步一步地朝着下方走去。
当他离开石台的时候,原本天空上的雪花在一瞬间消失不见。那冰冻的长河瞬间解冻,沙石在其间滚动,波涛而又汹涌。
但此刻,台下没有任何一个人关注台上的吴幸运。他们的目光全然聚焦在方鹤的身上。
方鹤脸上的神情淡淡,像是根本不在意“用一息时间战胜剑法协会吴天骄”的战绩。
但他不在意,其他人却不得不在意。
毕竟,从此以后,即便“方禛鹤”不加入剑法协会,但剑法协会也要承认“方禛鹤”的天赋!
一瞬间,他们重新定义了天骄的含义。
真正的天骄,应该像方鹤一样,游走在众协会之间,潇洒自如。
方鹤自下台后,走到了俞均成的身旁,他微微抬了抬下巴,走到俞均成的身旁,说道:“走吧。”
所有人目送着方鹤和俞均成的离开。
阵法协会隶属的商铺二楼里,贺葳坐在床边,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最终视线从方鹤的身上离开,落在了台上失魂落魄的吴幸运身上。此刻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吴幸运眼中的愤恨之情。
他轻轻地抬手,从酒坛里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酒汨汨地流着,浓郁的酒香在这封闭的包厢里上下漂浮,隐隐的灵力在其间旋转。
他微微仰头,刺激的酒味在他味蕾中跳跃。他的脸颊因不甚酒力而浮现出了几分酡红:
“看来这幸运不是每次都会降临的啊。尤其是那个人还心思丑恶。若是真幸运,怕是天道瞎了眼。”
他轻轻冷哼了一声,微微挥手,门窗自动闭合,不露身形。
“这失败者,看他一眼,也脏了我的眼。”
——
自吴幸运那日战斗台上失败后,他依旧还是那样,看到众人依旧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
但是吴幸运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众人对他的态度有些许的不同。每当他们的目光和他对视时,他们脸上的神情总是带着几分复杂的神色。
那日回去之后,就真的有人回去查看了一下吴幸运的战绩。吴幸运每一次重要的转折,都伴随着一个人或者一些人的死亡。
血液成河,形成江海。
即便现在吴幸运还叫幸运,但众人已经能够清楚地意识到,他身上带着的霉运。
他们可不想跟在吴幸运的身旁,然后死去。
每次当吴幸运出现在剑法协会的时候,剑法协会的气氛都变得莫名的僵持和尴尬。
吴幸运拿着钥匙去了感悟室,当他关上门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原本和善的眉目上遍布阴沉。他沉着声,嘴中恶狠狠地说道:
“方禛鹤!”
方鹤全然不知道吴幸运的遭遇,他此刻身心都沉浸在剑气的修炼上。
他的剑气有了明显的突破。
越扬越快,就如同开辟晨曦昏晓一般,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终于有一天,当他在记忆灵晶里扬剑,感悟室里也遍布寒意时,他便知道他的极致剑气到了顶峰。
方鹤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戒指,将晶卡拿在手里反复翻看了一遍,最终下定决心,抬手触碰那枚记录谢灵台战斗影像的记忆灵晶。
因为触碰这枚记忆灵晶需要昂贵的费用,因此,最近几日他都尽量不去触碰他,反倒是找旁边几枚记忆灵晶开始磨剑。
此刻他的剑已经磨得差不多了!
