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赖家吃了顿饭,赖婆婆就帮着他们把左耳中那种几乎看不出来的虫子给取了出来。等虫子取出来,两个人如释重负,这时候才觉得疲惫的一塌糊涂,就在赖婆婆家里蒙头大睡了一觉。
卫八睡的晚,但醒来的却早,他躺在床上,睁眼望着屋顶,心里在琢磨着,这件事情,现在算是做成了一半儿,剩下的一半儿,就是要寻找六指家族的后裔了。
一想起这些,卫八就忍不住想起王换,到现在为止,他都有些吃不准,王换当时跑到六指居住过一段时间的小村子,究竟有没有全说实话。
寻找白石头,很难,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人,或许更难,更重要的是,白石头不管过去多少年,也会一成不变,可人终究是人,会老去,会死,还会有意外。
卫八有点不敢想象,如果事情做到一半儿,却无法再进展,最后导致功败垂成,会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卫八不敢想下去了。
两个人起床之后,赖婆婆已经替他们准备好了干粮。卫八知道,赖婆婆家里给人治病,是从来不收钱的,他们隐居在深山,也没什么进项,平时出山去买柴米油盐,要拿山货换,很麻烦。
卫八给赖婆婆留下一些钱,然后告辞,他觉得,以后还要靠赖婆婆帮忙,这份善缘,不能断了。
他们一路毫不停留,很快就赶回了落马湖畔。到落马湖畔的时候,正是半下午,但卫八没有急着去找老金,而是带着猪油饭,很耐心的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安静的等待。
从半下午到黄昏,再从黄昏到深夜,卫八悄无声息的注视着老金的老窝。他的伙计一下子被自己带走了七八个,冷清了很多。
到了半夜的时候,老金从外面回来了,转身进了小屋,屋子里随后亮起了灯。又过了差不多一刻时间,卫八让猪油饭留在原地,自己轻轻的来到小屋外面。
对于卫八的到来,老金有点意外,没想到卫八会大半夜的跑到这儿。他朝屋子外面看了看,问道:“我那几个伙计呢?”
“都在县城,我们下午回来的。”卫八笑着说道:“他们几个都累坏了,嚷嚷着要放松一下,我做了个东道,让他们在县城享受一晚。”
“这帮没心没肺的。”老金嘟噜道:“不知道现在人手紧,好几桩生意都没做成,本来就缺钱,他们还有心在外面花天酒地……”
老金看似在嘟噜着自己的伙计,其实是在告诉卫八,自己手里很紧,如果没有什么问题,赶紧把剩余的一部分钱给自己付了。
“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何况是人?”卫八笑着一伸手,从怀里取出了布袋子。
在白狼山交给阿大的金条,卫八又拿了回来,金灿灿的金条,色泽仍是那样诱人,老金接过金条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抱怨都消失了,嘴巴咧的能塞进去卫八的拳头。
“八少爷,我就知道,你是个讲信用的,说实话啊八少爷,当初卫家出事的时候,我这心里,还着实惦记过一阵子的……”
老金一边说话,一边低头抚摸着手里的金条,他太贪财,所有的精神,都被金条给吸引了。
他看不到卫八已经暗中举起了拳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辈子所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卫八那张凝固了笑容的脸庞。
老金的颅骨几乎被打碎了,软踏踏的的倒在地上,卫八从他手里拿回袋子,想了想,从里面取了一根金条,塞到老金的手里。
“最近,我也紧张,这根金条,留着你老婆给你办后事吧。”
第440章 地下密室
卫八吹灭了小屋里的灯,转身走了出来,老金已经彻底断了气,阿大那帮人也死在了白狼山,这世上再没有人知道,卫八曾经把那些箱子运进了白狼山的深处。
卫八回到原处,叫上猪油饭,然后准备离开。不远处,就是倒映着一轮明月的落马湖,在要走的时候,卫八突然有那么一点点伤感。
他这样的人,原本是不会恋家的,无论走的多远,走的多久,家对他来说,也只是一个影子而已。
因为他的家已经没有了,家人也没有了,只剩下一个猪油饭,跟自己形影不离,不管在什么地方,家就变的无足轻重。
可是这时候,卫八却突然想起来,自己从小就是在这一方水土中长大的,在这里生,在这里长,可偏偏命运弄人,最后,自己连家也回不了了。
落马湖的月色,是那么静谧,那么优美,宛若一幅呈现在眼前的山水涂鸦,卫八惆怅了片刻,也就是片刻,便释然了。
很小的时候,他的志向就很远大,他并不满足做一个天天挖坟盗墓的盗墓贼。
“既然要成就大事,那肯定就不能一直在家守着。”卫八一边走,一边说道:“在家守着的男人,没出息。”
“什么?”
