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人?”姜玉姝吃惊睁大眼睛。
郭弘磊颔首,“对。西平仓大使,你的同僚。”
“他居然已经开始探查粮食情况了?”姜玉姝大感意外。
郭弘磊再度颔首,“据说人正在郊外忙活,晚上县里设宴,托我替你出面,为其接风洗尘。”
初次为官,姜玉姝激动兴奋,并且紧张不安,懊恼说:“唉,梁大人已经开始做事了,我却在坐月子,这、这……说起来,真有些头疼。不知道同僚会不会不满?”
“头疼什么?不满什么?女人坐月子,天经地义!”郭弘磊搂着妻子,宽慰道:“放心,稍晚我上一趟县衙,为你解释清楚。但凡略通情达理的人,就不会怪你。”
姜玉姝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连口鼻也蒙住了,只露出眼睛,忐忑说:“千万帮我详细解释解释,告诉梁大人,我身体一恢复,立刻开始办公!另外,代我问候刘大人,他仓促接任县令一职,刚上任便因公负伤,忒倒霉。”
“知道了。你要少操心,安心休养,才能恢复得快。”郭弘磊不容置喙。
姜玉姝点头如捣蒜,“嗯。”
郭弘磊叹了口气,感慨万千,低声透露:“流刑期间,全家一起过苦日子,千辛万苦才获得赦免。我心里原本早有打算:等摆脱罪名后,绝不让你再抛头露面、雨淋日晒地受苦,一定买个宅子,让你安安稳稳待在家里,体体面面,优哉游哉。”
“结果,万万没料到,圣上居然封了个女官!日后你仍得抛头露面、东奔西走。我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不再抛头露面?安稳待在家里?
怎么可能?
那不可能的。
年纪轻轻,如果余生都窝在家里、窝在县里,闷也闷坏了。
霎时,姜玉姝不禁庆幸,内心由衷地感激大喊:谢陛下!谢谢您,赐予我一个官职,今后可以名正言顺地“抛头露面“,专攻屯粮,一展抱负。
她想了想,轻声说:“现在不就是这样的吗?咱们买了个宅子,安稳安家,今后不用辛苦劳作,优哉游哉。迁新居,大喜的日子,高兴点儿。”
郭弘磊十分不放心,凝重道:“也不知朝廷会让你忙上多久?盼望别太久了,尽早准你辞官歇息,平日与母亲、大嫂说笑说笑,专心抚养孩子,免除我的后顾之忧。”
姜玉姝哭笑不得,“我还没上任呢,就谈‘辞官’?”
郭弘磊剑眉拧起,作为丈夫,他一心想让妻子当悠闲贵夫人,而非女官,遂郑重其事,承诺道:“你忍一忍,我会留意着,将来挑个合适的时机,辞官回家,再不必劳心费力的琢磨庄稼和粮食。”
姜玉姝欲言又止,深知对方的一片爱护之心,委婉表示:“放心,屯粮我有些经验,又有同僚可供请教,应该不至于太劳心费力。但目前,西平仓连影儿也没有,粮食更没影儿,既要建造粮仓,又要督促屯田,一年半载必定忙不完的。”
“麻烦。”郭弘磊眉头紧皱,极不愿妻子抛头露面,却无法违抗圣旨。
沉默片刻,姜玉姝忽然想起件事,好奇问:“哎,我记得你曾说过,军储仓惯常设立大使与副使,我是新增的‘特使’。如今大使来了赫钦,副使呢?”
郭弘磊摇摇头,“刘知县没提,想必尚未到任。等晚上赴宴,我问一问梁大人。”
“多谢了!”姜玉姝笑盈盈。
车轮辘辘,一队马车穿过街市,小半个时辰后,抵达广昌巷。
“吁。”打头的车夫勒缰,大声说:
“到喽!”
郭煜迫不及待,掀帘子探头往外张望,“到啦?这就是新家吗?”
