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杀伤力强大的动物从不会袭击当地居民,即便身形健硕,爪子强大有力,却在店长的投喂下乖巧得不可思议。它经常咔嚓咔嚓嚼着特意准备好的胡萝卜,遇见客人路过时,还会极其人性化地招招手。
在米哈伊尔开着破旧的皮卡车,前去城市补货的时候,他那年幼却早慧的儿子会代替自己看守店铺。有客人造访时,男孩会扯着他稚嫩的嗓音,踩在高脚凳上,在来者善意的笑声中艰难地去够酒架上的伏特加。
更多时候,裹在毛茸茸披风中的男孩会在酒馆后院的雪地里,窝在那只跟家人无二的棕熊身边,一脸认真地替它梳理粗重的毛发。
如无意外,这样平淡温馨的日常,会一直持续到米哈伊尔将他唯一的珍宝抚养长大,目送着这个过分聪慧的孩子顺利考入大学,离家远去。那之后无论他是想留在大城市中拼搏,亦或是选择回家继承酒馆,这位隐瞒自己能力,伪装成普通人生活的超越者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这样的生活正如同随风飘逝的肥皂泡,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斑斓光泽,却脆弱到触之即破。
一切对于未来的希冀,都止步于一场无差别的异能袭击。
那是极为平常的一天,待固定每周末前去补货的米哈伊尔回归时,映入眼帘的,却是被熊熊烈焰湮没的小镇。
他踉跄着脚步,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自己幼子的名字,最终只在酒馆废墟中挖出两具焦黑的尸体。
他年幼的儿子,被那只自己亲手喂养长大的棕熊护在怀中,在无法熄灭的异能烈焰中失去了声息。
米哈伊尔的世界坍塌了。
那之后是连续空白的几年,无人知晓,他是什么时候与同为超越者的潘多拉亚克特相识的。之后又为何分离,装作从未相识过的模样,加入了背叛者的行列,与这个世界为敌。
被战争硝烟笼罩的世界宛若一座巨型棋盘,棋子们为了各自的利益互相厮杀,而青年是唯一的执棋者。在无人有资格与其对弈的情况下,隶属于敌方的白子很快便七零八落,丧失了再战的资格。
他成功结束了夺走爱子性命的战争。
青年本该在一切尘埃落定后,迎接属于自己的永夜。在那里,平静温馨的小镇依旧存在,日复一日上演着平淡的戏码。他的费坚卡也会乖巧地窝在店里的壁炉旁,捧着一本对于他这年纪的孩子而言过于深奥的学术书,时不时地轻声回应着客人们的打趣。
但爱与理性本就是相悖的。
因为潘多拉亚克特,米哈伊尔选择了继续在这个连呼吸都能让他感到痛楚的世界停留。即便这份感情永远得不到回应,他仍在努力缝补着伤口,小心翼翼将自己遍布疤痕的真心和盘托出。
以上皆是异能特务科所能探查到的情报。
早在费奥多尔前去执行第一次管理员任务之前,他们便设定好了米哈伊尔这一身份的背景。
利用书,凭空制造出一座至少经历过五代人的偏僻小镇,周遭人的记忆被篡改,让这座立于荒原之上小镇的存在合理化。附近城市中,批发酒水的老板成为了米哈伊尔店主的熟人。便利店打工的年轻店员父母皆在小镇上养老,连同她年幼的妹妹一起,过着远离喧嚣的朴素生活。
至于剧本中那只陪伴年幼魔人的棕熊,两人经由一番仅限于眼神交流的争执后,并没有真抓一头来完善戏份。
毕竟早在现实世界,他们就曾在大学时期的假期前去圣彼得堡游玩过。花钱体验了开坦克、与特种部队交火等硬核项目后,买两桶胡萝卜去撸熊这种内容都显得过于温柔,提不起什么干劲。
而今天这段本该不为人知的对话,在两位导演的悉心算计下,将以极为偶然的情况被异能特务科知晓。
大致在一个月后,隐居的咖啡店老板将与前来横滨的魏尔伦一战,导火索自然是被痛失爱子的米哈伊尔移情的中原中也。
对战过后,作为战场的波洛咖啡厅将会是一片狼藉,不得不停业半月重新装修。届时,以咖啡店员工身份监视店老板的特务科干员,会偷偷带回些许废墟碎块,交由上级处理。
之后就需要坂口安吾发光发热了。
无论津岛修治还是费奥多尔,两人都没有养成抽烟的习惯,连带着管理员号的人设也没有增添这一设定。
