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姝抿唇观战,双手紧紧攥住披风,她尝试劝阻,嗓音却被兴奋人群的粗犷嗓门掩盖,仿佛下一瞬,南北两派就会从对呛变为对骂,继而变成互殴混战,无法收场。
第三场,郭弘磊和佟京均为尊严而战,竭尽全力,互不相让。
“去——”佟京双拳齐推,脖颈额头青筋暴凸。
郭弘磊横臂当胸,仓促以胳膊迎拳,整个人被撞得往后退,雪地现出两道长长靴痕。他趔趄后仰,晃了晃,险些倒下。
糟糕!姜玉姝屏住呼吸,心几乎蹦出喉咙口,失声大叫:“小心!”
下一刻,郭弘磊咬紧牙关,硬生生稳住下盘,卸去对方冲力后,一个侧空翻,紧接着跃起,当胸一踹!
“啊——”佟京回防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脚,“嘭~”摔进雪地里。
顿时,围观人群兴奋至极,北派疯狂喝彩,“好!”
“精彩,实在精彩!”
“老子就知道,一定是弘磊赢,哈哈哈,那些押佟千户的,今天可输惨喽。”
“太过瘾了。”
南派面面相觑,悻悻说:“居然连赢三场?侥幸?”
“再比一场,说不定他就输了。”
“咱们佟哥的身手,绝不在郭校尉之下!”
……
欢呼声,拍掌声,震耳欲聋。
姜玉姝长长吁了口气,快步走过去,大喊:“比了三场了,总该可以了?”
佟京慢慢坐起,戎装沾满积雪,气喘如牛,恼羞成怒,脸涨红。
“承让。”郭弘磊亦喘息,胸膛剧烈起伏,按例一抱拳,“佟千户,没事?”
佟京连输三场,狼狈坐着,肋骨虽没断,但痛得不轻,强撑着答:“没事!来,再比——”
“行了行了!”
老马疾步靠近,左手挡开郭弘磊,右手拽起佟京,笑眯眯站在中间,若无其事,感慨说:“还是年轻好啊,身强体壮,精力充沛,下雪天也勤奋练武,不错,不错。”
郭弘磊徐徐松口气,恢复冷静,顺势给了佟京一个台阶,“大人更是年富力强,末将正想请您指点武艺。”
老马摆摆手,乐呵呵答:“改天,改天再切磋,今儿忒冷,我一把老骨头,冻得施展不开。”
佟京杵在一旁,既难堪,又不忿。
另一侧
姜玉姝边走边问:“那位是什么人?”
“马同知。”彭长兴等人簇拥保护,梅天富小声告知:“他平日挺赏识校尉的,而且,和得一手好稀泥。”
姜玉姝庆幸说:“哦,打圆场的人来了!”
少顷,老马瞥了瞥女官,立刻作纳闷状,讶异问:“弘磊,将军不是吩咐你护送姜大人回城吗?这都什么时辰了?她怎么还在营里?”
郭弘磊意欲解释,“我——”
“你小子,比武比得忘了时辰!”马同知年近五十,不容置喙地催促:“隆冬天短,快启程,免得赶夜路。”
“是!”郭弘磊会意,爽朗答应。
紧接着,姜玉姝匆匆赶到,关切问:“怎么样?没受伤?”
“点到为止,怎会受伤?我没事。”
姜玉姝抽出帕子,帮他擦去脸庞沾的雪,“吓死人了!”
“这有什么可怕的?”郭弘磊莞尔,“走。”
“嗯。”她向马同知施礼,“大人,告辞了。”
老马含笑颔首,“慢走。”
姜玉姝看也没看佟京一眼,郭弘磊护着她,率领手下告辞离开。
哼,岂有此理!我大意轻敌了。佟京颜面扫地,悄悄狠狠剜了一眼对手夫妻的背影,忿懑之余,满脑子琢磨如何雪耻,差点儿咬碎牙齿。
一行人走出营门,纷纷上马。
姜玉姝坚持归还披风,“裹着两件披风,没法骑马。”
“你应该坐轿子的。早知道,我就不教——”郭弘磊话未说完,便见她鞭子一甩:
“驾!”
姜玉姝一马当先,冲进风雪里,愉快喊:“来,咱们赛马,最先进城的人为胜!”
小厮和亲兵忍笑旁观,郭弘磊叹了口气,打马追赶,喝道:“赛马就赛马,赢了没赏,输了有罚!”
因为比武耽误了时辰,直到入夜时分,一行人才进城。
比骑术,徒弟远远不如师父。一路上,郭弘磊忽快忽慢,故意逗她,但城门近在眼前时,他却默默勒缰,让她先行。
姜玉姝笑盈盈,眸光水亮,“虽然我知道你在让着我,但事实上,赢了就是赢了,我赢啦!”
“唔,你赢了。”郭弘磊策马靠近,“我甘拜下风。”
“哈哈哈~”姜玉姝继续前行,朝家里赶,“容我想想,看怎么罚你才好!”
不料,当一行人下马踏进院子时,姜玉姝抬头一看,意外发现厅门口站着一位客人——
作者有话要说: 围观群众:打打打!再比几场,没看过瘾啊【兴奋吃瓜】
第179章 除夕前夕
隔着半个院子, 身穿便服的姜世森迈出厅门槛, 愉快问:“你们回来了?”