“待会儿老实跟着奶妈,不准乱跑!”王巧珍搀着婆婆,慢慢下车。
“母亲小心。”郭弘哲与郭弘轩早已赶到车旁,搀扶老人。
后方,郭弘磊直接把妻子抱下马车,招呼道:“你和孩子都怕冷,走,快进屋。”
姜玉姝尚未康复,与抱着婴儿的奶妈、潘嬷嬷一道,跟随前方的婆婆等人,陆续迈进新宅大门。
二进的院子,砖瓦廊柱六成新,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十分齐整。
虽然远远比不上昔日的靖阳侯府宽敞气派,但足以供二十几人居住。
按事先的安排,长媳母子与次子夫妇住东厢一排屋子,三子、四子住西厢,王氏住正房。
龚家奶妈带着宝珠,并昔日侯府有名分、有女儿的两个老姨娘,住进了南房。
姜玉姝一家三口,加上潘嬷嬷和奶妈邱氏,分住两间厢房,便于照顾孩子。
乔迁新居,夜间自然准备小宴庆祝,郭弘磊却外出了,前往县衙赴宴。王氏领着几个小辈,一边说笑,一边商议摆满月酒,倒也乐融融。
白天忙累,姜玉姝较早休息。
睡梦中,她猛地察觉身边褥子下陷,一个激灵惊醒。
“吵醒你了?”郭弘磊躺下。
姜玉姝迷糊问:“回来啦?怎么样?那位、那位——哦,梁大人,他为人如何?好不好相处?”
郭弘磊仔细告知:“梁大人单名一个‘保’,字‘左朴’,四十开外,品级与你相同。他原是泗鹿县的县丞,沉稳老练,温和从容,听了我的解释,立刻劝你安心休养身体,不必急于上任。”
姜玉姝放下心,愉快说:“听起来是个好相处的!那,副使呢?”
“我问了,梁大人只知道副使是都城人士,数千里迢迢,尚在赴任途中。”郭弘磊推测:“估计月底,副使才能到任。”
姜玉姝欣然一笑,“月底啊?刚好,到时我就快出月子了,收拾收拾,即可上任!”
此时此刻。竹坝驿站
驿房简陋,冷风从门窗缝隙涌入,扑得油灯光摇曳,几乎扑灭灯火。
一锦袍年轻人枯坐,久久盯着油灯,眼神发直,脸色沉沉。
门“吱嘎“一声,小厮端着热水进屋,搁在年轻人跟前,跪下为其脱鞋,哆嗦说:“天冷,公子泡泡脚,早点儿歇息,养足精神赶路。”
“一千五百里。”魏旭面无表情,语调平平,“此处距离西苍,还有一千五百里路。”
“是啊。”小厮捧着年轻人的脚,仔细清洗,苦恼说:“西苍太偏远了!听说,边塞各地大多贫穷,官府一年到头请求朝廷拨粮接济,如今却要在那里建军储仓?光想想就艰难。”
魏旭叹道:“一个连年歉收的地方,莫名兴建军储仓,到时拿什么东西填满仓库?简直可笑。”
“就是!”小厮愁眉苦脸,“苦差事,该怎么办呐?万一办不好,会挨罚吗?”
魏旭不答,冷笑说:“还有更可笑的呢。朝廷命令三人掌管西平仓,一大使、一副使、一特使——其中,特使居然是女人?女人当官,而且品级比我高,真够稀奇的。”
“确实稀奇。”
小厮低头伺候,认真清洗每一根脚趾,“听说,那女人是原靖阳侯府的二夫人,她丈夫有能耐,屡立战功,圣上一高兴,不仅封赏郭二公子,顺带赏了他夫人一个官职。女人嘛,贤惠持家,相夫教子,论才干,她拍马也赶不上您!”
魏旭年轻气盛,满心不屑,傲然昂首,“哼,等赶到西苍上任,我亲自会会那位‘姜特使’,看她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作者有话要说:
姜玉姝:好,我等着。
郭弘磊:先过我一关![○?`Д?? ○]
第122章 获封千户
“论功派官?”郭弘磊脚步一顿。
曹达推着同袍前行, “走走走!边走边聊, 不敢让皇子和将军久等。啧, 急死人, 我再三打听, 家父却守口如瓶, 始终不肯透露。”
郭弘磊依言加快脚步, “听起来,将军他们像是已经商定了?”
