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天鼻下微痒,似有鼻水流下,怕不是夜风吹多了感冒又犯。
伸手指抹掉的同时,抬首看面前宽大的镜子,灯光下白皙到几近有些透明的小脸,鼻下却是一片隐约淡淡的红,而她手指上,是粘稠未干的血迹。
一滴,两滴,白色瓷盆洁净光滑,衬着那滴落的点点,像是盛开的一朵朵红色小花,顷刻就消散了。
看着水池里,她怔了片刻。
幸好此刻洗手间内无人,不然别人该是投以多讶异的目光?
唇角牵起似无奈的一丝笑,从旁抽了张面纸,压在鼻下,微微仰起头。
如此平静从容,丝毫没有初初见血的心慌……仿似,已经不是第一次。
等待鼻血止住的时刻,她闭着眼,浓黑的羽睫偶尔微颤,在光影里停伫极细的微尘。
鼻血一流,头变得更晕,情天靠着镜边的隔断墙,背对了灯光,只能用嘴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手里换过两次的面纸上,红色血渍不再触目惊心,想是止住了。
才对着镜子洗了把脸,仿若无事一般推门出去。
向添就等在不远处,没差几步就要走到时,旁侧暗处一道身影却拦下了她的去路:“沐小姐——”
情天状态不好,流转闪烁的五彩光影里,勉强看清面前的人,正是早前出现在包间里,最先动了手的余力。
“蔺董请沐小姐移步,说几句话。”
他的语气很客气,看向侧门的方向。
情天本欲拒绝的话到嘴边,眸色黯了黯,沉默迈步往侧门去。
向添转头看到了,似乎要跟上,她看向他,对他摇了摇头。
……
出了侧门,穿过一条花圃小径,隐有幽香随身。
再往外走,安静的马路段,夜色下,靠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卡宴。
第95章 喜欢她生动,恼他也是好的
将情天领至车旁,余力便走开。
车内连司机都不在,唯有降下的后车窗里,可见那人隐在暗淡光线中的俊美侧颜。
一声轻响,车门打开。
“上来。”
他的声音清淡低沉,随着夜风送到耳边。
情天却因为隐隐的耳鸣而蹙了眉。
站立在距离车身一米开外之处,她没动。
蔺君尚抬手揉了揉额,转头看出车门外,语声略显疲惫,似带着叹息:“外面站着冷。”
“有话,就在这说。”
因为刚才的不适,情天脚下有些虚浮,声音在夜风里听着尤其淡。
车内的人似低眸无奈一笑,然后便见他手扶上车门,撑着下车,站到她跟前来。
他一袭墨色西服笔挺,淡淡的酒气混合着温热的气息,朝她逼近。
难怪刚才他下车动作似有些异样,喝多了?
情天不免往后退了一步,他身上酒味不重,但人正不舒服的她此刻是一点儿都闻不得。
只是,这么一个自然后退的举动,在蔺君尚眼中,却是另一样的解读。
她不愿意靠近他。
原本喝多了胀疼的太阳穴,似乎更紧了几分,清寒月色下,他那双沉黑的眸,就这么望着她。
情天呼吸有些乱,敛了眼眸看向地面。
“你不该来这种地方。”
沉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情天却道:“蔺先生特意请我过来,就是要管这些无足轻重的事吗?”
无足轻重?
夜色下蔺君尚望着她,幽黑的眸更深了几分,下颌收紧。
差点被喝醉的人轻薄,这是无足轻重的事?
