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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不是很喜欢海鲜,但小孩挺喜欢,也就没拒绝。
  下楼的时候,他在电梯里偶然撞见一个女生。
  女生未施粉黛,一头黑亮的长发温柔地被扎成一个马尾,整个人干净得就像一副色彩淡雅的风景画。
  苏沐辞明显感觉到心神一颤,仿佛有人这时候直直往他胸口处插入了一把箭,并告诉他,嘿,你等的人来了。
  可他这时候的感觉很奇怪,明明心动这种东西,应该是通过灵魂感受到的,可自己此时的触动,却更像只是这个身体本身产生的悸动。
  要将灵魂和□□分开去感受一件事物,听起来是件非常玄幻的事,苏沐辞当下却很肯定,他真的有这种感觉。
  他不动声色地站到离对方较远的角落,安静地等那阵感觉过去。
  可惜,凡事都有意外。
  袋子里的螃蟹没被绑牢,狡猾的家伙利用尖锐的钳子直接扎破袋子,一只跟着一只,很快从狭窄的空间里窜逃出来。
  电梯地板上,多出几只螃蟹和数道水痕。
  苏沐辞慌忙蹲下/身去抓,谁知螃蟹们手脚灵活得很,爬着爬着,就爬到了女孩脚边。
  苏沐辞阻止的动作慢它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一把张开钳子,将女生干净的小白鞋,夹出一道浅浅的裂痕。
  若是别人,估计已经在心里暗自欢喜着了。
  好耶!艳/遇来了!
  但对方面对的是苏沐辞,少年嘴角一抽,心疼得直抽气:草!我要赔钱了!
  两人互相推辞半天,最后双方各退一步:苏沐辞请女生喝一杯奶茶,就算是赔罪了。
  奶茶店有开业活动,任意款买一送一,苏沐辞付完钱,等在一旁什么话也没继续跟人说。
  或许第一眼的心悸的确能被称作是心动,但这阵情绪,在螃蟹把人鞋子夹坏的片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沐辞,一个真正让人敬佩的金钱主义者。
  女生礼貌地同他道了声谢,两人便在奶茶店门口道别。
  苏沐辞提着附赠的奶茶和螃蟹走上公交,两秒不到,就被司机厉声赶下了车。
  他在心里咒骂一声,谁他妈会在车上生啃螃蟹,我这奶茶也是冰的啊,怎么烫螃蟹都没法烫熟吧!
  苏裴沉和苏沐辞这种学渣不一样。
  后者的作业都是挤在假期最后几晚连夜加班补的,前者这种学神型人物,则每天都会很自觉地完成一定量的暑期作业。
  苏沐辞愿称之为,身为男主的自我修养。
  他提着奶茶进屋,发现小孩已经回自己房间了。
  苏沐辞找过去,见他一个人闷在书桌前看书,拿遥控打开空调:小沉,还生气呢?
  哥哥特地给你买了奶茶。少年把东西放到他手边,谄笑道,现在还冰着,小沉把它喝了吧。
  苏裴沉当他是空气。
  苏沐辞便伸手,试探着要拿回奶茶:小沉真不喝?那哥哥帮你喝了?
  他做出要喝的动作,见小孩依旧维持那副高冷的姿态,脸蛋一垮:前不久刚说要让我只在乎你呢,这才多久啊,又对我摆这副臭脸,你说如果你是我,能做到你希望的那样吗?
  对方的神情果然因他的话有所松动,苏沐辞顺势而为,熟练地抱上小孩,软声撒娇:哥哥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再乱说话!
  见小孩的怒意有软化的趋势,少年继续喃喃:哥哥刚才出门去叔那里拿螃蟹了,小沉应该知道哥哥不喜欢吃螃蟹的吧,那我为什么还要在这么热的天,费这么大劲去叔叔家呢!还不是为了给小沉拿螃蟹嘛。哥哥晚上给你弄螃蟹吃,小沉别生气了,好不好?
  你去章叔家并不需要花这么久的时间,所以你还瞒了我什么?
  苏沐辞心里暗骂这家伙怎么这会儿知道抓细节了,眼珠子咕噜一转,很快就把自己碰见那个女生的事说了只不过把相遇过程拉长了一些。
  比如他没说两人是在电梯里无意间碰到的,而是把见面地点改成了章来所住小区的公园。
  至于其他的,少年凭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成功改编出一段时长至少一小时的新故事。
  小孩听完他的解释,总算伸手拿走奶茶。
  苏沐辞松了口气。
  他怎么感觉,自己穿书后的任务不是养好孩子,而是要学会如何更好地哄小孩啊!
  小沉,螃蟹你自己弄好不好?
