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痴痴的看着她不动了,好像若有所思的垂下了眼脸。忽然她又抓着崔杏枝的手哭喊:“别呀,别把咱闺女给人家,才落地几天的孩子,送人只有死路一条啊,又是个丫头片子,到了谁家都受罪呀——”
她已经神志不清了。
等不得了。
三妹却没有去找王胜利,她跟镇上的算命师傅约好了今天见面。
他们进了一家旅馆的房间,三妹关紧门,坐下,从包里掏出一张卡说:“刘大师,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别玩聊斋了,当年香女的真相只有你最清楚,咱们一手教钱一手交真相吧。”
王大师故作镇静的一笑说:“我不懂你的意思哦。”
三妹把卡往他手里一塞说:“这下你懂了吧。”
三妹恐吓他:“你别管我是谁,我奉命专门调查二十五年前低洼处香女崔杏花一案。这是故意杀人知道不,你知情不报就是包庇,包庇罪判的也不轻啊……”
他的脸已经变成了黑青色,他抖抖索索的说:“这一切又没我的事,我只是在那天的后半夜碰到了而已……我并没有参与害人,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能坐牢,我家里还有父母还有老婆孩子,我不能坐牢,我求你……”
三妹心里暗笑,就把脸绷的更紧,语气威严的说:“我的目的是查出那个把崔杏花裹上白布送上老庙祭坛的那几个人,而不是把你送入监牢。你如果配合我,能将功折罪,我保你没事。”
他扑通一声跪在杏花面前,痛哭流涕的说:“大姐,我的好姐姐,我什么都说,你一定不能让我受到牵连。”
一切都明了了。王胜利的二弟就是当年把杏花“盛装打扮”好抱上老庙祭坛的人,不过,他当时真的不知道杏花会死,他真的相信他们庄又要出一个“香女”了……
那天水杏亲眼看到了他,但是年幼又懦弱的她没有敢声张,又因父亲母亲的恐吓,她把那个噩梦般的情景狠扎在了心底……而她那天晚上看他的那一眼却令他不寒而栗。
当三天后杏花死了,他才悟出杏花原来是被他杀死的。他的心里背了一条人命债。
后来水杏也觉醒了,她要把这事捅出去的时候,王胜利来找她,他说他不会让他弟弟去坐牢。
那时候王胜利已经开始发迹,他就给了水杏一大笔钱。那时候因为崔根子的自暴自弃,家里穷的一贫如洗,而且母亲白氏得了肺炎,急需钱,水杏就就接受了王胜利的钱,把此时压下了。
她觉得,死人远没有活人重要。
她用王胜利那笔钱给母亲治好了病,又给家里盖了那座房子,把钱花光了。
而这些年,王胜利发达了第一件事就是做公益平衡自己的良心。但是他心里埋着一颗地雷,不,地雷也就埋在他身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就是水杏。
他觉得能永远封住她的嘴最安全的就是娶她做老婆。可是,水杏决意不嫁他。
三妹录下了算命先生刘大虎的口供,然后才去找王胜利。
“到底等来了这一天,早知道这么轻松我也不用苦熬这么多年了,直接让我弟弟自首多好。”王胜利轻蔑的笑。
三妹没有笑,冷冷的质问他:“三妹不是你最爱的女孩子吗?你就这么爱她?”
王胜利出奇的冷静,他眼睛看着窗外,低低的说:“请你相信,这件事我比谁都痛苦。可是,我跟你说过,等我从部队回来这件事已经过去几年了,就算我把所有参与当年香女仪式的人都送进大牢也于是无补了。况且,我不在家这几年,我家里都是我二弟操持,我不能眼看他去坐牢……”
他说到这里低头掩面:“我弟弟是个文盲,他迷信我们村里又要出百年一遇的香女了,所以他才参与那个仪式的……其实,他是无辜的。”
三妹冷笑:“崔杏花更无辜吧。”
“你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他呻吟。
三妹愣住了,这个男人居然也有这么软弱的一刻。
但是法不容情,三妹轻声说:“你弟弟当年并不知轻重,如果他现在去自首,法律会宽大处理的。”
王胜利抬起头说:”放心吧,他会去自首的。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或早或晚。都怪我,如果当年不阻止水杏去报案,也许他已经做几年牢出来了。”
三妹看着他问:“是我打电话报警还是你打?”
王胜利说:“我打,我会带他去自首。”
三妹却说:“你不用带他去自首了,让他自己去吧,你办好这件事后得跟我去一个地方。”
王胜利盯紧三妹。
三妹盯着他的眼说:“你老婆要死了,她要见你最后一面。”
“我老婆?”他皱起了眉。
我一字一句的说:“崔兰英和崔冷雨。”
他一下子跳了起来。然后压低嗓音说:“她们已经死了呀!”
三妹说:“她们还活着。”
他整个人化成了一副石像。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他痴痴呆呆的呢喃。
三妹轻声说:“她的故事令人唏嘘,她如今就住在低洼老村,你女儿也在,她时日不多了,你抓紧见她最后一面吧。”
王胜利眼睛里流出了泪,他哽咽着说:“我愧对与她,我无地自容……”
“妈!妈!你等等他,等等他……”
冷雨的哭声好像满天落下的冰雨砸在三妹身上,三妹感觉浑身寒冷。
王胜利嘶喊:“兰英,我来了,我是胜利……”
他扑到了她的床头。
她那已经开始涣散的眼神忽然又聚焦了,她微微张着嘴,直直的看着他。
王胜利抓住她的手,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到她的脸上,她好像想笑,却最终没有笑出来,最后眼睛缓缓的合上了。
三妹轻轻的说:阿姨,你走好。
她在一片哭声中走出了崔兰英的房间,忽然那么强烈的想要回家,想要跟丈夫儿子抱在一起……人生真的苦短,我们时刻都要珍惜。
“三妹。”
一声熟悉的声音令她心头一颤,眼泪汩汩而出,她刚要张开双臂朝他扑去,身子已经被他抱在怀里了。他低头摩擦着她的头发说:“我忙完就来接你了。”
三妹抱紧他的腰,幸福的一塌涂地,呜咽着说:“我想你跟儿子了,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