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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沐辞忍着想将湿物当场脱掉的冲动,跺着步子慢吞吞地朝小孩走去。
  一靠近,就潜意识地低下脑袋,想像往常那样贴上苏裴沉的肩。
  没等人拒绝,他自己先顿了一瞬,下巴落到一半又堪堪停住,稍作犹豫之后,少年默默往后退开一步。
  要是把小孩的衣服也弄湿,自己应该真的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雨滴因他躲闪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缓缓滴入苏裴沉的短袖中。
  白色布料被染成深色的刹那,苏裴沉一把扣住少年的手腕,他微仰着头,眼中浓郁的阴鸷之色,毫不掩藏地刺入对方眸中。
  苏沐辞本来还不觉得冷,此时受到他周身冰冷气息的压迫,脚底顿生一股令人畏惧的寒意。
  苏沐辞。
  攥着他的手,紧得几乎能掐进肉里去。
  苏裴沉无视少年因难受而蹙起的眉,凝声警告:你信不信,我会弄死他。
  同屋相处这么久,除了知道苏裴沉的本性有些怪后,苏沐辞觉得这家伙或许真的有病。
  具体是什么病他不清楚,如果非要搭配一个专业术语来形容,那大概就是重度兄控了。
  但这和兄控又有本质上的区别。
  齐思衡恨不得整个人能黏在他哥身上,苏裴沉的话,却是一直很抗拒他的接触尽管前不久说了类似要让苏沐辞只在乎他的话,后面也没做出什么实质性的改变。
  苏沐辞这会儿脑袋实在发蒙,就算清醒着,估计也会像以往那样不把对方的话当回事。
  少年伸出另一只自由的手,讨好地戳了戳苏裴沉还掐在他腕上的手:话讲完了吧?能松开哥哥了吗?
  手缓缓松开,苏沐辞低头,自己被碰过的地方,果真红了一圈。
  可见小孩刚才施了多大力气。
  此时身体状态不允许,苏沐辞没法像往常那样蹭蹭对方,撒娇的话语,因为少了亲昵的动作,听起来有些生涩。
  小沉,哥哥不是故意不回来找你的,恬姐不是出门了吗,就之之一个小孩子在,我当然不能就这么扔下他一个人看店,对不对?
  苏沐辞觉得自己脑袋发晕的感觉逐渐加重,他晃了下头,软着嗓音继续哄:而且,哥哥知道小沉没带钥匙,走到半路肯定就会回来的,哥哥都想好了,小沉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好好跟小沉道个歉,结果左等右等,没等来小沉,就只等到了雨。
  哥哥生怕小沉着凉,因此就算是淋雨也要赶回来,能让哥哥做这种事的,就只有我们小沉了,所以。苏沐辞用手戳戳对方,小沉,你就别生气了嘛。
  生气的小孩就跟发脾气的女朋友一样不讲道理,真要算起来,错的还是苏裴沉。
  谁让他无缘无故地把徐弥之吓到,不然的话,也就不会发生后面那堆事了。
  往常苏沐辞这么说,苏裴沉再怎么发小脾气,也差不多能被哄好,就算没成功,他埋下脑袋在小家伙肩上蹭一蹭,对方冰着的脸也会渐渐解冻。
  今天却异常麻烦,他叭啦叭啦扯完一堆狗屁不通的甜言蜜语,试探着朝对方看过去。
  顿时被小孩嘲讽的笑刺激得一下住了嘴。
  苏裴沉阴森森开口:苏沐辞,头没用的话,帮你砍了吧。
  苏沐辞:???
  咋回事,这孩子的画风咋突然崩成这样,居然连着冒出两句显然是黑化的男主才会说的话?
  黑化二字让苏沐辞紧张地抖了抖身子,他慌忙集中注意力去思考这句话的深意,紧接着,按照自己的理解,迟疑着将湿漉漉的脑袋,朝对方僵硬的身子贴上去。
  少年不安地闭上眼,本以为对方会厌恶地将他拍开,结果,小孩不但没把他推开,瘦弱的后背,反倒还因他的动作而软化了些。
  苏沐辞恍然大悟,不再顾虑其他,顺势一把将人抱住,像只奶猫般软乎乎地在对方肩上蹭了蹭。
  这家伙的属性里,难不成还有傲娇这一项吗?
  少年被苏裴沉拖回了家。
  小孩先把人拽进卫生间,熟练地解开对方身上的束缚,没有理会苏沐辞因为受寒而满是控诉的眼神,目光幽深地盯着少年肩上那一块再也消不去的牙痕,伸手,仔仔细细地在上头摩挲了一番。
  阿嚏。
  苏沐辞觉得自己肯定要感冒了,他委屈巴巴地望着眼前看起来有些神经质的小孩,哀声说:小沉,摸够没有啊,哥哥也不是不让你摸,你能让我先洗个澡吗?