但是眼下的场景气氛烘托到位,电话挂断后,勉强提起精神的米哈伊尔流露出脆弱的神色,十分适合来一只烟。吞云吐雾间,将他惆怅的感情遮掩,借着月色,再一次将自己伤痕累累的真心塞回胸腔。
费奥多尔叹着气,十分敬业地从床头柜中摸出一盒从未打开过的烟盒。打火机的微弱光芒在空旷房间内闪现,尼古丁刺鼻的气味蔓延。
他只是轻嗅着,并未真正抽上一口。
青年点开私聊面板,借着缭绕的烟雾,遮掩住自己极其细微的神色变化。
【与人形自走绷带精私聊中】
人形自走绷带精:费佳你之前是不是碰到过魏尔伦?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大战期间见过一面,而且异能力有点麻烦
人形自走绷带精:群魔对上都很困难?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不是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朝雾没写[眼神死.jpg]
人形自走绷带精:啊
津岛修治关闭聊天界面,盘腿坐在老板椅上,后背紧靠皮质椅背,哼唱着走调的不知名曲子,缓缓转着圈。
夜色并不能阻碍他的视线,哪怕在失去任何光源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管理员号也能调试到夜晚模式的程度,不会影响到行动分毫。
安吾能探查到情报只有费奥多尔所在的那边,并不会波及到远在欧洲的潘多拉亚克特。电话挂断后他便失去了演戏的必要,又可以随心所欲地按照自己的喜好行动。
至于本体账号太宰治那边,因为伤势颇重他又怕疼,津岛修治趁着麻药劲还未消退的时候选择了挂机。偷嗑一瓶安眠药后,在医务室睡得昏天地暗,等待过两天抢救回来后再重新连接。
就是苦了森先生,又要为这个不省心的自杀狂魔提心吊胆。
青年将面具斜斜掀起,仅露出口鼻,顺手拉开装满罐头的抽屉,继续津津有味地嚼着自家公司产出的蟹肉。
他并不担心费奥多尔的安危,毕竟对方是这世界上仅存其二的管理员之一,拥有一半书的力量。哪怕体术烂到一塌糊涂,也不可能轻易被魏尔伦解决。
问题在于,他们无法得知对方异能的全貌。
即便是管理员,也无法越过真正的神。
就好比原作中,魔人的异能究竟为何,是作者卖得最久的关子之一。费奥多尔本体的能力,也只是形式上与【罪与罚】已知的发动效果相似,满足了瞬死的功效而已。甚至连尚且存疑的分身效果,也是靠管理员账号伪装而成。
唯一真实的设定存储于神的脑海中,所能展露在他们面前的,仅仅是透过层层叠叠朦胧薄纱看到的虚像。无论怎样揣测,在一切盖棺定论前,那行资料始终都会是一片空白。
同理,没有官方明确资料的魏尔伦,即便是费奥多尔的管理员号【罚】,也无法知晓对方的异能力是什么。
接下来差不多该去见织田作了。
津岛修治将空罐头壳随手丢弃,十指交叉,被面具遮掩的脸被凝重之意侵袭,任由倾撒的汤汁溅湿了桌面一叠极其重要的文件。
他静默注视着粘稠液体蔓延,将印刷整洁的字体晕染,墨迹在纸页上糊成一团。之后才不紧不慢地转动轮盘,逆转时间,让一切恢复如初。
帽檐扶正,只穿了一边袖子的军装外套也抹平多余的褶皱,津岛修治清清嗓子,以潘多拉亚克特的特有腔调唱着:好想告诉他我已经完美继承了织田作的衣钵,成为了超一流的杀手了!
一阵寂静。
津岛修治:
青年缓缓蹲下身,捂脸缩成一团,颤抖着吐出一口浊气。
再怎么浮夸的动作,也无法缓解他发自内心的紧张感。
津岛修治呜咽着,难得切换回了正常声线,我真的有很努力地练习,现在已经可以跟纪德对战了什么的,以太宰治的身份根本说不出口啊。
系统提示响起,聊天列表中,唯一的对象名称旁出现了红色的+1符号。
他有气无力地点开,一头栽倒在地。
【与好心的俄罗斯饭团私聊中】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大本命已经金盆洗手了,不会高兴的
人形自走绷带精:噫
人形自走绷带精:费佳你怎么又偷看我脑子了,出去出去!