姜玉姝眯起眼睛望了望,惊讶问:“父亲?”
“岳父不是决定留在府衙过年吗?怎么来图宁了?”郭弘磊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向长辈。
姜玉姝茫然答:“不清楚。当初路过府城时, 我特地问过,他说有些公务尚未办妥,没空来图宁,将与表哥一起过年。”
“难道出什么岔子了?”语毕,两人并肩行至厅门外, 规矩行礼并问候:
“父亲。您是何时到的?”
“小婿给岳父大人请安。”
姜世森弯腰搀起女婿, 并抬手虚扶女儿, 欣然答:“快快起来!我和文沣下午刚到, 打听了一通,才得知你们在此处置了宅子。”
“文、文——”姜玉姝一怔,“表哥也来了?”
郭弘磊神色自若, 顺势搀着长辈进厅, “外头冷, 进去聊。裴兄人呢?”
“他路上有些着凉,身体不适, 在房里歇息。”姜世森慢慢落座。
姜玉姝尾随,打起精神,关切问:“可有给表哥请大夫?您身体如何?公务还顺利吗?”
“已经请大夫给他看过病了,也喝了药。”姜世森越来越满意长女和大女婿,和蔼答:“我的身体倒还算硬朗, 忙了半年,公务就快办妥了,估计明年三四月间回都城复命。”
郭弘磊亲手奉茶,“总是东奔西走,您实在太辛苦,千万多保重身体。”
“没办法,天生劳碌命,至少得等烨儿两个舅舅能掌门立户了,我才能踏实休息。”聊起外孙,姜世森既庆幸,又黯然,“今天看见孩子,发现他长大不少,白胖爱说笑,吾心甚慰!唉,玉姗作孽,咎由自取,险些连累了无辜。”
姜玉姝一听见“玉姗”二字就心里发堵,果断打岔,宽慰道:“过去的事,不提也罢。您用过晚饭了吗?”
“老喽,歇了一下午才缓过来,刚才在看孩子,正好你们回来了,一起用饭。”
姜世森上了年纪,越来越渴盼天伦之乐,解释道:“除夕在即,为父原本打算待在府衙的,谁知文沣忽然要来图宁查案,到时我岂不得孤零零过年?所以,索性跟来了,凑个热闹。”
“好极了!”郭弘磊感慨良多,“我只当自己今年又是孤独一人,不料,岳父、表兄、妻儿都在,实乃意外之喜。”
姜世森慈爱叹道:“这几年,你们都受苦了,弘磊戍边,尤其艰辛,祈愿上苍保佑你们,早日苦尽甘来。”
“其实,习惯了便不觉得苦。”郭弘磊解下披风。
“但愿能如父亲吉言!”姜玉姝拎起丈夫撂在椅背上的披风,身为女主人,责无旁贷,“你们聊着,我去厨房看看晚饭。”
“唔。”两个男人同时点头。
夜晚·东屋
家里来了客人,而且客人十分疼爱自己,加上有父母陪伴,婴儿格外高兴。他扶着栏杆站在炕上,手伸向姜玉姝,奶声奶气,响亮喊:“娘!娘!”
“好,来了来了,别嚷。”姜玉姝迅速起身,坐在榻沿嘱咐:“长辈们谈事情,你安静些。”
婴儿胖嘟嘟,手脚并用地攀爬栏杆,试图朝母亲怀里钻,精力旺盛,活泼好动。
郭弘磊见状,几个大步,一把将儿子抱走,把他放在旁边的圈椅里侧,手臂一横挡住出口,威严吩咐:“老实待着,不准捣乱。”
“咦?”婴儿靠坐椅背,目不转睛地仰视父亲,颇敬畏,一时间不敢乱动。
姜玉姝乐得见父子亲近,便不管了,转而面对裴文沣,不解地问:“奇怪,杜姑娘怎么就失踪了呢?”
“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儿!”
裴文沣身染微恙,脸色苍白,头疼靠着椅背,疲惫告知:“但她兄长执意认定与我有关,先是兴师问罪,而后报官,紧接着围追堵截,苦苦哀求我破案。”
姜玉姝略一思索,“难道、杜家认为女儿被绑架或拐卖了?”
“皆有可能。”路途劳顿,裴文沣精疲力倦,“既然报了官,官府不能不管,可我已经想尽办法,仍找不到人。”
郭弘磊推测问:“确定那位姑娘是来了图宁吗?她与兄长争吵后赌气出走,会不会回家乡找父母诉苦去了?”
“不。据查,杜飞燕没回家乡,根据线索,她独自来了图宁。”裴文沣累得一动不动。
姜玉姝纳闷问:“她家住秦州,来图宁做什么?”
她酷爱多管闲事,十有八/九是来找你,打探陈年旧事。裴文沣避重就轻,“那种人的心思,谁知道?难猜得很。”
姜世森皱眉捻须,满脸不悦,“哼,一群无理取闹的刁民!文沣,我早说过了,区区失踪案,你大可交代下属去查,何苦亲自奔波、吃力不讨好?莫非你真的亏欠姑娘家了?”
“冤枉!”
裴文沣肃然坐直,举起手掌作发誓状,郑重表明:“苍天在上,日月可鉴,我发誓从未做过亏欠姑娘家的事,如果撒谎,甘受任何——”
“行了行了!无缘无故,不要随口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