  第28章 二十八
  苏裴沉眼神一凛,温软的唇瓣朝那处凑去,缓缓覆盖住那块丑陋的疤痕。
  少年刚想把人推开,当即痛得连尖叫声都变了形。
  苏裴沉你他妈属狗的吧,又咬我?!!
  苏裴沉在少年身上再一次印下属于自己的烙印,他满意地擦去唇角的血珠,琥珀色的瞳孔中,隐隐约约闪着一丝血色。
  他紧紧盯着苏沐辞受伤的肩头,道:苏沐辞,下次别再惹我生气了。
  苏沐辞实在被咬怕了,连声说:哥!我叫你哥!我保证,我给你保证,绝对不再惹你生气了!
  这他妈是疯狗成精了吧?
  还说什么要让自己只在乎他,我呸!
  我他妈除非有病,不然哪可能变成那种傻缺!
  但打不过苏裴沉的自己又能些做什么呢?
  他除了默默忍着,还能拿疯狗男主怎么办呢?!!
  哗啦啦的水流声在室内响起,苏沐辞顺着声音的来源扭过头,看见侧对着自己的苏裴沉,正在盥洗池前漱口。
  明白自己又被嫌弃的苏沐辞,彻底怒了。
  你嫌弃我的血,还非得把我咬出血?苏裴沉你他妈有病吧!
  水流声继续,小孩缓缓侧过脑袋,漂亮的眼眸里头没有一丝光亮,给人带来一种无言的窒息感:我有没有病,你还不清楚吗?
  苏沐辞被他盯得直发忖,眨完眼,对方已经转回头。
  苏裴沉清洗完,不再理会一旁光/溜/溜站着的人,抬脚就要走出卫生间。
  少年顿时把刚才的事抛在了脑后,他黑着脸问:你不帮我洗?
  回答他的,是小孩大步离开并把门关上的声音。
  敢情这家伙送他进浴室,就是为了咬这一口?
  苏沐辞被气得脑子瞬间清醒过来,三两下捯饬完自己后窝回房,他决定了,从现在开始,一定要和苏裴沉冷战,斗不过就罢了,难不成还躲不过吗?
  明天他就收拾东西去找徐恬,恳求女人收留一段时间的话,对方应该不会拒绝。
  他可不想再被发疯的苏裴沉咬了。
  而且,他有种直觉,这还不是真正发疯的苏裴沉,等那家伙真的变成疯狗,自己离死估计真的就不远了。
  苏沐辞离家出走的坚持,连十分钟都没到,就被迫放弃。
  他怨恨地瞪着餐桌对面、神色平常得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小孩,伸筷子夹了片最大的鱼肉,一脸愤愤地表示自己的决心:别以为你给我做了顿鱼,我就会忘记刚才你咬我的事情了。
  苏沐辞喝了口味道醇厚的鲜鱼汤,继续说:苏裴沉,我这段时间绝对不会再跟你讲话,你别以为我成天好声好气地哄着你,我他妈也是有脾气的!
  苏裴沉淡定开口:明天做羊骨头,要放辣吗?
  肯定要的!苏沐辞说完,瞥见小孩类似揶揄的眼神,面上一赧,闭嘴安静吃饭。
  少年狼吞虎咽的模样,被苏裴沉完全看在眼里。
  他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唇。
  就是这样。
  你要做的,就是没法离开我。
  苏沐辞添完第二碗饭,回来刚要喝口鱼汤,听见小孩冷不丁开口。
  今天这种事,你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吧?
  少年这会儿被鱼伺候得什么恩怨都忘了,又恢复成往日习惯性无条件附和小孩的散漫态度,连连点头:嗯嗯嗯。
  你只有一个弟弟,知道吗?
  嗯嗯嗯。
  除了章来,你在乎的人,只能是我,知道吗?
  没有感情的干饭机器继续毫无底线地答应:嗯嗯嗯。
  苏裴沉不再说话。
  再等等,就连章来,我也要把他剔除了。
  苏裴沉难得的耐心,只停留在了煮鱼上。
  苏沐辞吃饱喝足,刚想溜回房,就被小孩拦在了厨房门口。
  去洗碗。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我还要洗碗?!!
  这他妈就是你道歉的态度吗?
  对方没再开口,不容商量地继续挡着路。
  苏沐辞心思一动,把不知道有没有用的金句重新搬出来:小沉之前怎么说的?还说要让哥哥只在乎你一个,现在连洗碗这种小事都要哥哥来,哥哥真的是一点也没看出来小沉有想对哥哥好的念头呢。
  他哀怨地叹了口气:哥哥这几年又是怎么对小沉的?饭我洗,碗我刷,地我拖,什么该干的不该干的,哥哥都干了
  苏裴沉不耐烦地打断:刚才吃饭的时候,你已经答应我了,除了章来,以后会在乎的人,只会是我。
  淦。
  所以这家伙就擅自作主地把进度直接拉到这一步了?!!