津岛修治嫌弃地撇撇嘴,头一次感到恋人过于了解自己的烦恼,居然连什么时候会纠结也能准确判断。
他原地翻身,扁平面具死死抵住地面,整个人猫似的瘫成一团,嗷的一声怪叫,发泄自己憋闷的情绪。
决定了,等太宰治账号上线,就去烦森先生找乐子。
第55章 所以说
【与人形自走绷带精私聊中】
人形自走绷带精:在干什么[猫猫探头.jpg]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什么什么[捉住猫猫.jpg]
人形自走绷带精:什么又是什么,什么又是什么是什么[看透一切的目光.jpg]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好了,停止套娃
制止了两人没完没了的迷惑行为,系着浅褐色围裙的温柔店主暂且无视掉聊天界面,轻笑出声。
他蹲在店门旁,用色彩鲜艳的粉笔在小告示板上涂涂抹抹。几只常年投喂,早已混熟的流浪猫乖巧卧在青年身边,互相舔舐着毛发,惬意地呼噜出声。它们时不时地翻个身,将脆弱柔软的肚皮暴露在外,任由他伸手揉搓,不作任何反抗。
很快,与店内新推出甜品有着七八分相似的图样成型。配合着一串规整到像是印刷出的花体字,立在遍布翠绿爬山虎的墙壁旁,吸引着来往路人的视线。
距离那通信息量过大的电话已过一个多月,这期间,费奥多尔依旧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经营着这家名气愈发响亮的咖啡店。
根据老板心情,每月不定时的推陈出新,使得波洛咖啡店总能掀起甜品界的变革浪潮。久而久之,波洛已经成为了一个影响力不小的品牌。
可惜的是,店主米哈伊尔是个过于安于现状的人,没有丝毫扩张店面或是开连锁店的意向,让一帮替他担忧发展前景的店员们干着急。
费奥多尔对此不为所动。
毕竟横滨还要经历一场龙头战争的洗礼,在那之前,任何扩大产业版图的行为都是自寻死路。真正的黄金发展时期,是在那之后的不久,暗世界由港口黑手党彻底掌握以后。
涩泽美人即便是死了,头骨都被他放到小菅银吉办公室的储物柜里,搞事能力却丝毫不减。
炸一栋港黑大楼都不是问题,更别说某间小小的咖啡店了。
至于店内常客中原中也,同兰波一番恶战后伤势过重,修养的同时,不得不将前来波洛的次数减少至零。
为了不让这位温柔可亲的店老板担忧,他只是电话中报了个平安。推脱说自己这段时间忙碌,短时间内无法如约而至。而知晓一切的米哈伊尔,依旧用他与往常无二的轻柔声线答复着,像极了真心关切自家孩子的长辈。
根据剧本,此时的米哈伊尔是真心将未来的港黑良心当做儿子对待。每每看到他时,总是难以自抑地想到自己逝去多年的费坚卡,忍不住想要尽可能的对他好一些。
似乎这样,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能得到些许慰藉。
当然了,这段内容是某个生命不息、搞事不止的绷带精强烈要求增加的,这种刻意抬辈分的行为很能满足他的某些恶趣味。
费奥多尔并没有反对。
他跟津岛修治并非如外表那般年轻,从拥有记忆的那刻算起,二十年的现世生活再加上文野的八年,两人已经度过了如此悠长的时光。若是再算上身体年龄,更甚一步,将他们失去记忆的过往一同计算
这年龄不提也罢。
微风轻拂过,将泛有清新草木香的藤叶吹得沙沙作响。几簇自花坛中新冒头的嫩芽也微微晃动着,与零星几朵不知名的淡蓝色野花一同摇曳。
费奥多尔将一缕遮挡视线的发丝撇向耳后,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认真擦拭着右手指尖沾染的粉笔灰。他把小黑板摆在店门旁,后退几步,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眼角余光不经意间落在街角的花店处。
某个动作鬼鬼祟祟的人影被花架遮掩,层层叠叠的馨香花朵缝隙间,一抹显眼的橘色一闪而过。
青年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似是无奈的笑容,装作什么都没察觉的模样回到屋内。
店铺内外温差较大,厚重玻璃门有效将阵阵热意挡在门外。好在冷气开得足够,冲淡了悄悄依附在他身上一同涌入咖啡店的闷热气流,却又不至于让人感到发凉的地步。
没有顾客点单,闲在吧台后摆弄模具的店员见自家老板回来,抬起头随意闲聊着。
店长你听说了吗?最近的几则传闻。
是什么?
那些非法组织的事情听说羊被毁灭了,还有格哈德安保服务似乎也元气大伤的样子,成员死伤过半。他悄悄凑到费奥多尔身边,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对于如此恐怖之事发生在自己所在的城市感到心悸。之后小心翼翼环视四周,确保没有好奇心旺盛的顾客偷听自己的谈话,这才压低声音继续八卦道:好像又是港口黑手党的杰作
青年将剩下的粉笔放回杂物柜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格哈德、gss吗,也是没办法的事。
当年大战结束的太过突兀,本国援助中断,这些只会持枪对准敌人的成员安保人员为了在租界里生存下去,只能一脚踏入灰色领域呢。
???
店员满脸问号地看着突然开始自言自语的老板,无法理解,为什么明明是自己先提出的话题,他却无法跟上节奏。
另一旁,入职没多久的新员工长谷川手上动作不停,将涂抹好黄油的面包片放入烤箱。在一阵诱人的奶香味笼罩下,他竖起耳朵,将店长的每一句话默背。
除了日常交流用语,超越者米哈伊尔任何意义不明的话语都需要整理,之后向上级汇报。
这就是他作为异能特务科干员在此潜伏的主要任务。
背景更迭,不做出改变的话,继续维持原本的模式才会飞速走向灭亡。毕竟依附黑暗而活的人,享受着庇护的同时却不愿接受这份脏污,最后的结局可不会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