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欢眸色微亮,勉强想出一个法子。
除非,她能赶在沈初寒使出强横手段前嫁给别人。
脑海中浮现出这个法子,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凉飕飕的冷。
沈初寒的独占欲有多强,她不是没有体会过。若她要嫁给别人,这个人,一定不能太弱。否则,以他的能力,还不是像捏死一只蝼蚁般简单。
想了半晌,又结合前世她所知晓之事,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苏镜辞。
沈初寒的身份非同一般,寻常人等根本连与他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从四国的皇族里头找了。
聿国不算,凉帝尹湛她自然也不会考虑。
剩下的昭宸两国之中,她潜意识里不想与昭国扯上什么关系,便只剩了宸国。
宸国三位皇子,二皇子苏景铄,三皇子苏镜辞,八皇子苏风铭。若是前世的她,或许会选择八皇子苏风铭,可现在想来,苏镜辞也许才是最好的人选。
因为苏镜辞身上,有苏风铭没有的野心。
一个无欲无求的人,是最难把控的。
只有有了想要的东西,你才能投其所好,各取所需。
她知晓后面几年宸国所有将要发生的大事,若她与苏镜辞联手,就必能助他上那个宝座。
当然,更重要的是,苏镜辞是这么多皇子中现在唯一同她有接触之人。而且,他似乎并不讨厌自己,这就足够了。
尽管知道这条路必定凶险万分,但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呢?左右再坏的后果,也坏不过前世心灰意冷从高高城墙上跳下的结局。
主意打定,终于略松了口气,运功调理起起伏的内息。
一颗噗通乱跳的心总算归了原位,紧绷的神经一松,便觉得腹中有些饥肠辘辘起来,正要唤了晴儿和珑儿传膳进来,听得门外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她出声朝门口望去。
推门而入的是珑儿,手中拿了一支去了箭头的箭矢,箭尾上似乎还绑了张纸条。
宋清欢皱了眉头,开口询问,“这是什么?”
珑儿面露惊恐之色,结结巴巴道,“方才奴婢在整理房间时,这支箭突然射了进来,奴婢吓了一大跳,等奴婢回了神追出去想叫人抓住那射箭之人时,门外却没了任何动静。奴婢本想报给巡逻的羽林军,忽然看到纸条上似乎写了舞阳帝姬几个字,便想着拿过来先给您看看。”
若不是她粗粗识得几个字,早就把这箭当做凶器交出去了。
说着,撩眼看宋清欢一眼,迟疑道,“殿下……殿下可要过目?”话音落,似有些不放心,自言自语道,“算了,万一这箭上有毒……奴婢还是先去唤羽林军过来看看吧。”
说着,转身欲走。
“等等!”宋清欢出声喝住她,盯着她手里的箭矢看了一瞬。
这箭被人砍去了箭头,传递出一种“此箭无害,只做传递工具之用”的讯息来。
她思考片刻,终是沉沉开了口,“拿过来给我看看。”
“可是……”珑儿还有些犹疑,只是见宋清欢神情坚决,只得慢吞吞地将箭递了过去。
宋清欢拆下箭尾上绑着的纸条,果然瞧见上书舞阳帝姬四个字,除此之外并无落款。
她微微蹙了眉头,带着狐疑将纸条展开。
出乎意料的是,纸条里的内容却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见纸条上密密麻麻写了许多个小字,八个字一行,八个字一列,排成一个方形,字与字的内容也是丝毫衔接不上,仿佛只是在随意书写练笔一般。
宋清欢眉头拧得更紧了。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又是谁搞的鬼?
单看那箭头,似乎并不是敌人送来的,难道,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字在传递着什么信息?
她想了想,拿起一旁的箭矢仔仔细细看了起来。忽的,眸光一亮,在箭尾的最顶端看到一行镌刻的数字,那些数字十分不醒目,若不细看,压根看不出。
宋清欢数了数,总共有十三个数字。
十三个?
她看一眼刻了数字的箭尾,又看一眼手中密密麻麻毫无章法的字块,脑中忽的灵光一闪。
她知道,在古代,为了传递一些隐秘的信息,经常会用一些特殊手段。如果这箭尾上的数字,正是提示呢?
