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的屋舍清净俭朴,屋舍后有松柏叶子从墙外伸展进来,绿意盎然。
顾嘉蹑手蹑脚地沿着屋舍后面那条路往前走,偶尔间会踩到地上的鸟屎或者落叶,发出簌簌之声,她只能越发放轻了脚步免得被人发现。、
正走着间,她却听得前面房舍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音。
心中一动,便想着这后院清净,并没几个人住,想必就是静禅师太的房舍了,当下就要凑过去听。
谁知道一听之下,却竟然是一个年轻男子声音。
而最让顾嘉不敢相信的是,那声音……竟听着有几分耳熟!
顾嘉大惊,须知这里是尼姑庵,无论前来烧香拜佛的还是投身空门的,都是女人啊女人!
怎么可能有男人呢?
“你终是不肯见我吗?”
再一个声响传来,那声音中不知道多少落寞。
顾嘉怔在那里,傻眼了。
她,她听出来,这声音分明是——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下,女主上辈子也只活到20岁而已,而且在侯府里过得很压抑,周围没有什么可信任的人,临死前看来也不太幸福,可以说女主死的时候,对亲情是彻底绝望了的。
这辈子重活一世,多少有点像逆反的熊孩子,觉得你们都是骗子都是坑我的,就算大哥抛出橄榄枝她也不敢信不会信的。
不要把女主当成完美全能的,要想到她这个缺陷。
☆、第 26 章
第26章南平王世子
却说顾嘉站在那禅院里房舍之后, 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声音,真是震得神魂不能归位。
要知道在这法源庵清静之地, 听到一个男子声音,这就意味着必有师太不遵守清规犯了大忌,这是要人命的大事啊!
而更让顾嘉震惊的是,那个声音, 分明正是那尊贵无双的南平王世子的声音!
顾嘉惊讶得微微张口,侧耳倾听着那边说话。
可是却并没有女人回应,只有那个男子声音在说话。
那人说话中不知道多少落寞多少无奈, 就在那里低声喃喃:“这么多年,你竟连看我一眼都不愿?”
轰隆隆,仿佛有滚雷自顾嘉耳边划过。
不不不,她是坚决不信的, 那位清冷高贵到仿佛庙里供奉的神佛的南平王世子,竟然这么委屈这么无奈地在求一个女人。
慢着——这么多年?这是什么意思?南平王世子统共才多大?顾嘉记得,南平王世子也就是比自己大个四五岁,也许只有十□□?这样的,怎么可以说“这么多年”?难道他竟然从几岁开始就喜欢一个尼姑喜欢到现在?
这可真是惊世骇俗啊。
太不可思议了。
顾嘉深吸一口气, 本着走过路过不能错过的八卦精神,她决定绕到屋舍前方, 去看看这男子的庐山真面目。
也许根本是声音太过相似呢?
于是顾嘉蹑手蹑脚地绕到了尽头, 又从尽头在柏树的掩护下,一点点地往这边挪蹭。
很快,她挪蹭到了距离很近的一棵树下,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嫣红落日已至群山之中,云蒸霞蔚间染红了半边天,也染红了那原本胜雪的白衣。
清绝俊美的男子,如泣如诉的白衣,跪在安静的房舍前,微微垂下头,如墨长发流泻在削瘦的肩头,他仿佛一个在佛前跪了千百年的虔诚信徒。
周围太过安静,安静得顾嘉都能听到男子的呼吸声。
此时的顾嘉自然再不信这是男女旖旎事,毕竟若真是那种事,何必跪在那里呢。
在这世间,能让南平王世子跪着的人有几个?这屋舍内的到底是何等尊贵身份?
顾嘉想想都头疼,她甚至有些后悔了,自己可能无意间碰触到了法源庵的机密,甚至这个机密可能和南平王府有莫大干系。
她看看自己挪蹭过来的路,便试探着要重新磨蹭回去。
可是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那南平王世子突然间回首。
顾嘉一怔,傻傻地看着那南平王世子。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那南平王世子,却见樱蓝冠带随着那墨发而下,衬得那肌肤更如剔透美玉一般,在这夕阳之下散发着莹润光泽。
这个男人可以说是很美,他的眉眼英挺精致仿佛精描细写,黑眸如同浸润在寒水中的上等墨曜,棱角分明的脸型每一处都是完美。
这么美的一个男子,却和女子之美并不同,他美,但是不会有任何女气,他是男子英挺之俊美,尊贵高冷,堪比天上神佛,俯瞰众生。
此时男子堪称完美的那张脸庞上,却流露出无尽的哀伤,这让他原本冰玉般的高冷染上了些烟火气息。
这一刻,他不再是天上供人瞻仰的神佛,他坠入凡尘。
顾嘉看傻了眼,怔怔地望着南平王世子。
可就在这个时候,南平王世子那双点墨般的眸子却倏然落在顾嘉脸上,之后便见他脚步如箭,白影轻动,一个上前,三根手指直接扼住了她的喉咙。
“呜呜呜呜——”顾嘉瞪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南平王世子。
刚才她还在怜惜他欣赏他痴迷于他的美貌,转眼间他就要自己性命吗?
