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查看情况,其实就是叫宋琰来主持救火的大局,否则慌乱之下没有主心骨,反而很容易出事。
但宋琰虽文韬武略,显然没有遇到过这种场面,见火久扑不灭,四处都是乱哄哄的一团,难免心焦,愈发浮躁起来,连声呵斥了好几个救火不力的内侍。
这么下去怎么行?
宋清欢眸色一凝,瞟见另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到宋琰旁边说了什么,不由一喜,快步走了过去。
宋暄叫不住,也只得跟上。
“钟公公。”钟怀正在宋琰汇报情况,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转头一瞧,见是眉目沉然的宋清欢朝他走了过来,后头还跟着宋暄,不由一怔,不解道,“七殿下和五殿下怎么会来这里?”
说着,眼中露出一抹担忧,“这会子这里乱糟糟的,难免有人会冲撞到两位殿下。两位殿下还是先回去吧。”
宋清欢知他一片好意,也不反驳,只笑笑谢过,看向宋琰道,“六皇兄,这火势起得蹊跷。照我看,这么乱哄哄的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要把秩序维持好,以免有人趁机作乱。”
“舞阳有什么好主意?”宋琰正焦头烂额中,见她主动提出帮助,倒也没有为难。
“把救火的人手清点好,排成两列接力过来,既省时又省力。另外,打水的水井要派人严加看守,厨房和马厩也要把守好,防止闲杂人等进入。”宋清欢眸光一凝,沉声道。
宋琰此时也没有了旁的法子,只得吩咐钟怀下去安排。
钟怀办事颇为利落,很快,原本乱糟糟的救火队伍便排列整齐,内侍一个接一个将装满水的水桶传了过来。
做事有了章法,火势果然很快就小了下去。
宋清欢见火势已经控制住,同宋琰打了招呼,与宋暄一道往不远处的马厩走去。
养马的马倌十分有经验,虽然马厩中养的那几十匹马儿受了些惊吓,但并未出什么大的岔子。如今火势渐熄,原本有些躁动不安的马儿也跟着安静下来。
见宋清欢和宋暄过来,马倌忙不迭朝二人行礼。
宋清欢示意他不用多礼,问了几句草料场着火后马厩的情况,见没什么异常,方微微定了心,嘱咐马倌好生看管这些马,这才离开。
想了想,又朝另一侧的厨房走去。
果然,受草料场着火的牵连,厨房里面也有些混乱,好在钟怀方才听了她的派了人过来,这会子秩序才好了些。
有人认出了宋清欢和宋暄,忙对着两人行礼。
宋清欢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多礼。沉思片刻,回头看一眼流月和沉星,让她们下去找人了解一下情况,同时让她们吩咐玄影也暗中四下探查一番。
“欢儿在看什么?”见宋清欢面色凝重地打量着四周,宋暄不由狐疑发问。
“没什么。”宋清欢摇摇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只觉得整件事情都透露出古怪,所以才四下探查一番,以防有什么遗漏的线索。
抬目往远处一望,目光落在离厨房不远处的那口水井上,抬步走了过去。
钟怀已经听了他的话,派了两名期门骑在此守着,另有两名内侍专门负责在井边打水,然后将装满水的水桶传给下一个接力的内侍。
如此一来,也就不担心有人会趁乱做些什么了。
宋清欢见到这样一幅井然有序的状况,一颗心这才落了下来。
“这水井有什么问题?”宋暄跟在她身后,见她紧紧盯着面前的水井,不由发问。
宋清欢摇头,吁一口气道,“希望是我多想了。”
“嗯?”宋暄眉头一扬,不解地看向她。
“方才我便说了,我觉得这场火来得太蹊跷。难保不是有人蓄意纵火,可若是有人蓄意纵火的话,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宋清欢目色微凝,同宋暄朝旁边一道走远了些,见四下无人,这才将心中的疑惑娓娓道来。
宋暄也听出了几分端倪,沉思道,“难道欢儿觉得,如果真的是人为纵火的话,此人的目的,不一定在草料场?”