  苏沐辞愤懑地从他手中夺过百洁布,见少年听话地开始洗碗,小孩不再停留,转身回房。
  偷偷用余光观察的苏沐辞:
  淦!还真他妈走了?!!
  这家伙绝对和傲娇扯不上一点关系!
  苏裴沉不让苏沐辞好过,苏沐辞也不想让他好过。
  能威胁到对方的,只有自己了。
  趁着人还在浴室里洗澡,少年抱着枕头去了小孩房间。
  苏裴沉有多嫌弃他,苏沐辞再清楚不过。
  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小孩洗完澡看见床被自己躺了,肯定会厌恶得露出吃了屎一样的表情。
  光是这么想想,他就激动得不行!
  苏沐辞盖好被子,舒舒服服地躺在被子里玩起了手机。
  没一会儿,苏裴沉回屋。
  生怕对方第一眼没看见自己,一听见脚步声,苏沐辞便非常热情地主动跟人打招呼。
  小沉,洗完了?
  苏裴沉的脸色正如他所想,变得极为难看。
  面对小孩如此吓人的表情,苏沐辞丝毫不显惊慌或畏惧。
  他甚至还在对方想杀人的目光中,得寸进尺地从现在躺着的这头,骨碌碌地滚到床的另一头,然后再滚回来。
  接着朝小孩得意洋洋地笑:哥哥想和小沉一起睡,所以就搬过来了。
  苏裴沉踩着沉重的步伐朝他走来,身上的寒气使得屋内的气温低了好几度。
  苏沐辞面色坦然,实际上早已绷直身子做好了准备等下被扔下床的时候,他还能保证自己只是趔趄一下,而不会因此而摔断腿。
  苏裴沉静静盯了他很久,面上笼罩着的阴森之气一点点消散,最后,变回了往日的面无表情。
  他问了个让苏沐辞有点懵逼的问题:你和章来一起睡过吗?
  苏沐辞已经放弃去纠正小孩对章来的称呼,反正在男人面前,小孩的称呼还是章叔二字,也就不管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时候,对方是怎么叫的了。
  他下意识摇摇头:没啊,咋了?
  苏裴沉:那就别想和他睡了。
  苏沐辞:???我没想啊!
  小孩收回视线,从床的这侧绕到另一边,拉开被子跟着躺上床。
  以后只能和我睡。
  苏沐辞愣了两秒,意识过来对方的反应和自己设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猛地坐起身,不敢置信地瞪着床另一边的小孩:你不赶我?
  苏裴沉侧过身,把后背朝向他:只要你做的事不触及我的底线,在那之前,这些事情,我能接受。
  简单一句话,里头却藏着各种深意。
  也不知道苏沐辞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苏裴沉说完,他认真地思考一番,掀开被子下床,去厨房端了杯温开水回来。
  苏沐辞走到苏裴沉面前,蹲下/身子朝人靠近,当着小孩的面,喝了一口杯里的水。
  随即将杯子转个方向,将自己碰过的那部分朝向对方,把水杯递到小孩面前,说:那你把这水喝掉,我就信你说的了。
  苏裴沉具体在哪些方面有洁癖,苏沐辞从没仔细观察过。
  但他很清楚一点,这家伙是绝不可能和他同喝一杯奶茶的。
  这种在兄弟之间做起来再正常不过的事,放到他和苏裴沉身上,怎么想怎么怪。
  苏裴沉平静地盯着杯中透明的液体,被子里的手却紧攥成了拳,未修的指甲陷进肉里,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意,一直捏着。
  半响之后。
  小孩的手触碰到杯子,在少年惊讶的眼神中,夺过被子,将里头剩余的水,一饮而尽。
  我没有骗你,苏沐辞,你也别想着骗我。
  苏沐辞这次是真信了。
  他不清楚苏裴沉是受了什么刺激,但就从小孩刚才的表现来看
  只要不触及对方底线,自己好像就算是把金大腿抱住了!
  少年发誓,他后来真的没再想抱大腿的。
  可苏裴沉现在非要把腿伸过来给他,自己除了接受,还能咋滴!
  苏沐辞美滋滋地睡了过去。
  卫生间里没开灯,一阵响亮的呕吐声在黑暗中响起,那人咳得极为费力,似乎要将胆汁都给吐出来才作罢。
  听得人心脏一抽的声音持续了很久,直到最后,被水流的冲刷声掩盖。
  苏沐辞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
  凌晨的时候,他就被冻醒了。
  脑袋比刚回来时还要晕,要不是有股不想死的信念撑着,他这会儿估计已经跟个傻子一样,什么意识都没有了。
  少年费力地钻到另一边,伸手拽住小孩的衣角,虚弱又难受地想要把人叫醒:小沉,哥哥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