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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来不及放下笤帚,急匆匆跑了出去。
  赵小梨听出那是周娟的声音,眉头微皱,也忙跟出去。
  李家村一户户人家离得不算特别近,李红梅丈夫和周娟丈夫是亲兄弟,这才比邻而居,再加上这个时间,赶集的都出发了,没赶集的又到田地里干活去了,听到周娟的惨叫去查看的也就只有李红梅和赵小梨。
  赵小梨紧跟着李红梅,二人刚到隔壁院子里,就见李红梅惊恐地尖叫一声,吓得眼睛一翻,咕咚一声倒了地。
  随着李红梅的倒地,赵小梨也看清了眼前的一切,顿时吓得她脚软,险些也步了李红梅的后尘。
  这是赵小梨经常来的院子,在这个本该空气清新的早晨,院子里却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前方,那个她只有一面之缘的吴公子正一手抓着周娟那瘫软的身体,而他的嘴裂开到了耳根,张大的嘴正咀嚼着一截断手,猩红的血从他的嘴里往下流,与周娟断臂处的血汇流,将他那白色长衫染成一片血红。
  他脚下后方躺着孙秋露,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了过去,体表看不出伤痕。
  被打扰的吴公子不太高兴,他一脸扫兴地将痛晕过去的周娟往旁边一丢,咧嘴冲吓得腿软的赵小梨露出个充满血腥气的灿烂笑容:“正好饿得慌,你这细皮嫩肉的倒可以给我打打牙祭。”
  他那裂到耳根又满是血的大嘴吓得赵小梨心脏狂跳,想跑,却腿软动不了。
  她早就觉得奇怪了,为什么这个世界的鬼怪大白天就出来晃悠?!上回那个附身鬼也就算了,那勉强算是个阴天,可这个呢?他大摇大摆来,是想屠村不成!
  见吴公子正要向自己走来,赵小梨慌忙道:“你要命的话就赶紧走,我们村有个特别厉害的天师,特别擅长收你这种鬼怪!”
  吴公子脚步一顿,突然畅快地笑起来,他的笑声并不难听,然而他笑得下巴都垂到了胸口,把赵小梨看得是面色铁青。
  “小丫头,你说的天师可是钱陵煜?”吴公子的笑容愈发诡异,“你们都被他骗了啊,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哦。”
  赵小梨一怔。钱陵煜……钱道长?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吴公子并不打算再说下去,他又往前走了一步,下一刻却顿住了。
  因为他看到这个毫不起眼的小丫头竟然拿出了一张符箓。
  他皱紧眉头,一脸戒备道:“你是什么人?”
  赵小梨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将莲玉扳指和风刃符箓都随身携带防身,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她很想躲进空间里,宁愿看萌萌的白虎吃活鸡也不要看这个恶心可怕的吴公子吃人啊!然而她这一走,在场的活人必死无疑,更何况她又不是可以躲在空间里永远不出来了。
  所以,她其实没得选。
  手里捏着符箓的赵小梨胆气壮了不少,悄悄咽了下口水,扬着下巴傲然道:“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天必死无疑!”
  吴公子有些紧张地看着赵小梨手中的符箓,眼尖的他一眼看出那是银色符箓,杀他这样的鬼易如反掌。
  他小退半步,心里慌张,却故作镇定道:“原来那臭道士说的就是你啊。”
  赵小梨一惊,钱道长知道她?她不是隐藏得挺好的吗!什么时候的事,钱道长知道多少?
  赵小梨正惊疑不定,眼角余光却见吴公子动了动,她吓得心脏狂跳,唰的一下将风刃符箓丢了出去,同时忙不迭地念咒:“喺唎啦呣呷!”
  符箓上燃起银色光芒,符纸瞬间稍作灰烬,一道道比最锋利的金刚刀还要锐利的风刃凭空而起,如同龙卷风般将吴公子包围,他那凄厉的惨叫声才刚起,便戛然而止,原本尚算俊秀的人形变作一块块碎肉。
  赵小梨面色发白,浓重的血腥气迎面而来,熏得她差点吐了,下一刻,那堆碎肉化作氤氲黑气,大部分沉入地下,却有一缕飘向赵小梨,她慌忙闪躲,却还是眼睁睁看着它飘入莲玉扳指中。
  等了几秒没察觉到不妥,赵小梨暂时不去想这事,她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位吴公子,刚才可能不是想攻击她,而是想跑。她记得刚才他看到她拿出符箓时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慌张,听到她说大话时也没有一点嘲讽的模样,明显知道这符箓的厉害。
  她叹了口气。真是的,她根本不禁吓好不好,他要是不乱动,她也不会乱丢符箓了。
  随后赵小梨面色一白。
  按照吴公子的意思,钱道长跟他是一伙的?不然怎么会跟他说起自己?不对不对,她之前在消灭附身鬼时确实闹出了很大的动静,钱道长应该只知道有个会法术的同道中人在村里,却无法定位到她,她平常太不起眼了,低调得不行,吴公子所谓的说起,恐怕也只是这个意思。
  等等,这个吴公子光天化日就出来作案,该不会是跟钱道长串通好了要引她出来吧?