“多半是!听说, 上头一连商议好几天了,期间几度争执。”
曹达环顾四周, 压着嗓子,既期待又忐忑, 耳语告知:“最近, 咱们将军似乎心情不快,家父也是闷闷不乐, 兴许……朝廷得知窦将军年老多病, 决定换了老将军?另派他人接管赫钦卫?”
两人并肩, 郭弘磊略一思索, 摇摇头, “窃以为不太可能。”
“为什么?”曹达余光警惕扫视周围,忧心忡忡,叹道:“咱们众弟兄自然爱戴老将军, 但他确实年事已高,旧伤旧疾缠身, 近两年几乎药不离口,经常带病处理公务,令人担忧。唉,我真怕朝廷忽然派个新指挥使来,到时,弟兄们不仅心里难受,前程更是堪忧。”
郭弘磊低声宽慰道:“我明白曹兄的忧虑。但收复庸州之战里,窦将军是主帅,他呕心沥血戍边半辈子,劳苦功高。眼下才刚立下大功,朝廷即使体恤老将、有意命其颐养天年,也断不可能‘忽然派个新指挥使来’取代!那样做,岂不大大寒了老将们的心?”
“嗯……这倒也对。”曹达愁眉不展,坦率表示:“我回营比你早两天,这两天心里七上八下的,唉,众所周知,窦将军信任家父,视其为臂膀,万一换个指挥使,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呢?坦白说,我打从心里盼望将军长命百岁、越老越健壮,长久统领赫钦卫!”
长久统领?将军年近花甲,旧疾缠身,病体难支,再勉强支撑,势必加重病情。
郭弘磊忧切叹了口气,“恕我直言,曹兄,那是不可能的。其实,我同你一样,也盼望将军尽快康复,也不愿突然换个指挥使。”
“唉。”曹达唉声叹气,打起精神说:“罢了,朝廷、哦圣上做主,咱们人微言轻,愁也白愁。走吧,去议事厅,看看是怎么回事。”
“走!”
不多久,他们赶到议事厅外,才发现已有二十余人正在等候传见。
同在赫钦卫,彼此相识,一见面便互相打听,却均不知情,皆是匆忙赶来。
少顷,小头领仔细清点了一番人数,入内通报,随即吩咐:“进去吧。”
“是。”
一行人迈进厅里,郭弘磊粗略扫视一圈,见励王高坐上首,窦勇、九皇子以及外卫的两位指挥使陪坐下方,另有几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满厅的头领,郭弘磊与众同伴规规矩矩行礼,“参见励王殿下、九殿下。”
“不必多礼。”励王不怒而威,九皇子笑道:“起来吧。”
“谢二位殿下!”紧接着,郭弘磊等人抱拳施礼,“拜见诸位将军。”
“无需拘礼。今天叫你们来,是有要事宣告。”以窦勇为首,将领们陆续应答。
郭弘磊等人秩序井然,个个紧张悬着心。
励王神态威严,慢条斯理,微笑说:“庸州业已收复,龙颜大悦,举国欢腾。北犰敌骑悉数被逐出大乾,西北边军上下皆有功,在场各位作为各部精锐将士,更是功不可没,当受嘉赏。”
“尽职守责,分所应当。迟迟才收复失地,老朽能得圣上宽容谅解,已是铭感五内。”
“驱除剿灭敌兵,是末将的分内职责。”
“二位殿下何等尊贵?却不远万里,从都城赶来边塞抗敌,踏踏实实一待小半年,更是劳苦功高,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是啊,二位殿下实在辛苦了。”
……
将领们七嘴八舌,木讷者附和一句半句,谄媚者趁机恭维,一时间,厅里颇热闹。
九皇子一早听腻了,耐着性子喝茶。励王抬手制止,严肃表示:“将士有本分职责,皇子亦有,理应尽忠职守,万万不可辜负圣恩。”
“是。”
“殿下言之有理。”
“谨遵殿下之命。”将领们免不了应和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