宋清欢点头,“就算将草料场里的草料全部烧毁,最多也只会影响到明日的骑射比赛。骑射比赛本就是个助兴的项目,有固然好,没有也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什么损失。而草料场旁边有两处离得很近,一是马棚,二是给下人做餐食的小厨房。”
一顿,往不远处那口水井一瞥,“而草料场旁边有两处地方离得很近,一是马厩,二是给下人做餐食的厨房。所以我怀疑,如果真的是有人纵火,他的目标,极有可能是这两处地方。”
宋暄闻言深觉有理,不由地也警醒起来。
若这场火真的只是意外便还好,若不是的话,这背后的目的,确实值得深思。
凉风拂过,吹起宋清欢的衣角,烈烈作响。她的容颜在夜色中显出一两分清冷的凝重。
宋暄呆呆地看着宋清欢,忽而觉得,那个从前安静淡然不喜在人前多言的欢儿,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五皇兄?”见宋暄呆呆地望着自己,宋清欢奇怪地唤了一声,“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宋暄摇摇头,不好意思地一笑,“我只是觉得,欢儿好像比从前成熟稳重了许多。”
宋清欢闻言微怔,很快抿唇一笑,“五皇兄,人都是要成长的,欢儿也不可能永远是那个性怯少语的少女啊。”
“是啊。”宋暄叹一声,眉眼间有几缕“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宋清欢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尤其是从宸国回来之后改变很大,宋暄会觉得不习惯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想来再适应一段时间他便能接受自己的转变了。
再者,他若是知道自己有武功在身,还不定会有什么样惊讶的反应呢。
只是眼下这些,暂且都得先放至一旁。
眉目一垂,接着道,“水源是最重要之处,所以我才让钟怀派人加这口水井严加看管起来。你想啊,万一有人趁乱在水里投个毒什么的,到时候受牵连的可就不是一两个人。”宋清欢随口举了个例子。
宋暄若有所思地点头,“还是欢儿想得周到。”
宋清欢“嗯”一声,四下又看了看,见再无什么遗漏的地方,方提议道,“既然这边已经没什么事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我看马厩也没什么损失,草料也抢救出来了一部分,明天的骑射比赛说不定会正常举行。”
说着,笑着睨宋暄一眼,打趣道,“”五皇兄是今次的主角,得好好回去休息休息才是,明天才能养足精神一鸣惊人啊。“
宋暄知道她也是为自己操心,不忍拂了她的好意,便应了下来。
两人离开了草料场,宋暄送宋清欢到了蒹葭院之后,方才回了黍离院。
进了房间,宋清欢长吁一口气,在窗旁的软榻上坐了下来。
”怎么样?可有什么发现?“她将身上沾了些烟灰的外衫脱了下来,看向面前的流月和沉星问道。
”回殿下的话,奴婢们分头问过了,厨房里的人都说没发现什么异常。“流月回答道。
”只有个厨娘,说做晚饭时发现柴火用得差不多了,又急着生火,便去了草料场,想抽些草料过来做生火的材料,她说当时她好像闻到了一股奇怪的气味。“沉星跟着补充,”但是那厨娘今日有些鼻塞,再仔细一闻,那奇怪的气味似乎又没有了,她便没有放在心上。“
说着,抿一抿唇,”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其他异常了。“
奇怪的气味?
宋清欢微微拧眉,目露沉思之色。
难道是……?
她脑中浮上来一个猜想,面色顿时暗沉下来。
这时,忽然意识到方才回来时玄影并没有跟在身后,眸子一缩,开口问道,”玄影呢?“
”方才殿下叫玄影四下去打探一番,我们走的时候他不知去了哪里。因为怕五皇子起疑,便没有提醒殿下。“流月开口道,似有担忧之色。
”无妨。“宋清欢微一沉吟,开口宽慰。
玄影武功高强,又是做过隐卫之人,定然不会有事,想必等他查清楚了自然就会回来的。
果然。
刚换了身衣服,流月便从门外走了进来,眉眼间一抹喜色,”殿下,玄影回来了。“
”让他进来。“宋清欢拢了拢衣襟,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玄影很快进来,朝宋清欢一礼,”殿下。“
”怎么样,查到什么了没有?“她直起身子朝玄影望去。
”殿下所料,果然没错。这次起火,怕当真是人为。“玄影沉声回道。
”怎么说?“宋清欢挑眉。
”属下在草料场附近查探之时,遇到鬼鬼祟祟的一人。“
宋清欢惊,”是什么人?“
”属下不知。“玄影垂了头,略有丧气,”那人逃到了着火的草料场处,属下追上去一瞧,只见熙攘的救火人影,再不见那人踪迹。“
”是在何处见到的那人?“宋清欢凝眸。
”厨房后头。“
果真是厨房旁边?宋清欢微惊,听得玄影又补充,”那人似乎想接近那口水井。“
水井?!
宋清欢脑中忽有灵光一闪而过,面色蓦地一沉。
——难道当真被自己猜中?草料场着火只是幌子,真正的目的在他处?
奇怪的气味,靠近水井的黑影……
难道那厨娘闻到的气味,是有人事先浇下的油?然后再趁乱靠近那口水井,为的是——
投毒?
因为那口水井从厨房里能一眼望见,平日里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接近。只有制造混乱,才能趁机行事。
这个想法一起,眸色忽的沉厉下来。
到底是谁人纵的火?其投毒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
窗外夜风起,满袖生凉。
宋清欢长睫一敛。明日的骑射比赛,怕是不会安生。可她又不能向父皇进言取消,一则怕打草惊蛇,二则她没有证据。
头痛地一扶额,”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明日骑射比赛,必不太平。你警醒着些,尤其要注意父皇的安危。“
玄影抿唇,似有异色。
宋清欢眸眼一动,软了口气,”我知道阿初派你是来保护我的。可如今这宫里,父皇便是我最大的保护伞。玄影,我只能信你。“
玄影这才抱拳,瓮声应了,”属下遵命。“言罢,见宋清欢面露疲色,遂不多说,告辞退下。
流月和沉星闻言亦是讶然,没想到竟会出这种事,抬眸望一眼宋清欢疲累的眼眸,不知如何相劝,只得服侍着宋清欢洗漱,伺候着她上了榻。
翌日。
骑射比赛果然没有取消,只推迟了一个时辰开始。
送走聿帝派来通知的内侍,宋清欢不紧不慢,继续用完了膳,手中的汤勺搅得叮凌作响,有几分心不在焉。
流月在一旁瞧着,有些焦急。
”殿下……“迟疑片刻,终于出声,”您还好吧?可是昨夜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