  所有的想法不过就在一瞬之间,赵小梨慌了,她急忙将莲玉扳指收好,蓦地腿一软趴在李红梅身边,闭上双眼。
  没时间细想了,她只能赌赌看。
  没等多久,一个沉稳的脚步声走进院子,在“昏迷”的赵小梨的不远处站定,随后院子里响起个宽和的声音:“不知道友可否现身?多亏道友及时出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贫道学艺不精,实在惭愧,愿向道友讨教一番。”
  赵小梨知道这位就是钱道长,十分庆幸自己赌对了,装昏迷装得快。
  他就叫吧,叫破喉咙她也不会跳出来承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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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见
  钱道长说完后便悄然环顾,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实则一旦动手便能立即祭出法宝。
  然而,他的话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仙风道骨的钱道长再往前走了一步,视线往下,落在吴公子曾经站过、此刻却只剩下一片血色狼藉的地方。
  他再一次扬声道:“道友不现身可是有什么顾虑?贫道乃是天予派掌教存真道人的师弟,暂居于此乃是替村民禳除邪祟。此处风水极佳,却不知是何原因有些异象,贫道愧为掌教师弟,始终未能查清。贫道观道友有大神通,愿道友现身一见,与贫道共同替无辜村民消灾解难,亦是功德无量。”
  钱道长的话听上去很诚恳,然而注定得不到回应。
  赵小梨一动不敢动,虽然钱道长说的话如此正气,她还偏偏就怕他杀人灭口。
  吴公子说饿了要吃她,以为她必死无疑时说的话没道理再隐瞒什么,他说过这位钱道长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叫他“臭道士”,显然两人的关系并不好,但吴公子从钱道长那里知道了有她这么个会法术的人存在,要说这两人没勾搭在一起,她是不信的。那天赶集时,钱道长分明看到了吴公子,却什么都没做,现在来说要为村民消灾解难,她可不信。
  不过,钱道长并不知道躺地上装死的她就是他口中的那位“道友”,可见刚才他并没有在暗处围观吧?不然她早赌输了。想来,钱道长确实是把她这个藏在暗处的“道友”放在了心上,一出事便立即赶来探个究竟,但她反应快,及时装死,所以他一定想不到,她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小丫头才是他要寻找的神秘道友。
  赵小梨不知道天予派是个什么东西,但钱道长自称掌教师弟,想来很厉害,她可不敢跟他正面抗衡,至少在知道钱道长这么厉害一人物为什么窝在孙家村之前,她不好做什么。
  院子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静,赵小梨很想睁眼看看究竟怎样了,到底不敢,她怕自己会不小心暴露,连装死时也是脸朝下,务求万无一失。
  脚步声再度响起,却是逐渐远去。
  赵小梨心里一松,然而怕对方来个回马枪,她依然维持着挺尸状一动不动。
  没一会儿,众多脚步声响起,院子里顿时变得嘈杂,赵小梨感觉有粗壮的手将自己瘦小的身体翻了过来,同时一只粗粝的手正用力拍她的脸。
  “丫头,快醒醒!”
  赵小梨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痛,压下跳起来踹人一脚的冲动,装作刚醒的模样,缓缓睁开双眼,见是同村的大牛叔,她像是怔了一会儿,随即捂着脑袋就要尖叫。
  “嗷嗷嗷杀人了!鬼!鬼啊!”
  赵小梨:“……”她的声音有这么难听吗?!
  赵小梨扭头看去,那可怕的嚎叫声出自同样被人弄醒的李红梅,她一醒来就用力推开将她弄醒的同村人,边叫边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赵小梨那一声尖叫就那么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了。
  “丫头,出什么事了?”大牛叔看赵小梨一副呆呆的模样,连忙晃了晃她的身体。
  赵小梨的目光越过他,看向周娟和孙秋露,此刻亦有人在给周娟包扎伤口止血,她虽昏迷着但呼吸尚在,而孙秋露享受了跟她同样的待遇,被两巴掌扇醒了。见周娟和孙秋露至少留了一条命下来,她终于放了心。
  “刚才……刚才有一个嘴到这里的妖怪,要吃我们!”赵小梨收回视线后便瞪大双眼一脸惊恐地对大牛叔说,拿手在自己的胸口比了比,随后她又惊慌失措地四下张望,“那妖怪呢?”
  大牛叔连忙拍了拍赵小梨的肩膀安抚道:“没事,那鬼怪已经被钱道长消灭了!”
  “真的?”赵小梨惊讶道,那位道长也太不要脸了吧,吴公子明明就是她干掉的,他还真会给自己揽功劳啊,不就是仗着她必须保持低调不能揭穿他么!