脑中灵光一闪,按照那箭尾上的数字一个个数起纸条上的字来。
第二个字,帝,第七个字,姬,第十个字,千……这么一一数下去,最后果然串连成了一句连贯的话:
帝姬,申时千盏阁见,与卿告别,苏。
这字条居然——是苏镜辞写来的!而且约自己下午申时在千盏阁相见。想来为了避免纸条落入他人手中,才想了这么个法子出来。
她本来是不敢确定的,但细细一瞧,那个苏字草字头上的两竖,底部连在了一起,十分具有个人特色。她记得苏镜辞折扇上的落款也是这这种写法,因而确信是苏镜辞本人来信无疑。
她将纸条收入掌中,看向珑儿,“这纸条上尽是些乱七八糟的字,许是有人恶作剧吧,这次便算了,你也莫同他人说。”
珑儿虽不解,还是听话地应了,行礼退下。
待她走了,宋清欢将纸条再度展开,呆呆地盯着纸条上的字迹看了一瞬,终是长长舒一口气,下定决心。
明日苏镜辞便要随宸国使团一道回宸国了,她想避开沈初寒,明日定然不会去送别。既然已经将苏镜辞选为了合作人选,那么,在他离去之前与他再见一面也是应当的。
主意打定,此时离申时只剩一个时辰不到,她开始着手做起出宫的准备来。
流月和沉星不在,许多事情就麻烦了许多。
她要和苏镜辞见面,是绝对不能带晴儿和珑儿去的,想了想,只能带上云歌驭车了。
偷偷将窗扉支起,在窗台上放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瓷瓶,瓶中什么也未插。
母妃的势力遍布整个宫里,这是她们接头的暗号。
果然,不多时,窗户处响起了轻叩声,宋清欢走过去一瞧,果然见窗台下有一小宫女,正拿着扫帚在扫地,似乎就是自己宫里之人。
宋清欢没想到自己宫里也有母妃安排的人,微微一愣。
那宫女听得动静转头望来,朝她一礼,“殿下。”行礼间,宋清欢看到她交握在身前的手悄悄比了个十字。
看来,果然是母妃留下的人无疑。
她宫里头内侍宫女众多,宋清欢此刻也无暇顾及这个宫女的身份,招手唤她靠近些,压低了声音道,“去将云歌唤来。”
宫女低低应一声是,很快消失在宋清欢的视线中。
不多时。
一辆其貌不扬的马车驶出了南华门,快速朝千盏阁驶去。
行到千盏阁门外,云歌挑帘请了作男装打扮的宋清欢下车,低声问道,“殿下,可要奴婢同您一起进去。”
“不必了。”她此次出宫不欲让人知晓,人越少越不容易引起旁人注意。
云歌应了,目送宋清欢进了千盏阁,便赶了马车在一旁候着去了。
宋清欢一进殿,目光刚在大堂一扫,有一打扮普通的男子走了过来,朝她抱拳一礼,“秦兄来了?楼上请吧。”
宋清欢瞧着那人面生,脚步微顿,却见那人对她做了个“三皇子”的口型,方定了神,神情如常地随他朝楼梯处走去。
没走几步,忽然感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顺着那视线不动声色地望去,见角落坐着一男子,素衣长衫,侧对着她而坐,头上带了个大大的斗笠,遮住了容貌,但身上那种飘然出尘的气质,让他在一堆市井百姓中脱颖而出。
这人是谁……?
宋清欢略有怔忡,脚步不由慢了下来。
不知为何,她隐约觉得这男子有几分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不由凝了目色,细细看去。
正巧那男子再度抬了头,朝宋清欢倏然一瞥,嘴角噙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不过一瞬,眼中流动的泠泠华彩却让宋清欢心中一愣。
好生透彻玲珑的眼,干净得似乎不含一丝杂质,仿佛能看透世界所有人心。
惊鸿一瞥间,只觉他的五官虽算不得精致,却独有一种清风朗月的仙气,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一般。他望上去也是清冷的气韵,却不似沈初寒的冰寒,而是有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建安城中何时出了这样的人物?
宋清欢心中不免狐疑,又隐隐生出了几丝警惕。
这样的男子,绝非池中之物,究竟是何来历?
正待细看,前头引路的男子也停下脚步望来,面露狐疑,不知宋清欢为何突然慢了脚步。
宋清欢朝他歉意地笑笑,示意他稍等片刻,克制不住内心的好奇和狐疑,再度转眸朝那人望去。却见瞬间功夫,方才那男子所坐的角落已是空无一人,只留一壶一杯,还有放在在桌上闪着微光的碎银,昭示着这一切不是她的幻觉,方才那里的确曾有人坐过。
宋清欢一愣,四下看了看,却再也不见那男子的身影。
她无法,只得悻悻收回目光,跟在那引路的男子身后上了楼。
男子行到楼上“玉泉阁”前停了下来,推门请了宋清欢进去,自己却并未一道进门,而是合上门待在了门外,神情颇有几分郑重。
宋清欢理了理思绪,踏进房中。
一眼,便瞧见了在窗前负手而立的苏镜辞,锦衣长袍,绝代风华。
听得动静,苏镜辞转身往来,嘴角挂起一个温暖的笑意,眼角眉梢落细碎阳光,“帝姬,没想到……你竟真的来了。”话语中,有掩饰不住的惊喜。
宋清欢勾了勾唇,淡淡开口,“三皇子好不容易递了消息进宫,我又怎能辜负三皇子的一番美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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