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上打井,从地里挖出盐来。咱们这小谢大人,可真是奇思妙想。赵吏书摸着肚子,笑呵呵地说。
全华容都看着呢。陈户书露出一个促狭的笑,说,柳员外和人打赌,大家都在押小谢大人到底多久会从山上下来。
你们这可是对大人大不敬啊!赵吏书听着像是在训斥,但是满脸含笑,一丝也看不出斥责,反而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小心小谢大人听到了哭鼻子,到时候给太子爷和父亲告状。
陈户书愣了一下,击掌大笑。
两人当下车帘,一路往约好的饮宴去了,少不得又把天真的小谢大人再次当做谈资,又一起嘲讽了一场。
一时宾主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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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乱世华容5
挑砖的, 一担砖石两文钱,不包饭。城外的大宅子里,得势的人们举杯嘲讽新来的小县令异想天开, 而兵房人头攒动, 关兵书得了活计,这会儿正在一遍遍地让底下的兵丁衙役们一个个解释活计和工钱。
大家一听,这活计好像不如挖井合算啊, 担过去得大半天,当天不可能往返,回来空着担子,等于是两天下来也就两文钱。
但是话是这么说, 问题是一担砖石两文钱,换成菽和栗或是豆子,那至少有两升,一个壮劳力走一趟,自己吃饱不说, 还能把全家三四天的口粮都挣出来。
往年担柴火卖, 一天到晚下来,也就这么几个钱, 还得担心卖不掉,这个可是板上钉钉能得钱的事情,大家哪会嫌弃?
因此这兵房的人一边解释,来的人除了太老迈和年幼的孩子,俱都纷纷登记,生怕抢不到这个活计。
哎,我刚巧要给有为送被褥,那我一会儿顺手就担半石过去, 大小也能挣一文。巧娘在那儿听关兵书说完,立刻利索地回答。
华容县这边有官府的烧砖厂,只是并不在城里,俱都在城外二里地处,刚巧就在去熬盐山上的必经之路旁边绕个弯的距离。
领到了砖石,转身进山,才是考验人气力的时候。
华容县山路难行,进熬盐的那山这段路还算好,好歹没有那悬空的栈道,只是坡道颇为陡峭,人挑着担子爬山,很快就会满身大汗。
到了下山的时候,全身又要紧绷好,也不敢走太快,不然怕冲的太狠,脚下刹不住车,一路冲下去,到时候只怕要摔跤。
这两只山这边没有居民,因为这边地属于官府的地皮,一直也没开垦,都是老林子。往日上山,若是只有一两个人,哪怕有土路,人走进来也难免害怕。
不过这回倒是不怕,这华容县里,人人闻风而动,从未有一次,这整个山中树林里都是人的声音,人多了,偶尔还有性子活泼的人打招呼的笑声,十分热闹。
这一路大家都结伴,只中午休息了一会儿,一路趁着晚霞还在,巧娘就担着半石砖石到了地方。
到地方核对挑的数目无误,便很快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工钱。
拿到钱,有些人想着挑担子连夜结伴一起走夜路回去,到家可能得到子时,但是若是能熬夜赶回去,脚程足够快的话,也不用进家门,可以在砖石那地方的茅棚下将就和衣睡一下,第二天便可以早早挑砖石上山了。
其他人忙着呼朋引伴,巧娘没打算连夜赶回去,她另外半个扁担里,挑着给钱工书准备的被褥呢。
巧娘的阿娘刘三婶也跟着挑了一石砖石上山,这会儿也带着给家里男人们加菜的腌萝卜和换洗衣物,两人拿了工钱,就直奔男人们打井的营地那儿。
这一过去,巧娘就吓了一跳,她远远看到男人们都在伐木、清理树木和枯枝,而他们在清理的时候,旁边的地下还有人在挖掘,土被一铲铲地挖起来,倒入旁边的箩筐里。
很快装满,其中一个就出来,很快挑起这些泥土,往不远处倒掉。
巧娘?你怎么来了?巧娘正在那里好奇地看着呢,突然就听到了自家男人熟悉的声音,她一转头,就看到钱工书冻得鼻尖通红,飞快地往她这边过来。
你们一直没回家,我这就给你送被褥来了。巧娘看到自家男人,立刻抓着他上下打量,发现钱工书虽然看着冻得鼻尖通红,但是身上却带着热气,一点泥巴也没沾上,显然是没轮上做体力活。
巧娘一下子就放下心来,因为钱工书一直身体不是特别好,还有秋咳痰喘的毛病,若是强撑着做了体力活,只怕有碍寿数。
前几天确实冷了,多亏了谢大人给我借的被褥啊!钱工书看到自家娘子,心情极好,眉飞色舞地说,而且我们昨天刚打通了火井,如今虽然屋子没修好,我们晚上都爱睡在火井的灶屋里,可暖和了!
巧娘和阿娘刘三婶二人都愣了一下,自来只听说过水井,哪里听过火井的事儿?