  “娘!”孙秋露一声惨呼打断了赵小梨的郁闷。
  她蓦地看向孙秋露,却见后者正扑在周娟身上,哭得满脸的眼泪鼻涕。旁人都只当她是因为恐惧担忧,然而赵小梨知道,除此之外还有懊悔和愧疚,因为吴公子是孙秋露引来家中的。
  赵小梨自然不会说出之前的事,也顾不得接受大牛叔的安抚,走到孙秋露身边,环住她的肩膀小声道:“秋露,先把你娘安置好吧。”
  周娟的血已经止住了,然而她的左手整个被吴公子吞了下去,少了一只手,对于普通人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今后的生计都成问题。
  孙秋露哭得止不住,却也让开,由得村里人将周娟抬起进了屋子。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要不是我,我娘也不会成了这样!”孙秋露呜咽着,双手紧紧地捏着,满脸的自责。
  赵小梨的自责也不轻,要不是认为吴公子有可能是个好的异类,没有及时将他消灭,周娟也不至于被吃掉一只手。
  但真正应该被责怪的,是那位可疑的钱道长!
  等赵小梨回家时,已是半个时辰后了。孙秋露受了不小的刺激,赵小梨安抚了许久才让她冷静下来。两人就在角落,赵小梨尽量让旁人以为她们二人均受了刺激,在互相舔舐伤口,免得被人注意到。
  钱道长只是离开后通知了村里人过来,后来并未再来,但赵小梨偷听留着处理院里狼藉的村里人说,钱道长跟里长说孙家村风水不好,数百年来积累了太多的邪祟,近日便是爆发之时,所以才会接二连三出事,唯一破解之法便是设下醮祭大典,彻底清除邪祟,如此才可保全村人平安,而里长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这醮祭大典就定在后日。
  赵小梨最初见识过鬼怪,见识过符箓的厉害之后,便意识到钱道长很可能是个真有本事的人物,并不是骗钱的,但此刻她忽然想到,又没人规定有真本事的不能骗钱啊?
  吴公子说过钱道长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往她所考虑的方向去想的话,说不定吴公子以及当初她遇到的附身鬼跟钱道长是合作关系,他们负责“闹鬼”,而钱道长则负责在村子被搞得人心惶惶之后出现驱鬼,如此收获一波崇拜和钱财,然后他又可以继续去下一个村子骗钱了。
  赵小梨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高,不然怎么钱道长来之后,乱七八糟的鬼怪就出来了呢?
  可骗钱也就骗钱了,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人啊!
  赵小梨觉得自己不能什么都不做,如果能戳穿钱道长的谎言,让村里人知道是钱道长跟鬼怪合作来骗人,那村民们自然就会对钱道长动手了,不用她这个连世界观都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的半吊子来应对钱道长——她感觉自己打不过他。
  赵小梨知道自己必须保持低调,不然钱道长一句“这小丫头中邪了”就可以把她抓起来。
  李红梅被吓得不轻,赵小梨回家时发现她正躲在自己的被窝里发抖。这大概是这次的事里唯一让她觉得畅快的吧,虽然她之前也被吓坏了,然而她这会儿早恢复过来了。
  因为一早上就遇到吴公子这事,赵小梨还没来得及给苗深送吃的,她匆匆带上干粮跑上山,然而令她吃惊的是,往常都会在庙里的苗深却不在。
  起先赵小梨只以为苗深可能是洗漱去了,然而在庙门口等了会儿,她渐渐觉出不对,这离开的时间是不是太久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世界观自设,不是普通修真那一挂的……后面慢慢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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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问
  赵小梨站在庙门口向里望去,这破败的庙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头,中间她和苗深经常活动的地方没什么灰尘,而四周除了满地的灰尘,还有高悬的蜘蛛网。她往里走去,查看了唯一能藏人的桌案后头,苗深并不在。
  整个庙并没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苗深是自己离开的?
  赵小梨走出法印大师庙,外头一片寂静。
  苗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又是为什么离开?她好多次提过报官或者下山,苗深都拒绝了,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不见了?
  山林中有凉爽的风吹来,赵小梨又进了庙内,将干粮放在桌案后,她叮嘱过苗深,没事就躲在这儿,如果他只是一时离开,回来后一定能发现她留的口粮,免得饿到。
  她来之前李红梅还在被窝里发抖,但不定什么时候便恢复了,因此她没办法在这儿久留。
  赵小梨原路返回,下山的路上一直不停地想着穿越以来的事。
  起先并没有什么奇特的事,她一直当自己是穿到了普通的古代,然而之后的事便突然变得古怪起来,先是救了苗深,之后是捡到了藏着空间的石镯,紧接着钱道长来了,她遇到了附身鬼、吴公子,被迫冒充道士驱鬼,还险些被钱道长发现……等一下,有没有可能她被误导了时间线?
  比如说,苗深有没有可能跟钱道长有关系?
  赵小梨一直觉得苗深成熟得不像个小孩子,之前她认为那是因为苗深出自富贵人家,成熟得早也不奇怪,但他偏要窝在山上的举动实在太可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