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疼不疼,家里有没有烫伤药!”尤叶跳起来,手忙脚乱地跑到石玉清的面前。
石玉清走到蓄满水的水盆前,将烫伤的手伸进去浸着。
“别慌,没事。”她安慰尤叶,依然淡定。
同水管爆掉那天的慌张胆怯完全不同。
尤叶愣了一下,这样的妈妈,熟悉,又有点陌生。
像小时候一样,她想讨妈妈的欢心,却总觉得在一个迷宫里乱转,找不到妈妈对她炙热的爱。
或许是她一直以来,太想从石玉清这里得到缺失的家庭温暖,而妈妈又是一个自顾不暇的苦命人罢了。
尤叶不计较这些,她长大了,就换她来做大人,妈妈做小孩子好了。
石屋没有自来水管,水盆里总蓄着寺庙的井水,冬天里冰冷冰冷的,手背浸在其中,红肿渐渐消退了。
几分钟后,石玉清抽出手来,走回桌前,拿起那杯还没有来得及喝的岩茶,打开窗,全泼到了外面。
其实茶水洒出来的不多,还有半杯,石玉清一直小心翼翼地护着这杯茶,最后却一口也没喝过。
想到石玉清泼茶的样子,想到她刚才把用心写的字扔掉,尤叶有些难过。
她总觉得在母亲柔柔弱弱的外表下,清冷孤僻的性格后面,有一股发泄不出的怒火与倔强。
也许是因为婚姻的不幸,也许是因为没有亲人和朋友,也许是因为唯一的“女儿”死了,她活着亦生无可恋?
这些理由尤叶都猜想过,像又不像,她也说不出石玉清这股隐隐燃烧的悲怆是从哪里来的。
如果是平常人家亲近的母女,大概立刻就张嘴问了,女儿撒撒娇,妈妈拍拍女儿的手,生活的艰难便娓娓道来。
可尤叶跟石玉清之间,显然并不是这样亲密的关系,即使在尤叶“死而复生”之后,她们也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茶还没有喝,好可惜,我再给您泡一杯。”
尤叶想起身,被石玉清阻止了:“现在不想喝。”
“那您家里有没有烫伤药之类的药膏?”尤叶问。
石玉清笑了笑:“我没那么娇贵,你不用惦念了,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
尤叶本想陪石玉清吃顿午饭,她已在寺里的餐厅订了两份素斋,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订了斋饭说出口。
妈虽然笑着,情绪却大不如刚才写字养茶时那么淡然。
让尤叶有种错觉,好像是她打搅了妈的那份清净。
“那您好好休息,我去寺里上柱香。”尤叶告辞。
石玉清不留她:“上柱香也好,尤叶,你命大是神灵庇护,以后想福泽深远,不要太要强。”
寡言的石玉清,幽幽说出这么一句。
“好,妈,我知道了。”尤叶笑了笑,出门往寺院走去。
石玉清站到门前,目送尤叶走进慧济寺。
高挑纤细的背影越发窈窕,这孩子一出生就漂亮得惊人,别的孩子响亮地哭,她哭过一声之后,没出产房的门,就被护士逗得咯咯笑。
“眼睛还没睁开就会笑,这孩子与众不同呢,瞧她肩上这块胎记,像朵红莲花,小婴儿的胎记这么漂亮,太少见了。”护士抱着刚出生的尤叶爱不释手。
并没有注意到产床上的石玉清忧心忡忡,听到“胎记”两个字,目光变得极为复杂。
命大,也是命硬,看尤叶刚才敷衍笑着,石玉清知道,尤叶并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
那就算了,各有各命。
石玉清收回清冷的目光,瞥见被冷水镇过的手背,烫伤处又在泛红。
顾不得疼,她狠狠擦了下红色的伤痕。
最讨厌皮肤上的红,就像胎记,看着实在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