不,她不想死,她好不容易重活一辈子,她还要报仇雪恨,她还要挣钱,她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要做。
美色误人,她竟然犯这种错误?
南平王世子的眼神开始时布满凉淡的杀意,后来凝视着顾嘉,慢慢地,那杀意退散,他放开了扼住她喉咙的手。
顾嘉捂着脖子,大口喘气。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刚才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南平王世子迈步上前,负手而立,淡声问道。
神色却是清绝无双,寒意袭人。
顾嘉想哭,不过她知道,这是生死危机时刻,断断不能马虎。
说好了就能活命,说不好就得葬送性命于此处。
“世子殿下,今日小女子随着母亲过来上香,结果因故耽搁了,没能跟上母亲前来拜见静禅师太,便想着过来寻找,谁曾想,无意中来到此处迷了路。至于世子殿下所说,我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难道我不是看到了世子殿下你,听到了世子殿下对我凶狠地说话。”
她委屈地瞅了南平王世子一眼:“世子殿下若是要我性命,我是绝无二话的,但请世子殿下务必告知我的父母家人,以免让他们担心。”
南平王世子刚才的哀伤无奈也烟消云散了。
站在顾嘉面前的,又是往日那个清冷高贵缥缈遥远的南平王世子了。
他神态倨傲,以着居高临下的姿态淡淡地望着顾嘉:“你是在威胁我,威胁我你的家人在等着你,若我要你性命,她们必然会怀疑。”
顾嘉赶紧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南平王世子衣袂翻飞,轻淡的眼神审视着顾嘉,仿佛在审视着一头待宰的羔羊。
顾嘉偷偷地瞅瞅前后,并无别人。
她暗想着,在这法源庵里,便是他有点人脉,也未必敢这么杀了自己?
他若是再敢动手,自己有了防备,自己就大嚷大叫,到时候拼了自己性命,他必然也不能全身而退。
当下心中大定,便低头,笑道:“世子殿下,世子若是就此放过了我,从此后我自当为你保守秘密,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放心就是,绝无第三人知晓。可是你若非要怨恨于我,那我也无法的,自是任凭世子殿下处置。”
南平王世子定定地望着顾嘉的笑颜,突然问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好生回我。”
顾嘉恭敬地道:“殿下请说。”
南平王世子再次凝着顾嘉,却见顾嘉依旧笑意盎然,仿佛活着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
他还记得,第一次看到是在那简陋的客栈之中,她穿着寻常粗布衣裙,明明是个乡下姑娘打扮,但是那眼神中的骄傲和淡定却仿佛她是养在云巅的凤凰。
南平王世子清冷眸光中泛起一丝困惑,沉默了半晌后,才缓缓地问道:“你自小被养在乡下,心中可曾有过怨恨?”
顾嘉没想到,南平王世子竟然问自己这个。
她仰脸望着他,怔怔地说不出话。
怎么叫回答得好呢?
南平王世子轻淡的眼神凝着顾嘉:“我想听真话。”
顾嘉脑中拼命地想着,他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发誓逼着自己这辈子不会提起刚才的事吗,怎么会好好地问起自己的家事?
突然间,灵光一闪,顾嘉想到了刚才他跪在那房舍前说的话。
房舍里面是什么人,才能让他说出那样的话?
他问那个人可知他过得如何,他说他想了那个人许多年?
房舍里的人……是他的亲人?至亲之人?
顾嘉突然知道怎么回答了。
她闭上眼睛,轻叹一声:“世子问我,我却是不好说假话的。”
南平王世子安静地注视着她。
顾嘉叹道:“这些年我流落在外,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头,人都说世上亲娘最好,可我却从未被亲娘抱在怀中呵护,心中怎能无恨!”
南平王世子微微垂下眼,修长的睫毛犹如燕尾般优雅。
顾嘉一摊手,却是又道:“可是恨又如何,那终究是我的生身母亲,我便是恨她,却也盼着能和她亲近的。”
南平王世子神色冷漠。
晚风拂面,他一身白衣在那风中犹如飘絮一般。
顾嘉眼睛里欣赏着这幅美男靠树图,脚底下却不着痕迹地往后退。
待到退到她有把握的地方,脚底下抹油,赶紧跑了。
南平王世子听着那远去的脚步声,睁开眼时,却见那女子穿着一身绛紫衣裙,在傍晚的风中跑得飞快,犹如一只即将飞向天际冲向那碧霞的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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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嘉很后悔,她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去偷听什么静禅大师和彭氏的话,结果呢,不小心撞到了这么一桩子事。
不过既然撞到了她也没办法,如今只能深呼吸一番,将这件事抛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