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笑是面对家人时才会有的放松,眉眼沉俊温润,让情天忽而心跳乱了节奏。
明明那人是在握着手机讲电话,却唇角含笑望她望得认真。
看她喝了一杯又倒茶,他一手听电话,身子倾过来,另一手从她手里拿走杯子,微眯着眼睛,意似阻止。
情天其实就是无事习惯手里捧着茶,没有意识到自己喝多了,但这人打电话真是三心两意,还顾着管她。
不能喝茶,她只能去拿桌上小碟里的坚果。
没多久,通话结束,手机搁放桌边,蔺君尚才对她道:“再喝,等会该吃不下饭。”
正说着,晚餐终于上来,在这古风禅意的小镇上,菜色口味都不重,只要避开让情天敏感的海鲜类,基本上都合她的口味。
谈及刚才的那通电话,依然是家里老太太打来关心情天跟肚子里的孩子,不厌其烦地叮嘱,一定要照顾好她。
那人语调带着叹息,情天主动盛汤递给他,“你辛苦了。”
这刻意讨好的模样让蔺君尚失笑,看着她越发是爱恨不得。
饭后,慢慢走回客栈,两人都对艺术有研究,谈论起在这里所见,情天注重在人文风情,而建筑专业出身的蔺君尚则对园林设计有独到的看法,各有不同却又相互补充。
跟在身后的许途跟余力,听着两人对话闲谈,只觉得,最默契相配的夫妻,应就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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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太湖边上惬意度日,有人在c市这边不得安宁。
蔺君尚带着情天离开的第三天,因为盛辰公事,许途被安排先返回,只留下余力跟小护士。
万奇萧老爷子萧启顺自从中风以后情况不见好转,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萧然作为独子,召开过董事会之后,正式接管万奇。
都说萧启顺是在与人打高尔夫的时候突发急症中风,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他正兴致盎然与人打球时收到了一封信,里面的照片跟资料证明,自己在外养着多年的情人,生下的小儿子根本不是他亲生的。
自从去年蔺君尚与沐情天的婚事曝光之后,萧启顺感觉到这是对万奇最大的一个危机,常常夜不能眠,又是上了岁数,身体越来越差,被信里内容这么一激,当场血冲脑门导致中风。
但是等到情人来医院闹,他甚至连揭穿都说不出,只能看着那女人还在自己面前装,想要从他这里拿钱。
不过这事情,萧然是知道了的,那一封信落在了他手里。
曾经想过可能是那女人的相好故意揭穿这件事,但后来,萧然想到的是另一人。
拨出电话无人接,他把电话打去了盛辰,那时,特助接电话刚好许途回到公司,拿着文件从旁走过。
听到是问蔺君尚在不在,等特助挂了电话,许途:“谁打来的?”
特助回:“是万奇的萧总。”
……
许途回来的第二日,先依着蔺君尚的吩咐将从太湖带回来的特产小吃送去蔺宅,同时让老太太对在外的两人放心。
还有一份送去了沐宅,交给门里的佣人便离开了。
再度返回盛辰的时候,在大楼门前停了车,下来刚好看到旁边也停了一辆,那黑色的玛莎拉蒂并不陌生。
男子从车上下来,身形依然潇洒,只是眉眼之间不再像从前那样慵懒,眉间微蹙,明显带着心事。
“你们蔺董在楼上?”
许途微笑:“不好意思萧总,先生最近都不在c市。”
萧然看着他,在想这话是不是借故推脱之词,微眯眼眸显得严肃:“去哪里?”
“我们太太放假,先生带着她去度假去了,不会那么快回来。”
如果说别的理由或许萧然会怀疑,但现在确实是c大暑假期间,若是为了情天,倒是有可能。
“萧总您有什么话,等先生回来了我可以代为转告?”
萧然已经转身,他要说的事是私事,除了蔺君尚本人,不想多一个人知。
看着那人重新上了驾驶座,启动车子离去,许途站在原地目送,继而回身进了大楼里。
萧然来的目的,他大概猜到几分。
如果不是现如今蔺君尚有心收手,以萧老头子做的那些事,早不是中风躺在医院那么简单。
他还记得当时,男子声音沉冷克制,说的那句话——
“不做绝,只是想换老天多怜顾她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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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湖边,古树参天,遮蔽成荫。
女子眼神温和沉静,拿着牧草喂鹿,鹿的神情同样温顺。
蔺君尚站在一旁,看那人时眼里一片温厚纵容,带着淡淡笑意,接过余力手中的相机,充当了一回摄影师。
“这位小姐,对鹿笑得那么开心,能不能对镜头笑一个。”
听到相机快门的微声,也听到那人逗自己的话,情天下意识回头时,终于是被拍到唇角的笑容。
连着抓拍几张,蔺君尚从液晶屏回看,觉得都好。
相机递回给余力,两人继续慢慢往前走,余力却越走越慢,悄悄在后面拍了两人同行的背影。
情天走得有点累,悄悄转到蔺君尚身后,半玩闹地想要往他背上去。
那人发觉,转身捉住她的肩臂,不让她乱动。
“背一下不行吗?”