  知道苏裴沉已经消气,苏沐辞又不要脸地顺着杆子往上爬。
  你也知道,哥哥做的东西没你自己弄的好吃,螃蟹又是你爱吃的,哥哥怕弄得不好,把它们浪费了。
  苏裴沉不为所动:就算没熟,我也吃下去。
  得,这就是非要他来动手的意思了。
  苏沐辞得先帮螃蟹们彻底洗个澡。
  之前弄螃蟹的时候,不管是清洗还是烹饪,都是苏裴沉自己来做的。
  苏沐辞一点经验没有,一个不注意,手指便被螃蟹锋利的钳子夹出了血。
  少年痛得直跳脚。
  叫声也很凄惨,宛若被宰的猪。
  他手忙脚乱地抄起架子上的刀,啪的一声,硬是敲碎了螃蟹的外壳。
  下一秒,苏沐辞抬着流血的手冲回小孩房间,委屈巴巴地把自己受伤的部位展示在对方面前。
  小沉,哥哥受伤了。
  苏裴沉:哦。
  苏沐辞:???
  他咬牙切齿地主动教导:你该帮我包扎!
  苏裴沉先是用他是否疯了的神情看他一眼,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现阶段的目的,只好松开笔,问:创可贴呢。
  苏沐辞大爷一样地坐到小孩床上,后背往床头一靠,下巴紧接着朝自己房间的位置一抬,神气道:在我房间的柜子里,你去找一下。
  苏裴沉很快提着家用医药箱回来。
  他明显是没照顾过人的,打开箱子找到创可贴,撕完后就要往苏沐辞受伤的部位上贴
  苏沐辞连忙把手往回一缩,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这上面还有血呢!你没用过创可贴?
  小孩抬头看他一眼,苏裴沉被他那极富深意的一眼盯得有些莫名。
  正想着要说句什么,见对方已经重新低下头,马上又闭了嘴。
  小孩试探性地拿出酒精瓶,停顿几秒,没听到少年反驳的声音,才打开盖子。
  苏沐辞被酒精刺激得生理性往后一缩,被小孩一把将手拽回,冷硬的声音里多了点不耐烦:别动。
  他委屈:你吹一下,痛!
  苏裴沉僵硬片刻,最后妥协地凑过嘴,动作极其不自然地帮他轻轻吹了几口气。
  苏沐辞垂头盯着小孩后脑勺上的发旋,好像能理解齐霈口中的养成系,究竟有什么乐趣了。
  齐霈:不好意思,我他妈养的是男朋友!
  收银的工作并不忙。
  只有中午和下午的时候店里会挤一些。
  徐弥之的性子温软,很快和苏沐辞熟络起来。
  小家伙剃着个板寸头,遇到不会的题,就会去找苏沐辞。
  他也不起身,直接坐在原地喊人。
  辞哥!我遇到不会的了。
  苏沐辞一开始都是坐在收银台后面摸鱼,他一喊,就不得不放下手机走过去。
  没干几天,也不躲着摸鱼了,开始光明正大地拿着手机坐在小孩边上,遇到不会的,直接就教。
  苏沐辞和他开玩笑:合着我这是打了份补习的工,顺便再帮你妈收个钱啊。
  徐弥之露出大白牙,甜甜一笑:辞哥,你要是把收银的工作给辞了,我更高兴呢。
  那不行,我不帮你妈收银,她不还得招人吗?
  男孩摇摇头:我妈本来就不需要收银的,是齐哥跟他提了一句,我妈才说让你过来的。
  苏沐辞一时有些说不出话,下班当天,就给齐霈打去电话。
  道谢的话言简意赅:谢了。
  对方很快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揶揄道:那就把你这个月的工资拿出来请我吃顿饭吧,人均五百起的那种。
  害,就冲咱俩这关系,说谢也太见外了,你说对吧?
  齐霈早有所料,在那头笑骂一句:又抠又贼的家伙。
  苏裴沉几天后也跟着来了。
  他不跟徐弥之一桌,自己带了作业在另一桌学习。
  有时候店里人实在多,就只能跟徐弥之一起挤在收银台后头。
  小家伙想跟他交朋友,热脸贴了几次冷屁股,就不敢再主动了。
  苏裴沉并不在意他怎么想,一直管自己安静坐在桌子前,只有苏沐辞跟他说话的时候,才会回应几句。
  徐弥之悄悄跟苏沐辞说:辞哥,你和你弟关系真好。
  苏沐辞揉揉他的脑袋:那是自然。
  小家伙满是期待地望着他,眼巴巴地问:那我呢?那我呢?