钱工书知道她们不明白,他自己昨天晚上之前也从没想过,世界上居然还有火井这种东西。
顺着谢大人丈量的地方打下去,打的孔洞极小,用大的竹木削尖之后,扎入泥土之中,一寸寸地挖下去,挖出的火井口子不过大碗大小,深深地扎进去,扎到几米人就使不上力气了。
而钱工书这几日就跟着谢大人,学习做最简单的打孔器,用最简单的杠杆原理。做出来可以绑住竹木,然后人踩着巨大的木头把竹木吊起来,接着跳下去,木材重重扎下地面,就能带出地底深处的土来。
这种方式扎下去,速度极快,很快昨天没弄多久,一直在旁边看着的谢大人突然就开口说:成了,出气儿了!
最近跟着谢大人不到一周时间,钱工书对这位谢大人可谓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在钱工书看起来,谢大人简直是算无遗策,跟真神仙一般,比如那火井,什么味道都没有,深浅不一,方位也是不一,有些打到现在还没出气,但比如昨天那口第一个燃起来的火井,挖的时间是最短的,偏就那么厉害,只短短四天时间大人就说成了。
当时钱工书脑子还是一片迷茫,最近他一直是连轴转,一直没停过,一会儿拉着皮匠捆皮带,一会儿又得忙着漫山遍野地让人砍竹子掏竹子,好方便掏这种小井。
以后慢慢研究,得让铁匠把这些木滚筒用轮轴连起来,这样一个人就可以操作挖井的之事,而且定位也会更清楚,不会像现在出现打下去打歪了,废了竹子又浪费力气的事情,我们现在是着急,所以先用蛮力,以后若是做好了,就不会这么累。谢大人还不放过他,每天休息的时间,钱工书和县衙的皮匠、铁匠全都得端着饭碗,跟着挥舞着筷子的谢大人,听谢大人的特殊培训课。
但是辛苦是辛苦,每天饭碗里吃着干饭,肚子吃的饱饱的,还能听到这些神仙一般的技术,钱大人和铁匠皮匠等人那是一点也舍不得不听的,再累,只要听到谢大人一开口,那不由自主就会跟上去,跟被摄魂一样的。
有为,我问你呢,火井到底是啥啊?钱工书在那儿发呆,巧娘连忙继续追问起火井的事儿来,她听着,仿佛跟听天书一样,是压根想不到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来带你去看!巧娘这么一喊,把钱工书喊回了神,巧娘就看到自家男人露出个神神秘秘的笑容,拉着她,招呼着一头雾水的丈母娘,三人一起往远处的屋子走去。
我们进去没事儿吧?巧娘四周看着,生怕触到县令大人的霉头,好不容易有一天能拿十文钱的好差事,巧娘可一点都不想自家男人为了在自己面前嘚瑟,到时候丢了县太爷的欢心。
没事,县太爷说了,以后这地方需要不少人呢,别人看了也学不会的,这是我们华容县的天赐宝贝!巧娘不问还好,这一问,她发现她就像是挠到了她家男人的痒处一样,眼看着钱工书简直不只是眉飞色舞,他整个人都快飞升一样,嘚瑟的脚都不沾地了。
之后,巧娘跟着钱工书,刘三婶跟着这女婿,三人一起,看到了神仙一般的画面就看到一进门,才发现这临时搭了个屋顶,四周只架了房梁的大棚子里,大大小小都是奇怪的大木桩子的机器。每台机器面前,都是一个个正在挖掘的深坑。
远处还有很多这种棚子,而巧娘根本来不及看,因为钱工书带着她,神神秘秘地走到一个冒着巨大香气的锅子面前,然后巧娘就看到,这个弯曲的竹枝伸出去的地方,钻到铁锅之下,巧娘看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只是惊讶地瞪大眼睛,大呼一声呀!
吓的往后直接退了一大步,巧娘简直是惊魂未定。因为她看到竹子连着井口,深深扎入井中,然后另一头的土灶下,直接燃着明火。
没有任何东西,就竹枝连着,静静地燃烧着。
像是天火一般。
井里合该就应该是出水,然而这口井,却能燃烧火焰。
这对于大业的人来说,简直就像是神仙做法一个效果。
巧娘看了一圈,十分震惊,没一会儿开饭的时候,看到谢大人的样子,巧娘一瞬间就确定了谢大人一定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了!
