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想不到,平时眼高过顶,瞧不上外人的高云淇,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和自己丈夫唱反调!
“你疯了?”
封临川语气一沉:“比起亲儿子,你更关心一个外人?别忘了寒陵是因为救她,才陷入危险!”
“你要多关心一下寒陵,刚刚护士出来报告情况的时候,怎么不听一听?”
高云淇与封临川针锋相对。
面对让裴满庭等人如履薄冰的封临川,高云淇脸上看不出丝毫惧意,甚至有几分讽刺:“寒陵只是脑部受伤,付医生又不是这方面的专家,留不留在里面,有什么必要吗?”
“当然有!”
封临川冷冷道:“我给这群人付工资,可不是让他们救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就算他在手术室里起不到作用,既然领了这份工资,至少也该做点这种事!”
“无关紧要的人……吗?”
高云淇嗤了一声:“让你儿子付出性命救下的女人,在你眼里,竟然是无关紧要的人?”
封临川皱起眉:“你这是胡搅蛮缠!”
高云淇淡淡道:“那你就试试把陆安安撇到一边,让她等着——如果她能等到寒陵手术结束,还不会出事的话。”
“她不过是断了条腿,有那么娇弱?”
封临川冷冷道:“别忘了,就是她差点害死寒陵!”
两人旁若无人的吵架,针锋相对的火花,让裴家几人坐立难安。
裴满庭他们心里是支持封临川的。
陆安安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就是断了条腿而已,有什么等不起的?
封寒陵的脑袋都被磕破了,才是真正需要紧急治疗的人吧!
“高夫人。”
裴满庭想了想,决定出来站队,他道:“我也同意封总的看法,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将封少救下来,我女儿不过是受了些皮外伤,可以再等等。”
高云淇冷冷看了眼他:“陆安安是你女儿?”
言语之间,尽是嘲讽。
裴满庭当没听见,他是从封临川那儿获得资金,这种时候站在谁身边,他还是有数的。
见裴家人都不管陆安安,高云淇也没什么好说的。
……
“唔……”
陆安安艰难睁开眼,感觉浑身上下,没有哪一寸不在疼的。
大脑晕晕乎乎,仿佛有火在她心窝子、大脑深处燃烧,吞噬着她的肉体。
各种各样的疼痛折磨着她,陆安安只觉身处地狱。
“原来还活着。”
突然,一个冷淡傲慢的声音响起。
陆安安废了好大的劲,才控制有些不听使唤的身体,往床边看去。
高云淇穿着一身睡衣,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盯着她看:“寒陵的手术就要结束了,你待会就可以做手……”
“妈……”
可高云淇话没说完,陆安安张了张口。
那因为缺水起皮的苍白嘴唇中,挤出干涩沙哑的声音,带着委屈:“我好疼啊……”
陆安安的视线中,高云淇的身影很模糊。
模糊到出现了幻觉。
她以为站在床边的,是陆梦花。
用一如既往嫌弃又不满的表情看着她。
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
妈妈,你又觉得我很丢人吗?
可我,不是故意的啊。
陆安安轻声说道:“妈,我身上……好疼,手、脚……都在疼……”
高云淇看到,陆安安的眼睛通红,眼泪迅速涌出,委屈几乎要从她脸上溢了出来,带着浓浓悲伤,还有……
卑微。
高云淇一愣,她认真想了想,她在和她妈说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封寒陵和她说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还有不久前,裴仙雪和叶彩洁说话时,又是什么表情。
她想了快一分钟,忽然发现,无论是谁家的儿女,在对妈妈说话时,都没有露出像陆安安这样的表情——
卑微。
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一个女儿,对妈妈用这么卑微的表情语气说话呢?
高云淇盯着哭泣中的陆安安,忽然问道:“你要喝水吗?”
在陆安安有些惊喜,又有几分胆怯的眼神中,高云淇倒了杯温水,喂给陆安安。
不过,高云淇从来没伺候过谁,只是半杯水,将陆安安呛到了两次。
陆安安剧烈咳嗽的时候,衣服都被弄乱了。
高云淇刚伸手去帮她整理衣服,却看到了她锁骨下的划痕。
“嗯?”
高云淇发现哪里不对,她伸出手,解开了陆安安的衣服、裤子,看着只剩内衣的陆安安,她瞪大眼睛——
陆安安单薄瘦弱的身体上,到处都是划痕、摔伤,没有哪一块皮肉是完好的!
就连陆安安的手指、小腿,都有或轻或重的骨折痕迹!
“妈妈……”
陆安安茫然地看着高云淇,这是在做什么?
高云淇“唰”地给她盖上被子,冷着脸快步走出门外,来到手术室外。
封临川还在那里,裴家几人也不敢走。
看到高云淇一脸冰寒地走来,封临川有些疑惑,他与高云淇结婚这么多年,当然知道,高云淇现在的表情,代表愤怒!
“打电话让付医生出来。”
高云淇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去二号手术室,给陆安安进行手术!”
“怎么又提这个?”
封临川语气隐有些不耐烦:“我说了,在寒陵手术结束前……”
“你一定要和我作对吗?”
高云淇冷冷问道:“确定吗?”
封临川一愣,惊疑不定地看着她:“陆安安是你的谁?”
高云淇却不回答,只是道:“打电话。”
封临川拧起眉,与她对视。
两人对峙了将近半分钟。
最终,封临川妥协,给手术室打了电话,命令付医生去二号手术室做准备。
“你满意了?”
封临川挂断电话,面无表情看着高云淇。
她竟然为了一个外人,当着裴家众人的面,让自己难堪!
高云淇只是看向一旁的裴满庭,忽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陆安安是你女儿?”
顿了顿,她又看向叶彩洁:“陆安安是你女儿?”
这问题,让裴家的人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高云淇看着他们茫然的脸,陷入了沉默,最终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长椅上,盯着手术室亮着的灯。
她只是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和自己儿子结婚的女人,不是裴家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