  苏沐辞再次感受到了养鱼的乐趣。
  他正要回答,被人一把拽住了手。
  虽是同龄,苏裴沉却整整高出徐弥之一个头,他挡住小孩盯着苏沐辞的视线,冷冷地向他宣誓自己的所有权:他是我的。
  徐弥之被他骇然可怕的面孔吓到,整个人登时可怜得跟只兔子似的,眼眶唰地一下变得通红,泪水开始在眶中凝结,却想着自己还是个男孩子,又硬生生憋着不敢落下来。
  这副被欺负得委屈极了的模样,看在苏沐辞眼里,一下子让他心疼得不行。
  他毫不犹豫地缩回苏裴沉拽着自己的手,像个温柔的大哥哥般一下将小孩揽入怀,本来还硬撑的徐弥之,因他安抚的动作,顿时没忍住地大哭出了声。
  真要算起来,这是被苏裴沉弄哭的第二个同龄人。
  替他擦屁股的,只能是鱼塘的拥有者苏塘主了。
  苏沐辞哄了徐弥之好半天,总算让人冷静下来。
  他把小家伙从怀里松开,手心还在对方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
  不哭了?
  徐弥之软嫩的脸蛋通红一片,他哽咽着摇摇头。
  苏沐辞其实也不知道他具体是因为什么哭的,只知道是苏裴沉冲他说了句自己没听清的话,小家伙的胆子就被吓破了。
  少年抓住对方的手,拿小孩的手背给他自己擦了擦泪后,笑问:怎么胆子这么小,小沉一句话就能把你吓到?
  徐弥之哭太狠了,一时说不出话,他想摇头,告诉他自己胆子没有这么小,实在是因为苏裴沉当时的表情太吓人了,才会不小心哭出来的。
  刚要张嘴,就先后怕地扭过头,想观察一下苏裴沉现在的状态。
  少年的视线随他看过去,发现身边一个人影也没有后,意识过来,他家小崽子又吃醋跑了。
  小孩用过的桌子干干净净,显然离开的时候,也没忘记把自己的东西带上。
  苏沐辞看回徐弥之,小家伙脸上写满慌张,他忐忑地望着少年,脸上清楚地表露出自己内心不安的情绪。
  辞哥会不会觉得是他把苏裴沉赶跑的?
  一只手伸来,轻轻捏了捏小孩的鼻子。
  那接下来,就过一下我们难得的二人世界吧。
  徐弥之又惊又喜地被拉到桌子前,看着在自己身边坐下的少年,片刻挣扎后,还是不舍地开口:辞、辞哥,你,你不去把苏裴沉,追、追回来吗?
  这话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苏沐辞掏掏耳朵,一脸淡定:钥匙还在我这,他等下会回来的。
  苏沐辞最后没等来返回店里拿钥匙的苏裴沉,而是先等来了一场难得的暴雨。
  徐恬回来得巧,前脚踏进屋,大雨后脚就哗啦哗啦地砸了下来。
  女人问:小沉呢?
  苏沐辞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终于决定离开:恬姐,我今天能请半天假吗?
  他再不回去,估计就再也回不去了。
  自家小孩,铁定已经气炸了。
  雨下得比直树要偷电瓶车养湘琴那天还要大。
  徐恬给他一把伞,出门没走两步,伞骨不堪重击,折断了。
  苏沐辞:
  他艰难地淋着雨前进,咚一声,路边原本就被大雨砸得哐当作响的垃圾桶,终于承受不住地彻底阵亡在了大雨中。
  苏沐辞被这声重响震得浑身一颤,他捏着破伞走到路边,顺手拦下一辆雨雾中打着远光灯急速驶来的出租。
  今天雨大,你浑身都湿了,等下肯定要把我车子弄脏,得加一百。
  司机冷冰冰地说完,苏沐辞砰一声就把门甩上了。
  我他妈打车都只要十几块呢!
  看到远处孤零零在门前站着的小孩,苏沐辞差点哭出来。
  他委屈巴巴地喊了下对方的名字。
  苏裴沉闻声微微扭过头,少年远远望过去,根本看不清小孩现在的神情。
  他的双眼被雨水冲刷得一片朦胧,走在路上的时候,一开始还有心思擦一下,后来发现雨根本停不下来,擦了也白擦,索性放弃。
  这会儿发现视线很模糊,又抬手,把脸仔仔细细擦过一遍后,冲着小孩可怜兮兮地张开手:小沉,哥哥走不动了,你来抱我过去嘛。
  全然忘了不久之前自己刚为了新的小鱼把面前的小孩无情抛下的事。
  苏裴沉冷着一张脸,浑身上下,阴森得找不出一丝生气。
  他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就算少年像只可怜的小狗一样朝他撒娇,也不为所动,甚至连正眼都没看他,轻睨过一瞥,便偏回了头。
  小沉~苏沐辞不死心地又叫他一声。
  见小孩始终拿后脑勺对着自己,被雨敲打得有些晕乎的脑袋,总算清醒片刻。
  对哦,他是要回来哄人的。
  认错道歉这种事,自己做的难道还少吗!
  整件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了,湿答答地黏在身上,给人的身体增加了一点有形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