“没什么。”卫八对猪油饭一摆手,说道:“走,回西头城。”
两个人连夜离开了落马湖,不想在这里留下任何痕迹,等天亮的时候,他们离落马湖,已经很远了。
箱子安顿好,无事一身轻,一路走的又快又顺利,平安的回到了西头城。因为路上一直都在赶时间,来去匆匆,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大老板仍然还在外地,没有回西头城。
卫八和猪油饭进了城,先回到暂住的小院。院子里的灰尘落的很厚,显然是好些天没人来过了。
“王换可是有日子没回来了。”卫八看了看院子里的尘土,对猪油饭说道:“他到什么地方去了?难道真的要散伙?”
“他是个大活人,腿在自己身上长着,总不能老是呆在一个地方吧。”猪油饭似乎不想让卫八总惦记着王换,打岔道:“别想这个了,这么多天了,水里泥里的,脏的和驴一样,走,澡堂子泡泡去。”
猪油饭硬拖着卫八到了澡堂子,卫八很无奈,这个弟弟,很少跟自己打别,偏偏就在王换这件事上,总是和自己对着干。
卫八和猪油饭泡在澡堂子的时候,老板又悄悄的来到了槐树庄,他来的很突然,事先没有打招呼,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来了。
但是,当老板站在夜幕中的槐树庄跟前时,却突然发现,张独眼就在庄子外面那一片槐树下,似乎在等着自己。
“知道我要来?”
“今早树上有喜鹊叫,我猜着,是有贵客到。”张独眼眯着仅剩的那只眼睛,说道:“在这里恭候一天了。”
老板淡淡一笑,可是,心里却对张独眼有那么一点点忌惮。这个只剩下一只眼睛的家伙,有时候似乎能把人的心都给看透。
两个人进了庄子,张独眼没有说谎,果然料到了老板要来,屋子里准备着很精致的点心,还有茶水。
“这边的点心,粗制滥造,舟车劳顿,稍稍吃点,填填肚子。”张独眼给老板倒了茶,说道:“尝尝味道怎么样。”
“我过来,可不是吃点心的。”老板把茶水推到一旁,说道:“说正事吧。”
“你花了那么大的价钱,办这件事,我心里有数。”张独眼说道:“不过,你也要知道,这事情,不是那么好办的。”
“如果好办,我就不用花钱请你了。我知道不好办,只是想来瞧瞧,现在到底办到哪一步了。”
张独眼知道老板的为人,毕竟打过那么多年交道了,老板这个人,从来都不会客套,有事情直接就说出来。
所以,张独眼也没废话,直接带着老板,到了庄子的后面。
庄子后面,一般都是用来住人的,但张独眼的庄子有些不同,庄里的人,全都住在前面,后院这边空无一人。
院子里有不少房子,张独眼走到角落中一个偏僻的小院,打开了几道锁,迈步走了进去。小院已经够偏僻了,张独眼又来到最里头的一间屋子,在衣柜后面打开了一道暗门。
暗门连通着一个地下的密室,密室的构造有点复杂,当初开挖的时候,肯定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密室虽然在地下,却一点不觉得气闷,一定有很隐蔽的通风口。
“这个地方,平时只有我一个人能来,很安全。”张独眼举着一盏风灯,在前面带着路,一边说道:“东西在这里,你只管放心。”
老板没答话,只是跟着张独眼朝前走,在密室里东拐西拐,走到密室靠近尽头的地方,有一个小门,门上上了两道锁,张独眼把锁打开,老板顺势朝里面看了看,里头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狗蛋蛋,出来吧。”张独眼冲着小黑屋里喊了一声。
很快,有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这是个瞎子,岁数不大,约莫也就是二十来岁的样子。瞎子在这种地方可能呆的时间很久了,脸白的和死人一样。
瞎子从屋里出来,一声不响的朝外走,张独眼看看他的背影,对老板说道:“这是从小就跟着我的,非常可靠,他平时就在这儿看着我那些家伙事。”
张独眼举着风灯走进去,到了这时候,老板才看到了这个地下小屋的全貌。小屋不大,里头有一些杂物,都整整齐齐的堆放在角落里,贴着墙根,有一个地铺,多半是瞎子平时睡觉的地方。
老板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可是,看见小屋里的情景时,心里还是有点发憷,很难想象,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会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在小屋的正中间,有一个圆圆的像是香炉的东西。不过,这肯定不是香炉,更像一个不规则的球。
在这个球上,有一个大概拳头一般大小的洞,张独眼来到圆球跟前,指着那个洞,对老板说道:“你自己看看吧。”
第441章 布里里
这个古里古怪的圆球,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老板按照张独眼所说的,走到圆球跟前,朝那个小洞看了看。
圆球肯定是中空的,透过那个小洞,就能看到里面的东西。这一眼看过去,老板似乎就隐然被吸引了,他的腰身渐渐弓了起来,又朝着小洞凑近了一些,聚精会神的看着。
片刻之后,老板直起了腰,扭头对张独眼说道:“还能看的更清楚一些吗?”
