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十分简陋,潦草的错落。
石碑上的姓名看不清楚,斑斑驳驳。
那些墓碑随意在地上围成了一个圈,就像肖衍在梦中看见的一样,只不过眼前没了孩子的身影,只有寂寥凄凉的石碑。
那甚至算不上石碑,充其量只能说是大了点的石头,歪歪扭扭,每颗石头底下都困着一个灵魂。
渺小脆弱,无助而害怕。
还没能体会世界之美便被无情杀害,无所依无所靠。连伟大的天神也不愿意怜悯。
「这里原本更是糟糕。」米希尔派长老,他后来要他们叫他魏长老,魏长老说道:「是我们派的孩子们替他们安葬的,原本不过草草了事,尸身上随意铺上了乾草,臭气冲天。还没腐烂完全的身体残缺不已,早不是人类的模样了。唉……真可怜。」
卿囹盯着那简陋的墓地一语不发,肖衍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了梦里孩子们让他坐下的正中心。他伸手,轻轻摸着眼前那颗石头:「我来找你们了。」
草地一望无际,凉风徐徐,吹来的风却早已没了熟悉的牛屎味。
故乡不是故乡,天空大海也不再蔚蓝。
人类总是无法珍惜手中拥有的,认为拥有的都是应该的,肖衍曾经又何尝不是那样?
扭开水龙头就有水,摁开开关就有电,大自然给的理所当然,人们也就予取予求。
如今人间被大肆破坏,连喝杯水都需要反覆过滤,即使繁盛了,可这样的强大真的是大家期望的吗?
很显然并不是,因此才有了反抗的声音。
周围只有风声呼呼,凉风抚过石碑,抚过肖衍的指尖,随后平息,静謐无声。
「闭上眼。」卿囹朝他道:「灵体会在意识里出现。」
让他在这里闭眼肖衍显然有些害怕:「你能过来陪我吗?」
「我很想,可我没办法。孩子们也许并不欢迎我。原本身为人类的他们,比较信赖同为人类的你。」
肖衍想想也是,他闭上了眼,一闭上果不其然便看见眼前围绕着一群孩子。
「恭候多时,伟大的范西丽莎。」
肖衍连忙切入正题:「你们应该我来到此地的目的。虽然你们也许也不知道穆勒德在哪里,被他所杀时年纪也还很小,可哪怕一点点也好,一点点线索也可以。光是靠卿囹根本行不通,即使真实之眼再真实,人间这么大,存心躲起来的人又该如何寻找?」
孩子们眨着空洞的眼,似乎正在努力回想。
肖衍趁胜追击:「比如说,你们是怎么过来这里的,又或者,你们原本住的地方长什么样子……」
「哗啦啦的水声从不止息。」其中一个孩子道:「很冷很冷,到处都溼答答的,外面不断下雨。」
其他孩子点点头:「我们的房子隔壁是妈妈们的家,他早上会过来,傍晚才会离开。」
「离开前会来到我们的房子里看我们,在我们还没进化完全的时候,他对我们很好。」
肖衍抓到了关键字:「你们不是一出生就这样了吗?」
孩子们摇摇头:「我们不是妈妈们生的,妈妈们的孩子住在其他地方。」
肖衍这下完全傻了,难道还能后天的将人类变成弥多吗?怎么可能?
「那你们是如何进化的?」
「要透过改造。」
「改造?」肖衍心觉不妙。
「嗯,被选中的孩子会被带到祭坛进行净身仪式,长老们会念诵咒语,我们需要跟被神选中的祝福子们进行仪式,等净身仪式结束以后,就可以进行改造。」
肖衍顿觉背脊发凉,也别说他齷齪,可净身仪式听起来并不是很寻常。
若他推想的没错,那穆勒德还真的不是人,居然利用宗教做一些丧尽天良的事情满足那些长老。
「很痛吗?……仪式。」肖衍又问。
孩子们点点头:「净身很痛,进化也很痛,我们都是进化的时候丧命的。我们不是弥多,我们只是被欺骗被拼凑出来的失败品。根本不可能透过后天改造……即使我们是孩子,也知道自己被侮辱了。」
肖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夺眶而出。穆勒德简直是个垃圾。
孩子们伸手轻轻地在他肩上拍了拍:「不要哭,我们已经不痛了。」
「罪人还活着。」
「罪人必须死。」
「你必须杀了罪人。」
「……」肖衍慢慢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脸担忧的卿囹。
「如何?怎么哭了?」
肖衍抹了把眼泪:「穆勒德……以宗教哄骗信徒献祭小孩到地下教会改造成为弥多,实质上……」他顿了顿又道:「实质上却是让他的长老姦杀了那些孩子。孩子们说他们进行了净身仪式,之后再改造,改造过程十分疼痛,我想……那根本不是什么改造,我看过那些孩子的面貌,他们身上的翅膀或是鸟嘴,都像是被强行插在身体上……那根本是一种噁心病态的虐杀……」
他一想到那些孩子承受的痛苦便难以释怀,那些小孩子,年纪最大的看起来也不过十一二岁,这种事情怎么有人做的出来?
卿囹将他拉进了怀里:「别哭,现在哭是没有意义的。」他柔声安慰:「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肖衍点点头:「孩子们说他们住的地方一直在下雨。外面水流声不绝于耳。」
「下雨?」卿囹愣了愣,他扭过头,看向了魏长老:「有头绪吗?」
「一直在下雨的话……」魏长老沉思了一阵子:「在艾克斯教里,水是很神圣的大地母亲,因此他们的据点的确都会距离溪水十分接近,我想小朋友们听见的下雨声,应该是溪流的声音吧?如果说是这样,那么我似乎知道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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