他的眼前一亮,冰白的雪山再次出现在方鹤的面前。只不过在那雪山之上,不再出现那道熟悉的身影。
方鹤倒也没在意,他低头朝着谢灵台说道:
“我觉得差不多了。”
谢灵台的灵识在方鹤身上一闪而过。他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方鹤体内的剑气浓厚了很多,甚至被他压抑到了极致。
这剑气是除了他之外,他见过的最纯粹的剑气。
谢灵台根本就没有想到,方鹤真的把他的话贯彻到底了。毕竟,谁也抵挡不了实力增强的诱惑。
毕竟,几天没联系,他以为方鹤放弃了。
见方鹤将他说的话放在心上,不知为何,谢灵台的心情好上了不少他轻声应了一声,清冷的声音在方鹤耳旁响起,他说道:
“确实已经到了极致。”
方鹤仰着脸,神情中不由带上了几分期待。
就好像……
是在等待着他的夸奖一般。
看到方鹤此刻的神情,谢灵台的心不由软了几分。他甚至可以想到,方鹤为了下一次进来让他看到这样明显的进步,日夜在外苦练。他不由轻咳了一声,开口说道:
“你很棒,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人!”
谢灵台毫不犹豫地给了方鹤夸奖。见方鹤嘴角的笑意越来越高,他说道:“接下来就是将剑气凝练,成为剑势。”
方鹤嗯了一声,他的语调都带上了几分喜悦。他朝着谢灵台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内视丹田,将游走的剑气顺向流转,以你最快的速度。”谢灵台言简意赅地说道。
方鹤点了点头,他盘腿坐了下来,按照谢灵台教授的方法,内视丹田。果然看到了一道道锐利的剑气在他经脉里游走。
剑气的上面带着白色的寒冰。但这层寒冰不像在体外那样,带着极强的攻击力,反而依附在经脉之上,将寒冷抵御在外。
他不再多想,摒弃杂念,将剑气顺时针流转,以最快的速度运行。
方鹤剑气运转得极为吃力,甚至由于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那锋锐的寒气有时候会侵蚀他体内的经脉,把他愣是冷得一个哆嗦。但他没有抱怨,按捺住即将出口的惊呼,将这道闷哼声忍了下来。
他咬紧牙关,将这剑气运转得越来越快,甚至快到看不见痕迹。那些剑气慢慢地冲撞到了一起,在方鹤的注视下,慢慢凝结成了水滴。
水滴滴滴答答地流落到经脉之间,这时,剑气内的寒气彻底爆发了出来。方鹤只感觉到无尽的冰冷侵入体内,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了起来,手麻木到失去了知觉。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脑海里只有一个意识——
那就是,把这些液体再重新凝聚成形。
谢灵台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方鹤的生命气息在慢慢变弱。但他依旧没有慌张,剑气转变成剑势,本来就是对剑客的一个生死考验。
他相信,方鹤肯定能成。
能成个屁。
在方鹤意识即将沉寂之际,他腰间的叶子散发着一道淡淡的绿光。
一道高大而又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雪地之上。他身穿白色的衣袍,如墨的长发被一根簪子轻轻地扎了起来。他微微转头,看向方鹤在雪地里瑟瑟发抖的身体,叹了一口气。
谢灵台轻轻上前,灵力运转在身躯内,上前一步,将方鹤笼罩在怀里。
他抱的姿势很奇怪,不像是抱人,像是在抱着七八岁的小孩一样,有些手足无措。
方鹤只感觉到自己此刻躺在冰块上。他修炼极致剑气极久,从来没有被寒意侵略过。此刻,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四肢僵硬……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躯靠向他的背部,滚烫的身躯贴紧着方鹤。方鹤在意识弥散之间,也能清楚地感受到那道身躯紧实而又有力度。
方鹤微微侧过头,正想要费力地睁开眼睛,看看是谁时,便被一个手掌遮住了双眼。一道浅浅的呼吸声在他耳边响起,徐徐地拂过他的耳根。
谢灵台磁性的声音瞬间在方鹤的耳旁响起:
“不要看我。”说到这里的时候,谢灵台带着几分轻笑,显然,方鹤这种下意识的反应让他感觉到几分喜悦。
他朝着方鹤说道:“集中注意力,将那些水滴……”他顿了顿,像是在揣摩着语言,最后有些无奈地说道,
“像是在看那些上品灵晶一样,把它们捡起来,合成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