“现在不行。”张独眼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我一直在尽力,你放心,这件事,最后给你办妥了就成。”
老板显然有点不甘,可他也知道,这事情急也急不来,如果没有充足的时间,肯定办不好。现在自己若是一味的催,那就是给张独眼施加压力了。
他带着一丝留恋,又朝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就收回目光,嘴角露出了笑意,说道:“这事,已经难为你了,这么短的时间,办成这样,不错。”
“你能这样想,那是最好不过。”张独眼总算松了口气,忙不迭的把老板朝外面让:“这地方太小,又闷又憋屈,咱们还是到外头去吧。”
两个人离开了这个很隐蔽的地下密室,走出密室的出口时,那个年轻的瞎子就在门口蹲着,愣愣的发呆。听到张独眼和老板的脚步声,年轻瞎子站起身,朝旁边躲了躲。
他们出来之后,重新回到了精舍,张独眼泼掉冷茶,重新烧水泡了一壶,这一次,老板倒是没有拒绝,端起来尝了尝。
“茶还不错?”
“不错,很久没有喝到这样的好茶了。”老板浅浅的喝了两口,放下茶杯,说道:“这件事情办妥了之后,还有另外一个活儿,也需要你办一下,杀一个人。”
“杀人?”张独眼楞了楞,这么多年了,老板找自己办的事情,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棘手事,张独眼已经习惯。
可是,老板从来不会叫张独眼杀人,对于张独眼来说,杀人算是大材小用了。
“对,杀一个人。”老板又喝了一口茶,站起身,说道:“这件事办完,就动手杀了对方,到时候,我会跟你说那人的名字。”
“我已经多年手不沾血了。”
“手上沾透了血,就没有什么沾血不沾血这一说。”
老板静悄悄的来,天还没亮的时候,又静悄悄的走,来去无踪,谁也不知道,他又一次来过槐树庄。
眉尖河上,总会停泊着一些船,这些船多半都是载客的客船,有时候走的远了,来不及回家,就要停在岸边,休息一晚。更有一些水上人家,吃住都在船上,完全把船当成了自己的家。
西头城下游的眉尖桥下,一条船静静的漂在水上,看着普普通通的船,内里却相当考究,飘着一股很醇厚的酒香。
杜青衣,苏日云,还有王换,三个人围着一盏昏沉沉的灯,正在喝酒。他们不知道喝了多长时间,旁边的酒坛已经差不多空了。
这些天,王换一直都在这条船上度过,他没有下船,也没有跟任何人联络,他估计,卫八应该能看出端倪,如果真的到处晃悠,不是什么好事。
他被憋的有些想发疯,所幸的是,杜青衣还算够义气,也一直呆在小船上,只有苏日云,经常带着人跑来跑去。
苏日云是前天回来的,回来了之后,在船上蒙头睡了很长时间,醒过来就跟他们一起喝酒。
虽然在喝酒,可今天他们三个人都有点心不在焉,他们都知道,卫八和猪油饭前些天外出了,走的非常隐蔽。
到了这种关头,王换和杜青衣都大概能感应到,卫八这次外出,肯定和白石头有关系,苏日云后来说,她叫人查了,卫八和猪油饭是赶着一辆马车走的。
对于这种情况,杜青衣这样的江湖家族都没有办法,因为她得到消息晚了,卫八动身之后,这边才知道卫八悄悄离开了西头城,对方先走一步,而且是卫八这样的硬角色,想要追赶,就很困难了。
不过,关键时刻,苏日云说,她想想办法。后来,她派出去了一个人,那个人也是贺兰鹰的人,苏日云他们一般不会招揽自己族群之外的人加入贺兰鹰。
这个人平时在贺兰鹰里很低调,总是很少说话,沉默寡言,苏日云说,这个人叫布里里,在非常非常古老的部族语言中,布里里的意思,就是什么都知道。
大概是卫八和猪油饭出发之后的第三天,布里里才从西头城动身。布里里走了之后,王换觉得这都是徒劳无用的,人已经走了两天了,朝哪儿走的,走的究竟是哪条路,这都一无所知,追也不可能追得上。
不过,苏日云没有气馁,依旧让布里里出发了,等布里里出发之后,一直没有带来什么消息。他们在小船上等着,就是为了等待布里里。
直到这个时候,王换依然没有任何信心,他微微有了那么一点点醉意,看看苏日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