以前偶尔这样闹,他从不阻止。
那带着两分委屈的模样似装似真,随之,她被他打横抱起。
“你忘了自己是孕妇,蔺太太?”
被冤枉的某人失笑。
情天反应过来,虽是玩笑,确实是她大意了,但背跟抱终究不同:“……那你放我下来,在外不好这样。”
那人不放,抱着她往前走,“管它好不好,我太太不累着就行了。”
迎面走来一个散步的老大爷,情天把脸埋进那人怀里。
老大爷却停步关心问:“小姑娘这是怎么了?”
男子对人露出清俊笑容:“害羞了。”
第1043章 爱情是,一物降一物
在太湖边上小镇住着的日子,应是这几年来情天难得真正放松的时候,对于蔺君尚来说更是。
从学成回国接管盛辰至今多年,身处商场,一切都是以生意利益有关,物质上得到富足,却从未能真正休息下来。
在这里,暂时放下一切,他只是个陪妻子度假的男人,目光与心思,只在身边人身上。
上午天气不热时,情天坐在客栈院子里抄经。
穿一身棉质薄荷色长裙,至脚踝,坐在竹椅上侧影纤瘦端直,在折页上一笔一笔慢慢写,就连抬笔蘸墨的姿势在蔺君尚眼中都是安然动人。
余力跟店主取来画画的木架,摆放在不远处,蔺君尚看了看,颜料很一般,但并不妨碍他作画的兴致。
不用铅笔,直接调了浅褐颜色,开始勾勒那一头端坐抄经的女子身影。
这是余力有幸第一次亲眼看到蔺君尚作画,以前总听许途提过,他也知道先生在这方面非常厉害,但现在见着了,门外汉的他觉得那种惊叹没法形容。
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笔杆,寥寥勾勒线条,看着那么随意,白纸上却逐渐显得生动,随着一步步添色加深,俱形惟妙。
画里的情天是侧颜,握着毛笔专注写字,嫌长发不方便,随手盘绕起来插上一根之前在镇上逛时买的木簪,很温和的原木颜色,款式简单而别致。
庭院里有碎石子小径,适合赤脚走一走,小径从她身侧延伸至远处,她坐在石桌前,长裙及踝,身后背景是古韵房舍,竹篱绿枫,透出几分禅意,光是这一幕景,就足以让他看很久。
蔺君尚握笔取形,抬头看她,时常迟迟不落笔,是出神了。
余力背手在一旁看,话都不敢说,怕惊扰了这样的静谧安然。
看看眼前男子,又看看不远处石桌前抄经的女子,同样都是一双手,一个写得一手好字,一个画得极美,而自己……
唯有汗颜。
“念念从心起,念念不离心。”
情天写下最后两句,放下笔转看身周,才发现不远处那人坐在画架前。
忽而想起多年前,她才认识他,拜他为师学画,也曾被他这样画。
那是父母家人之外,她第一次感受到外人给予的爱护与温暖,时光重叠,已过多年。
余力听到什么声音,转头望楼上,店主拿着相机的手刚放下,对余力一笑。
情天走来时,余力悄然离开了。
人都会期待自己在别人笔下是什么模样,情天来到蔺君尚身边,看到画架白纸上描绘的自己,唯有笑意。
蔺君尚放了画笔,伸手拉她过来,情天就着他的动作被拉坐膝上,跟他一起看眼前的画。
整体色调浅绿清透,从画里都能感受到那一份惬意安然。
“以前画时还是小丫头,现在都有宝宝了。”
他点着画里人,在她耳畔说。
“那时候你特别严格。”情天回忆。
“严格是为了你好。”那人语调叹息,“现在不都还回来了么?”
是谁说的,爱情是,一物降一物。
情天低头笑。
……
两人去游湖,阳光晒出植物香,时光那么慢,发呆闲坐都不觉得浪费。
也一起去听戏,戏台上在唱《长生殿》,讲的是唐玄宗跟杨玉环的爱情。
情天坐在蔺君尚身边,他一边喝茶,一手握着她的手,带着薄茧的拇指指腹一下下抚着她的手背,温度传给她夏日依然微凉的手。
唐玄宗与杨玉环的爱情是传奇,传唱千年,早已耳熟能详,情天却莫名想起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