因为只有神仙,才能长成这般品貌。
杜长秋压根不知道,随着钱工书的娘子等人上山送物资,只住了一夜下山,随后直接导致了县城已经有人在传他是神仙下凡,他点一下的地方就能出天火,还能一直不停歇。
也因为这传言十分好笑,赵吏书和陈户书又因着这个传言,好生在饮宴的时候大笑了一场。
他们压根就不相信,底下都你能冒出源源不断的火焰,那除非是把十八层地狱里的火狱挖穿了。
杜长秋却一点也不关心这些风言风语,他这会儿正非常紧张地看着锅子里。
浅口井有三块地方卤水的掩埋层非常浅,大概只到六七米之间,因此这几天没日没夜地赶下去,陆续已经开始出卤了。火井也出火了,万事俱备,自然是锅子架上开始煮。
不过虽然检测器检测成分显示没问题,但是杜长秋心里依然是紧张。
毕竟这前前后后,从住下来到挖掘,到搭棚子,一共小半个月过去了,这冬天干冷干冷的,开春之后就会有商队进广源郡,在春天之前,杜长秋一直在往外扔钱,这些工人、挑砖做活的华容县百姓,每天钱是跟流水一般地往外走。
如果春天不能回本,到时候财政就危险了。
杜长秋心里着急,忍不住就薅着繁星身上的毛,繁星觉得这地方很热,非常想出去,去山上溜达,可看到杜长秋虽然面上毫无表情,但是繁星一下就能明白,长秋这是着急紧张。
他也就忍耐地站在旁边,给如今身体不好的长秋靠着当牛皮靠垫,然后看着看着,没一会儿,这卤水就慢慢地开始结晶,有了白霜。
继续熬煮,那白霜结晶越来越多,一天一夜过去,把锅子拿下来,刮下厚厚的盐层,然后稍微捶打一下,把结块的白色结晶弄散开。
是咸的。钱工书李攒点以及最近负责调度民工的关兵书都凑了过来,尝了一口,顿时惊讶地说出来,真的是咸的,盐!
我们
我们熬出盐了?
我们从井水里熬出盐了?!
我们真的熬出盐了啊!
大家先是迷茫,接着是疑惑,然后才狂喜出声,大声喊着,喊了两声,变成了嚎叫。
众人抱在一起,非常喜悦地互相拥抱,甚至还有男人们兴奋的眼泪都飙出来了。
这是兴奋又是感伤,还有就是辛苦有望的开心,五味杂陈。
杜长秋也终于彻底放心了,他笑着对所有人宣布:出盐了,说话算话,明天我们就弄一头猪来加餐!
当天夜里,又是李攒点连夜下山,敲了屠户家的门,很快订好了肉。
到了第二天,李攒点没等天亮,很快就摸黑上山去了。
山上的男人们中午还在干活呢,打完井的在挑卤水,看着锅熬煮卤水,还有人在拿着小刮刀刮盐,捶打盐块。
大家干的是十分的有滋有味,不为别的,主要是其实不只是赵吏书陈户书他们这批人觉得谢大人是异想天开,说句不像话的,便是他们也觉得谢大人这说的,也似乎有些痴人说梦了。
盐这样稀罕的东西,哪里听过能打井就能挖出来的?
但是看在工钱的份上,便是胡闹大家也愿意,其实心里都存着疑惑,只打算把这事儿当成个短工干,能贴补家用也是好事儿。
不过等到真的出了盐,大家伙儿的心思就完全不一样了!出了盐,代表他们这个活计就不是干几日,小谢大人没有了兴致就散了的短工,只要出了盐,自然是要人卖力气的,而小谢大人也说了,不会设立盐户,而是要让他们以做工的方式呆在这里熬盐。
不算入贱籍,也不会算作是没有自由的被管制的存在,子孙日后做什么也没限制。这样的熬盐活计,谁不想做啊?!
因此大家最近都卯足了劲,生怕表现不好,到时候被赶下山去。毕竟日日兄弟婆娘上山,都会报喜,言说是家里最近陆续领了多少钱,存了多少,孩子吃食买了什么,花用多少。
汉子们干活的时候也经常笑着说,今年过年,只怕人人都能买得起些荤腥过年了。
大家都一股子劲儿,而就在忙忙碌碌之中,所有人突然就闻到了一股子油脂的香气。
和西方不太一样,华夏的古时候就已经有了阉猪的技术,而且时间十分早,从甲骨文时期就有关于养猪和阉猪的记载,《周礼》之中,就已经有了关于阉割马匹的记录。
总之,说起养殖和种植,华夏的古代时间几乎是笑傲整个地球的程度,唯一限制华夏种植产量的,只有两种可能,就是时代发展的必然限制,这里面包括了科技技术以及还长在各个地方的高产作物种子还未出现等等。
第二个限制就是,物资实在紧缺,有方法但是没办法做到完全供给物资。
比如这只买来的猪,养了足足十个月,也不到百斤,李攒点回来的时候还跟杜长秋特地感慨,说是买了一头最大的猪,因为是农人家想留着过年吃的,不过因为银子给的足够,便就都卖了。
百来斤就算大的,和中世纪那四五十斤的比起来确实是非常厉害了,但是杜长秋扫描了一下,这猪种是一种花猪,肉质十分细腻,杜长秋看着切开的脂肪,真正是雪白漂亮,瘦肉则是呈现出一种玫瑰肉红色,工地上新雇的厨娘这一刀刀切下去,全都是瘦薄如一的均匀大片,看着就知道,这肉质非常不错。
而且杜长秋在检测器里看到,猪肉的分析和他的肉眼判断差不多,这猪肉显示确实是品质极高。
最重要的是预计按照这个猪的基因,养好的话,体重应该是一百六到一百八十斤左右,也就是□□十公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