看着她一张白皙清淡的小脸,他却生不起任何气来,只能伸手扯了扯衬衣领口,领带松开些来,胸口才不至于那么憋闷。
“如果你没有别的话,我有一句要问你。”
她抬头对上他,一双杏眸映着清润月色。
蔺君尚对上那双眸,却一时恍惚,脑海中重叠出两年前,女孩在夜间起风的步行街头,隔着人来人往,也是这样清澈楚楚望着他的一双眸。
只是,现在与那时相比,那眸光中已经没有一丝留恋缱绻。
他不说话,她便继续开口:“今夜……我收到了一束没有署名的玫瑰花。”
她看着他,即使他没有回答,但她已从他的神色中知晓了答案。
原本只是猜测,此刻却是证实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真是不懂他,两年前一切便已结束了,过往早已湮灭在那场大火里,她想象过回来或许会遇见他,但从未想,还会有这样的牵扯。
她不喜欢这样子,也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请你,以后不要再做让人误会的事情,我有男朋友,那天你也见过。”
她对他本已无话,这一件,却是不得不说清楚。
面前那人俊雅容颜却淡淡浮起一抹笑,语调慵淡:“优秀的女生从不乏追求者,如果他连这样的承受力都没有,不够格当你男朋友。”
情天心中无端升起一丝恼来,“那也是我的事。”
她的感情如何,该是她自己去判断,而不是由他来试探。
蔺君尚却笑了,他喜欢她生动的模样,即便是恼他,也是好的,好过她如一尊没有悲喜的瓷娃娃,明明他站在她跟前,她却看不到他。
第96章 别动,我只是想这样抱一抱
蔺君尚向来极少笑。
两年前是,现在仍是。
所以当他此刻忽而一笑,眼角眉梢都柔和了平日冷峻的棱角,深黑眸中似聚了星辰,顷刻头上月辉都黯了色,只余那俊雅笑颜摄住人心魂。
情天撇开眼。
她会随余力过来,不是因为他对她有话讲,而只是因为她想问清那件事,此刻该说的说完,她转了身。
手臂被一把握住,还未等她反应,一股力道拉着她往后,原本便脚步虚浮的她踉跄撞在身后人的怀抱里。
“别动……我只是想这样抱一抱,感受你是真实的……”
情天从未听过他这样的语气,低沉喑哑间嗓音竟带着微微的颤。
从后搂抱住她的手臂很紧,怀抱很紧。
夜风吹着额前碎发迷了眼,远处的灯火在眼中变成模糊重影,情天鼻间淬然一酸,喉间发紧。
他的怀抱是暖的,她全身却是僵的,是不是头太晕,才会让她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这两年,每次去沐家与老爷子下棋,坐在那个大书房里,总是想起你曾说过的小时候。”
“你说你在那儿练字,背生涩难懂的古文,从午后到日落……落子行棋间,我总觉得,耳边能听到你的声音。”
身后嗓音低沉缓缓,隐忍克制,几乎有些呢喃不清。
“两年,老爷子笑我,从未在他手下赢过一局——”
“我不想听!”
情天快速打断,蓦然从他怀抱中挣出,眼眸莹润似有水汽。
他是真的醉了。
转了身她便快步往前走,原本虚浮的脚步已有些踉跄,险些撞上迎面而来的人。
突然被人一把扶住双臂,她仓皇抬头,迷蒙的眼里一时间几乎认不出来人。
“姐?”
说去洗手间的情天一直迟迟未归,沐少堂与顾西迟分开来找,却不想在侧门外遇到她。
看她神色有异,沐少堂抬头望向门外远处,一辆黑色卡宴旁,有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正立在夜色中,并未离去。
夜色太暗,没有灯光如此距离无法看清面容,但那道沉默伫立的身影,却让沐少堂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压力,仿佛隔着如此距离仍能感觉那迫人的气场。
“回去吧。”
情天疲累至极,拉着他往门里进,沐少堂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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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添开往沐家去的车上,一共四人。
后座是情天与顾西迟,副驾驶的沐少堂感觉自己像是被押着回家。
此次他离家将座驾丢在家里,这也是苗丽云一直难寻到他行踪的原因。
到了沐宅大门外,顾西迟透过车窗,看着沐宅雕花大铁门徐徐打开,有佣人立在门边相迎。
沐少堂走进去,夜色中内里仿似庭院幽深,与寻常人家确实不一般。
疑惑情天为何不进去,却也没有多问,听她又让向添折返送他们回了满庭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